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好莱坞科幻电影中的《圣经》“情结”

2015-11-28 21:46柯威
雪莲 2015年5期
关键词:伦理道德科幻电影圣经

柯威

【摘 要】美国科幻大片中频频出现“上帝”的身影和其它《圣经》故事的情节。科学和宗教看似不想调和的两大矛盾在这些科幻电影中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在人类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圣经》故事所传扬的伦理道德观念仍具有许多现实意义。

【关键词】《圣经》;科幻电影;伦理道德

中图分类号:J90

科幻文学作品是人类对物质世界探索研究的大胆想象,科学理论是支撑起科幻文学作品重要依据。但是,在近年好莱坞拍摄的许多科幻电影中,我们可以越来越多地发觉“上帝”的身影、《圣经》故事中的情节。作为证明世界本源为物质的科学探索,和作为“神”的鉴证而存在的《圣经》故事,这两个看似水火不相容的两极,却在好莱坞的编剧手中被成功嫁接为一体。本文将以多部美国好莱坞近期拍摄的科幻影片为例,探寻《圣经》故事对科幻电影文学的影响及其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

一、“末世”情结

《圣经》故事里曾两次提到过“世界末日”这个概念。其中最著名的一次“世界末日”发生在《创世纪》中,造物主因不满人类世界的败坏,决定以洪水清洁地面:“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创世纪6:17)。只有义人挪亚被神赦免,并被告知准备方舟以渡过浩劫。由此,“末日”方舟成为好莱坞一再借用的一个圣经主题。在电影《2012》中,地质学家发现了地核活动异常导致了全世界范围内的巨型海啸,似乎只有美国人预料到末日的到来,早早地联合各国在中国秘密地制造了多艘大型方舟,从而得以死里逃生。美国文化是一种面向未来的时间观,美国人总是畅想未来、规划未来。这种着眼将来的时间观让美国人投入大量金钱在科技创新之中,他们希望通过现代科学技术去掌控自己的命运、人类的未来。美国相信,凭借现代科学技术,人类在末日到来之时至少还有一线机会。

《圣经》中讲述的第二次末日只是一则预言。约翰,基督的十二门徒之一,在被流放于一座叫拔摩(Patmos)的海岛上时曾见异象,并著《启事录》记录下他看到的灾难景象。其中,有一个被七道封印封严了的书卷。每一次,当一个封印被揭开之后,地上便有大灾难发生,成千上万的人丧命。而这一次,毁灭人类世界的、惩罚坏人的不是洪水,而是火:“第四位天使把碗倒在日头上,叫日头能用火烤人”(《圣经》启示录17:8);“又行大奇事,甚至在人面前,叫火从天降在地上”(《圣经》启示录13:13)。电影《神秘代码》(The Numbers)(2009)咋一眼看上去似乎符合所有科幻片的要素:天体物理学家,神秘排序的数字,神秘“外星人”。但是,随着一个个数字变成对一场场灾难发生的时间地点的准确预告,天体物理学家的身份只是为了牵出世界末日是由超强太阳风暴引起的烈火炼狱,而脱下黑衣的“外星人”长得更像无实体却散发异彩亮光的“天使”,这部电影其实就是披着科幻外衣的“末日审判”。

二、“造物主”情结

人从哪里来?“耶和华 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圣经》(创世纪 2:7)。上帝造人,在科学的定义下明显不能成立。科幻片不能脱离科学的背景,因此,造物主必不是某个无法用理性思维解释的“神”。达尔文主义者从进化的角度认为生命起源于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宇宙生命论者相信在浩瀚的宇宙中一定存在有一颗类地行星,并在上面产生过生命或是文明。这些外星人的DNA随着某一颗小行星有意或无意地坠落于地球,于是电光火石之间,生命诞生了。科幻片《普罗米修斯》 (Prometheus)(2012)正是沿着这两种理论的足迹发展出一个外星人来到地球,将自己的DNA溶于地球的水中,创造了地球生命即人类的故事。该片一开始,科学家们发现了可能有外星文明存在的星球,并千里迢迢前往那个星球找寻自己的“造物主”,这都让人以为这是一部纯粹意义上的探索外星的科幻片。但是,当人类与自己的恩主面对面时,他们却吃惊地发现恩主非但不像“普罗米修斯”一样爱护人类,反而制造了更恐怖的生物企图去地球毁灭人类,这时,这个外星人俨然已经变成了《圣经》故事中的上帝耶和华。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的尽都是恶,耶和华就后悔造人在地上,心中忧伤”(创世纪 6:5-6)神耶和华照着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人并没有对造物主心存感激,谦卑顺从,反而自满自傲,纵欲作恶。耶和华因为不满自己的所造物,于是要将其全部销毁。影片中的科学家查理·哈洛威和探险资助者威兰正是自负人类的缩影。

三、“乐园”情结

在许多《圣经》文学作品中,天堂被描绘成乐园的样子,这起源于最早《圣经》中对伊甸园的讲述。“耶和华 神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在”(《圣经》创世纪2:8)。在伊甸园中人不受劳作之苦,不懂疾病与死亡的恐怖。天堂同时也是一座完美的圣城—复兴了的新耶路撒冷城。先知书《以西结书》就把历经战火被数次摧毁的耶路撒冷旧城比喻成亚当失去的伊甸园,而苦难终结后被复兴的新耶路撒冷就是这得以重建的乐园。《圣经》中最后一卷书启示录里,约翰也在看见天堂时说:“我又看见圣城新耶路撒冷”(启示录21:2)《圣经》。在圣经文学中,天上的城是乐园,人们无忧无虑,甚至没有疾病死亡,地上的城却正好相反,人们生活在战乱、贫苦和各种罪恶之中,他们唯一的期盼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进入天上之城,过上天堂般的日子。

天上的乐园与人间的炼狱这一充满张力的形象在电影《极乐世界》(Elysium)(2013)变成了富人居住的空中之城,那里生活富足,任何疾病都会被科技治疗仪马上医好。而地上的城却是各种穷人和罪犯的居所,生活苦不堪言。唯物主义者,如路德维格·费尔巴哈和卡尔·马克思认为,宗教的产生是来源于人们对现实世界的不满,是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永生的渴望。影片中,男主人公,麦克斯因辐射而生命垂危,拼命想突破天上之城的防线进入其中拯救自己,正是基于这种对生的渴望。但是,曾经是罪犯的麦克斯在做出生死抉择的最后一刻,最终还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同样生患绝症的小女孩,把死亡留给了自己,这就又回到了圣经中“救赎”的核心理念。人都是有原罪的,那人如何回到天堂?用爱来赎罪。麦克斯的天堂不在于生前,而在于死后。

而在另一部科幻电影《逆世界》(Upside Down)(2014)中,天堂乐园是位于上方的星球,世俗世界是位于下方的星球。上方世界中永远有着温暖的阳光,而下方世界却终日下着黑雨。《逆世界》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则更有寓意:男的叫亚当(Edam),女的叫伊甸(Eden)。在圣经故事中,亚当失掉了伊甸园,耶稣则被视为新亚当,以他的爱帮助人类重返伊甸园。这与男主人公在幼年时与女主人公失散,成年后想方没法回到她的怀抱这一中心情节有异曲同工之秒。

四、“预言”情结

“宿命论”是许多宗教的核心论点。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无法抗拒预言,只能被动承受命运之线的牵引。与之相比,基督教的一些派别虽然承认人的命运与上帝的意志有直接的关联,但是却认为人仍然拥有“自由意志”。

耶利米书18章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上帝让耶利米去一个陶匠家观察陶匠是如何用泥作器皿的。“窑匠用泥作的器皿,在他手中作坏了,他又用这泥另作别的器皿。窑匠看怎样好,就怎样作”(《圣经》耶利米书 18:4)。这里,窑匠代表上帝,而泥就是人。许多人误解这个故事,以为人没有选择,上帝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就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在这个故事的后半段,上帝说:“我何时论到一邦或一国说:要拔出、拆毁、毁坏;我所说的那一邦,若是转意离开他们的恶,我就必后悔,不将我想要施行的灾祸降与他们” (《圣经》耶利米书 18:7-8)。由此推导前面故事的真正意思是说,陶匠想把泥做成一个美丽的器皿,是泥不配合,他只能把它做成丑陋的器皿。泥土(人)必须自己做出选择是成为美丽的花瓶(好人)还是丑陋的泥罐(恶人)。这就是上帝和他子民的关系,也是人的命运发展向何方的关键所在。

科幻电影《少数派报告》(Minority Report)(2002)中的主角安德顿是一个正直的、嫉恶如仇的好警察,但却被先知预言将要成为一名谋杀犯。他以为是先知错了,但结果却是“没有错误”。在他追查真相的过程中,一切预言都一一成真,就在他要抠动扳机射杀“绑架犯”的那一刻,先知大喊:“你还有选择!你还有选择!” 安德顿最后听从了先知的告诫,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放下了枪。他的自由意志让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成为一个被陷害的好人,成为一个揭露黑幕的英雄。而作为镜子的另一面,安德顿的上司兼导师,一个受人敬爱的老警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从一个英雄变成为了真正的凶手。

世界末日、造物主、乐园和预言,是三个美国科幻影片非常喜欢使用的主题。但为什么科学需要从宗教中找寻灵感?

首先,美国科幻电影仍是美国主流文化的反映。第一批来到美国的清教徒抵达现在的波士顿时,相信他们发现了“山上之城”即新耶路撒冷,从此基督教,特别是新教教派,在美国生根发芽,迅速壮大。虽然现代美国宣称是个宗教多元化的国家,但是基督教徒(Christianity)仍然以约占国家人口的约70%的份额占据首位。在基督教文化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美国编剧和导演,都会有意无意地把这份宗教记忆投射到好莱坞的大屏幕上。

其次,科学的发展需要道德的管束。受17-18世纪欧洲理性主义的影响,美国人相信科学的力量可以帮助人类操控自己的生活,科学是现代文明的基础。二战后,美国拥有了强大的科学家群体,如冯·布劳恩、费米、爱因斯坦、罗素等,他们使美国一跃成为了核大国、航天大国。这也催生了一大批以太空探险、基因改造为主题的科幻电影。但是,科学探索有无底线?当我们掌握了足够的科学知识和技术之后,是否也可以改变自然规律,甚至创造生命?当科学家们一心一意要找出宇宙中可能存在的其他生命体、找出克隆人类、长生不老的方法时,是否也在为人类的灭亡掘好了坟墓?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科学没有宗教就象瘸子,宗教没有科学就像瞎子”。爱因斯坦不信教,这里的宗教喻指人类社会的伦理道德。他把科学研究定义为探索发现自然界存在的规律,并对神圣的宇宙秩序心存敬畏,他并没有想“成为上帝”去创造新的宇宙。爱因斯坦不赞同把宗教和科学对立起来,而是认为两者在指导人类生存上相互依存、各司其职。因此,许多科幻片是为了提醒人们关注可能存在的伦理灾难而借用宗教故事或是暗藏宗教教义。

当西方进入现代化,科学的推进器推动整个社会脱离蒙昧,物质文明高度发展的时候,人类社会也陷入了环境污染、战争屠杀等一系列生态和人道主义危机中,天天生活在“末日”的恐慌中。人类社会的每一次进步,是我们做出正确选择的成果,而每一次灾难的发生则是每一个错误抉择的苦果。在科学创新频频挑战人类道德底线时,西方人又不得不回到《圣经》中寻找对自我、对世界的救赎。在历经千年之后,《圣经》中的故事依然可以在指引人类伦理道德生活方面起到积极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科幻片中处处有“上帝”的踪影的根本原因。

参考文献:

[1]《爱因斯坦文集》[M].商务印书馆. 1976,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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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宋惠芳.论爱因斯坦对宗教与科学关系的辩证诠释及其引发的思考[J].哲学研究,2001,(11):2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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