敬畏英雄的民族才有未来

文／陈鲁民

敬畏英雄的民族才有未来

文／陈鲁民

上海龙华烈士纪念馆革命英烈群像。

6月，山峦叠翠，碧空如洗。我徜徉在河北易县狼牙山五壮士纪念广场，仰望着高大的纪念塔，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纪念塔以绛红色花岗岩为基座，以白色大理石为塔身，塔身呈五面形柱体，塔顶有五角斗檐，整体雄浑大气，朴实宏伟。塔的背面是狼牙山五壮士的事迹记载，正面镌刻着几个金色大字：“狼牙山五壮士纪念塔。”游人如织，塔前有一队大学生在搞主体团日活动，他们敬献的花圈绶带上写着“英雄是民族的未来”几个醒目的隶书大字。是啊，那些伟大的民族，无一不是把他们的英雄奉为神圣，举得高高，把英雄当做熊熊燃烧的火把，引领着前进的道路；当做穿破云雾的灯塔，照耀着民族的未来。

敬畏英雄是世界优秀民族的共识

上大学时，我曾经特别喜欢读希腊神话，因为那是一个英雄的世界，英雄辈出，精彩纷呈。普罗米修斯，是英雄中的英雄。他为了给人类带来至关重要的火种，不惜违抗宙斯的命令，用一根长长的茴香枝，在烈焰熊熊的太阳车经过时，偷到了火种并带给了人类。宙斯大怒，将盗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带到高加索山，用铁链缚在陡峭的悬崖上，让他永远不能入睡，疲惫的双膝也不能弯曲，在他起伏的胸脯上还钉着一颗金刚石的钉子。他忍受着饥饿、风吹和日晒。此外，宙斯还派一只神鹰每天去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被吃掉的肝脏随即又会长出来。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他毫不后悔，也不屈服宙斯的淫威。

还有赫拉克勒斯，是惩恶扬善的英雄。他神勇无比、力大无穷，杀怪兽，灭妖精，为民除害，除暴虐，铲不平，主持正义，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以惊人的大智大勇，完成了12项被誉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此之外，他还成功解救了被缚在高加索山的普罗米修斯，参加了伊阿宋的英雄冒险队，并协助他取得金羊毛。

神话当然是虚构的，其本质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英雄则是完成这一任务的主角。而在现实生活中，各民族都有自己崇拜的英雄，敬畏英雄是世界上许多优秀民族的基本共识。人们敬畏英雄，拥戴英雄，在英雄的带领和感召下，披荆斩棘，筚

路蓝缕，书写着自己的辉煌历史，开创着民族的美好未来。

记得10多年前，我看过一部二战电影《决战中的较量》，一开始斯大林格勒战役中的苏军士气低落，节节败退。指挥战役的苏军高级将领咨询政治军官丹尼洛夫有什么办法没有，丹尼洛夫建议说“我们需要英雄”。为了激励士气，树立榜样，他们找到一个牧羊娃出身的狙击手瓦西里，这是一个威震部队的神枪手，智勇双全，百发百中，令敌人闻风丧胆。于是，他们在报纸上大量刊登瓦西里的英雄事迹，每天公布他的歼敌纪录，发表他的豪言壮语，大大提升了前线将士的士气，迅速扭转了不利的战局。

而在当时的苏联红军里，有一批这样的著名英雄。马特洛索夫，是堵敌人机枪眼的英雄，根据他的英雄事迹拍成电影《普通一兵》，上世纪50年代初，曾在我国广为播放。据说，志愿军中堵敌人机枪眼的英雄黄继光牺牲后，就发现在他的日记本里贴有马特洛索夫的照片。

阿列克谢·马拉斯耶夫，是著名的“无腿飞将军”。在一次空战中，他被德国飞机击落，在寒冷的丛林中爬行18天才获救，最终不得不被截掉整个小腿。伤愈后，他克服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以过人的毅力重返蓝天，并且又击落了7架德国战机，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与少将军衔。

还有卓娅与舒拉，这是两个姐弟英雄，不仅在苏联家喻户晓，在中国也广有影响，在上世纪50年代，我的邻居家的两个孩子，就分别取名卓娅与舒拉，以纪念这两个异国英雄。1941年，德国法西斯入侵苏联，还在读中学九年级的卓娅辞别母亲，加入游击队，走上保卫祖国的岗位。她和同志们一起深入敌占区埋地雷，烧敌营，表现机智勇敢。1941年9月的一天，她在烧毁敌人马厩时不幸被捕。凶残的德寇对她进行了种种摧残和侮辱，长时间严刑拷打，卓娅承受住了非人的折磨，拒绝回答德寇的问题，没有泄漏游击队的任何秘密。一无所获的敌人恼羞成怒，绞死了她。为了帮卓娅报仇，未满17岁的舒拉成为了坦克手，奋不顾身，屡立战功，但在胜利前夕，不幸牺牲。后来，英雄姐弟的事迹被写成书，拍成电影，故居被辟为展览馆，多座城市都有他们的雕像，为人们所纪念景仰。

即便是在所谓“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的美国，英雄崇拜也从不缺席，敬畏英雄也始终是公认美德。2009年1月就职前，美国总统奥巴马写了一本新书《我歌颂你——写给女儿的一封信》，向女儿推荐了13位美国英雄，其中包括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第一位黑人球员鲁宾逊、第一个登上月球的宇航员尼尔·阿姆斯特朗、美国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盲人作家海伦·凯勒等。其中的林玛雅则因敬畏英雄而成为奥巴马心中的英雄。奥巴马写道：“孩子，你可知道，对他人的牺牲心存敬畏有多么重要。有一个人，名叫林玛雅，她设计了越战老兵纪念馆，以纪念那场战争中的死难者。她设计了民权纪念馆，以感恩那些为平等而战的战士。她认为，公共空间应该艺术化，以便我们能倘佯其中，回忆以往，激发我们去创造美好的未来”。

这已够了，不需要再一一罗列，就可以非常肯定地下结论说，世界上任何一个伟大的民族，都是英雄辈出的民族，都以自己的英雄为荣，都把英

雄业绩当成激励民众的精神武器，敬畏英雄，使他们与英雄同行，崇尚英雄，使他们拥有辉煌未来。

刚刚加入少先队的小同学向祖国宣誓

中华民族向有敬畏英雄的传统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中华民族是个敬畏英雄的民族，历史悠久，大起大合，英雄众多，灿若群星。

拥有5000年历史的中华民族，多灾多难，跌宕起伏，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一些英雄人物挺身而出，顶天立地，力挽狂澜，写下不朽篇章。他们或英勇不屈，义无反顾；或毁家纾难，杀身成仁；或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或赴汤蹈火，冲锋陷阵；或内争民权，外御列强；或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或著书立说，陶冶世风；或教化社会，铸造民魂……诚如鲁迅先生所言：“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英雄就是这样的民族脊梁，其精神气魄将流传千古激励后人。

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也是英雄最多的国家，没有哪个国家像我们这个民族有那么强大阵容的英雄群体，这是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不假思索，我们就可以列出一长串英雄名单：炎黄二帝、尧舜、大禹、孔孟、老庄、屈原、荆轲、项羽、班超、李广、霍去病、诸葛亮、岳飞、文天祥、林则徐、谭嗣同、孙中山、秋瑾、鲁迅、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杨靖宇、董存瑞、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焦裕禄、雷锋、王进喜、孔繁森……这显然是挂一漏万的统计，但也可窥英雄阵营之一斑。他们的英雄业绩早已彪炳史册，流传千古。

更值得骄傲的是，我们民族向有敬畏英雄的优良传统，敬重英雄，感恩英雄，纪念英雄。每年的端午节，放假一天，合家老小在一起吃粽子，喝雄黄酒，挂蒿草、艾叶，薰苍术、白芷，看赛龙舟，人们就会自然想起，这是为了纪念两千多年前的一个英雄屈原。屈原，中国第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忧国忧民，矢志不渝，品行高洁，不落俗流，世代被人们纪念。1953年是屈原逝世2230周年，世界和平理事会通过决议确定屈原为当年纪念的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

成都武侯祠，古柏森然，香火缭绕，前来祭拜、瞻仰的游人络绎不绝。我也在游人的队伍里漫步徜徉，观唐“三绝碑”，赏清“攻心”联，心底默诵杜工部的《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人们敬畏诸葛亮，除了他的雄才大略，文治武绩，更重要的是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他洁身自好、淡泊自律的高风亮节，这也是所有英雄都具有的共同品质。

尤为可贵的是，我们敬畏英雄，既景仰那些功成名就的英雄，也同样尊重那些功败垂成的英雄，即所谓不以成败论英雄。荆轲刺秦未遂，事败身亡，却同样被视为千古英雄，“风萧萧兮

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更是成为不朽绝唱。楚汉之争中败于刘邦的英雄项羽，尽管垓下一战，自尽乌江，但仍为历代文人骚客所吟唱祭奠，其中尤以李清照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最为闻名。因为人们敬畏的既有英雄业绩，英雄成就，也有英雄气概，英雄精神。

即便是对于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如补天的女娲，逐日的夸父，射日的后羿，移山的愚公，填海的精卫，舞干戚的刑天，怒触不周山的共工，除妖灭怪的孙悟空等，人们也都给予应有的尊重和肯定，或以故事流传其事迹，或以诗文称颂其精神，毛泽东的雄文《愚公移山》即为其中佳作，大气磅礴，寓意深远，对于动员全党和人民战胜日本法西斯起到重要作用。

敬畏英雄的民族才有光明未来

敬畏英雄，本不是什么问题，也没有任何可商榷、可怀疑之处，就像日月行天、江河行地一样天经地义。可是，没想到，这在今天居然也成了问题。怀疑英雄存在，成了一些人“观念更新”的标志；向英雄泼污水，成了一些人乐此不疲的“时髦”之举。在他们乱咬乱攻、造谣污蔑之下，圣人、伟人、好人，古今各种英雄几乎都没有幸免，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2007年，是刘胡兰就义60周年，有关单位准备组织祭奠活动。突然，一家不良媒体刊文对女英雄事迹做出了另类解读，说当年对刘胡兰动铡刀的刽子手并不是阎匪，而是同村的乡亲。近日，《亲历者讲述刘胡兰的真挚恋情》一文，通过实地走访刘胡兰生前当事人，讲述烈士生前身后事，澄清历史、揭示真相、以正视听。这既揭露了网络博文《在武力胁迫下，乡亲们颤抖着，铡死了刘胡兰》的造假，也是对网上抹黑英雄、歪曲历史现象的一次有力回击。

手托炸药包、舍身炸碉堡的英雄董存瑞，也被人恶搞。有人公开撰文，说董存瑞的事迹是作者根据一些传闻编造的，根本不存在。

有人用貌似科学的角度质疑说“如果黄继光堵住枪口1秒钟，按M1917的技术参数，则至少身中七弹，他将吸收3万焦耳的能量，这能量足以打碎一块巨石。所以只要黄是人类，就不可能有稍微完整的尸体残留。”以此证明，堵枪眼的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否则，黄继光就是一个傻子，神经有问题。

还有，为了潜伏被活活烧死的邱少云被人质疑是违背生理学常识，群体英雄狼牙山五壮士被说成是行窃乡里的土匪，至于助人为乐的雷锋更是被无端抹黑，无私奉献的焦裕禄也被随意丑化……

此外，孔子、屈原、诸葛亮、李白、岳飞、文天祥、戚继光、谭嗣同、孙中山、鲁迅、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杨靖宇、赵一曼、江姐、钱学森等人也都遭遇不少明枪暗箭，被人戏弄亵渎。凡是英雄伟人，就有人紧盯着，时不时以“揭秘”为名给添点恶心，泼点污水。戏说历史，糟蹋英雄，对某些人来说，好像是很痛快的事，因为他们的心理特别阴暗，容不得一切光明的事物，动机尤其歹毒，要坏大家一起坏。自己是小人，就痛恨所有君子；自己是武大郎，就与天下高人为仇；自己是犬儒，就要中伤所有英雄。我们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

为什么会有恶搞英雄的思潮存在？从理论上分析，一是历史虚无主义在作祟。一些人打着“学术研究”的旗号，以“学术自由”为名，却干着否定人民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成就历史的勾当，而那些革命和建设中的英雄就成了他们攻击的重点。他们的惯用手法，要么是先有结论，再找证据，以否定民族之根；要么就是简单的情绪宣泄，从不尊崇任何学术规范；要么就是“空穴来风”式的凭空杜撰，完全罔顾事实；要么以偏概全，以支流代替主流并得出荒谬结论。

二是境外敌对势力“颜色革命”战略的推动。

有证据表明，几乎所有丑化领袖、颠覆英雄、消解崇高、解构历史的文章，都有境外敌对势力的影子，或由境外直接做好文章发至国内，或组织国内的代理人炮制文章发到网上，然后推波助澜，兴风作浪。我国清末思想家龚自珍在《古史钩沉论二》中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他们之所以处心积虑地这样恶搞英雄，歪曲历史，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在中国实现“颜色革命”做文化侵入，为最终“灭人之国”做舆论准备。

而从我们自身找原因，一些人的政治幼稚，精神麻痹，书生气十足，有关部门的反应迟钝，消极被动，无所作为，都在客观上为恶搞英雄歪风提供了太多的存在空间，教训十分沉痛。譬如，近年来，一篇篇英雄故事被从中小学课本里抽出，还美其名曰“与时俱进”；而对于网上恶搞英雄的文章，有关监管部门麻木不仁，任其泛滥，既不及时删除，也不组织文章批驳。以至于一段时间里，戏说历史成风，恶搞英雄时髦，网络里正不压邪，鬼影重重。

有鉴于此，我们不能再退让了。必须有这样的基本共识：捍卫英雄绝对不是一种杞人之忧，它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斗争；捍卫英雄，已经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刻不容缓的任务；捍卫英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必须打胜。敬畏英雄，是不可触碰的道德底线，它彰显的是一个民族对自身历史的尊重；敬畏英雄，体现的是一个民族的政治自信和文化自信。英雄是英雄主义精神的载体，英雄主义精神代表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信心，是无所畏惧的勇气、意志，是自强不息的韧劲、豪气。有无数英雄做我们前进路上的标杆、灯塔，有英雄主义精神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我们就一定能能催生无穷的勇敢和智慧，不断创造人间奇迹，开创无限美好的未来。

当然，英雄是人不是神，但他们是大写的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能力更强，贡献更大。英雄可以质疑，但要实事求是，不能诬陷臆想，捕风捉影；英雄可以超越，也应该超越，但不是光靠大话，要拿出真东西来。历史证明，轻视英雄，戏弄英雄，全无敬畏之心，那就无异于自毁长城，诚如郁达夫在鲁迅追悼会上说的那样：“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悲哀的民族；一个有了英雄却不知道重爱戴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民族。”想想看，如果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没有屈原的“上下求索”，没有岳飞的“怒发冲冠”，没有文天祥的“过零丁洋”，没有鲁迅的投枪匕首，这历史岂不是也太郁闷、太沉寂、太平庸了吗？如果没有孙中山的天下为公，没有毛泽东的雄才大略，没有董存瑞的舍身炸碉堡，没有刘胡兰“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没有黄继光的堵抢眼，没有邱少云的壮烈牺牲，没有雷锋的无私奉献，我们的事业能有今天这样辉煌吗？

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战士在济南英雄山革命烈士陵园参加烈士纪念日活动

阵阵山风吹来，狼牙山五壮士纪念塔四周挺拔的松柏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我在留言簿上恭恭敬敬写了这样几句话：敬畏英雄，善于从历史中汲取未来前行力量的民族，才更加有蓬勃的生命力。敬畏英雄，让历史上的英雄永不磨灭，让生活中的英雄层出不穷，民族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才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陶克同志的长篇连载因版面问题暂停一期，请广大读者谅解）

（责任编辑：翟元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