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双
麻婶的两只母鸡
◎王彦双
麻婶养着两只鸡,一只芦花,一只黄毛。
两只鸡都是母鸡,两只母鸡都很能干。能干,是说产蛋多。两只鸡比赛似的产蛋,然后都跳上葡萄架,再比谁的嗓门大,“个个大、个个大”的叫声此起彼伏。
麻婶高兴,她管那只芦花叫“阿花”,管那只黄毛叫“阿黄”。她捡了还温热的鸡蛋,就从屋里舀出一瓢苞谷,招呼两只鸡吃。
可这两天,麻婶不太高兴,阿花和阿黄都整天赖在鸡窝里不出来。麻婶当然明白这是母鸡求抱,就是抱窝,孵小鸡崽儿。问题是,麻婶不希望母鸡抱窝,她希望母鸡下蛋,好捎给城里的小孙子吃。城里市面上的鸡蛋都是药催的,哪是人吃得的?所以,麻婶毫不犹豫地把两只鸡提出来,丢到了院外。
第二天,阿花和阿黄再次赖进窝里。麻婶生气地提出来两只鸡,一只手提一只,扔到了后山上。
第三天,麻婶再次从鸡窝里提出两只鸡时,邻居花婶劝她:“他麻婶,两只鸡求抱这么诚心,你就答应它们吧!这就像女人,不生养个自己的孩子不甘心呢!”
麻婶哈哈笑了,说:“嘁,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它们只是鸡,又不是家养的闺女。”说着,麻婶又狠狠心,把母鸡扔到更远的小溪边去了。
其实,麻婶是嘴上硬,她真的是把鸡当亲人待。儿子把家安在了城里,没人说个话,唠个嗑,所以有话她就和鸡说,好像鸡能听懂似的。
第四天,阿黄不再赖进鸡窝了,绕在她脚边讨吃的。麻婶一边撒苞谷粒一边说:“到底还是醒窝了?其实抱窝有什么好,多辛苦!”
麻婶接着就发现阿花不见了,房前屋后都找遍了,仍然不见。麻婶就骂阿花:“没良心的东西,不答应你求抱就离家出走了,小心遭黄鼠狼!”
那天以后,麻婶就更细心地照顾阿黄。阿黄还是一天一个蛋,但它不再跳上葡萄架吵闹“个个大”了。麻婶说:“这东西鬼着呢,不叫也知道是你下的不是!”然后又想起阿花,想着想着,就叹一口气。
眨眼就是初秋了,阿黄歇了蛋,麻婶还是喂给阿黄苞谷。麻婶一边看阿黄吃,一边怜惜地对阿黄说:“也该歇歇了,别累坏了,好好养着,来年春天还指望着你下蛋呢!”
那天中午,麻婶正午睡,忽然听见阿花在院里咯咯叫。麻婶的睡意一下没了,忙下床推门一看,真的就是阿花在院子里,身边还跟着一群毛茸茸可爱的鸡崽。麻婶惊喜坏了,忙舀了小米,又在另一个盘子里盛来清水,招呼阿花和它的孩子们吃喝。
麻婶对花婶说:“这阿花真好本事,自己在野外生了蛋抱了窝,领回一窝鸡崽儿,一点没让我操心!”
花婶说:“还不是你逼的,当初你答应它求抱,肯定会抱出更多的鸡崽儿呢!”
麻婶没高兴几天,发现阿黄又不见了。麻婶又房前屋后地找了一遍,没有找见。
花婶对麻婶说:“甭找了,肯定是阿黄见阿花带回了鸡崽儿,也眼热了。没准过个把月,阿黄也能带回一窝鸡崽儿来呢!”
麻婶说:“可阿黄已经歇蛋了,它拿什么孵鸡崽儿啊?”
花婶还是安慰麻婶:“也许鸡会有自己的办法呢!”
深秋的时候,麻婶到后山割秋柴。在蒿草丛里,她看见了一撮黄花。麻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阿黄。
“阿黄,阿黄!”麻婶连叫了几声,阿黄也没动一动。
麻婶走到近处,才发现阿黄趴在那里,已经死了。
麻婶把阿黄捧起来,阿黄轻飘飘的,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它趴的那里露出一个窝。
麻婶有些奇怪,母鸡抱窝时的确辛苦,没时间寻吃找喝,饮食骤减,体力下降,但还不至于搭上性命啊?
麻婶细看窝里的蛋,却呆住了—窝里面根本不是鸡蛋,是几颗与鸡蛋大小差不多的鹅卵石!
麻婶的泪,亮亮地砸落下来。
选自《新民晚报》
[点读]
这是一篇意味隽永、耐人寻味的优秀小小说。文章折射出一种微妙的攀比心理。试看,“阿花”“阿黄”始终相互攀比,开篇处是“两只鸡比赛似的产蛋……再比谁的嗓门大”,篇中又有“肯定是阿黄见阿花带回了鸡崽儿,也眼热了”的揣测。故事情节的高潮则在“麻婶细看窝里的蛋……是几颗与鸡蛋大小差不多的鹅卵石”。作者巧设悬念,强化了文章的吸引力,结尾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