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纸币收藏的硕果——读 《河南纸币》

刘森

河南纸币收藏的硕果
——读 《河南纸币》

刘森

听闻张立敬先生打算编选 《河南纸币》之初，我便期待着能早日见到他的大作。因同为河南人，又与他一样同为河南没有专攻河南纸币的藏家和研究者而感到 “不满”“自惭”我对近代货币，既无收藏，更无研究。数年前，因参与 《中国钱币大辞典·民国编》的编纂体例规划工作，始发现纸币研究在我国近代货币史中的重要价值。

张立敬先生数十年倾力整理纸币收藏所编选的 《河南纸币》，是我近年读到的河南钱币研究和收藏者所出版的最有特色、收录河南纸币资料最为丰富的收藏研究专著。该书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精装16开，采用铜版纸全彩印刷，所选619种河南纸币，不乏珍品和孤品。

《河南纸币》收录图片的珍、稀及其分类评级标准，读者可根据收藏经验和对市场的理解来作出自己的评论。钱币学著作，以图为主体的钱谱类，以图见胜，人有我有，人无我有，“喜新厌旧”或其本色乎。故此，图同者讲品相，文简者贵质朴，学问兼之矣。

无学问而好称学问者，古今皆有之。我也不妨班门弄斧，舞文弄墨，惟冀非郢书燕说

《河南纸币》的收录内容分河南清代纸币、河南民国时期纸币、河南县级地方纸币、河南私票、河南革命根据地和解放区货币等五部分。清代纸币20幅，有豫泉官钱局五百文一千文制钱票，豫泉官银号一两、三十两、一百两银两票，一元、五元银元票等，开封大清银行一两、三两、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银两票，大清户部银行天津改开封通用银元一、五、十元兑换券等，多为珍稀之品。在豫泉官银号银两票的背面，首次出现了表示发行机构和币值的字母与英文，如其30两银票的背面，有 “Y譈CH譈AN HONANOFFICIAL “TH IRTY TAEL”。在大清户部银行兑换券天津改开封通用银元票发行流通的同时，河南豫泉官银号发行的一、五元银元票面，首次用中、英文 （onedollar、fivedollars）表示面额银两、银元票相继用英文表示币值，可见河南这片较封闭的内陆省份，在货币文化上受西方的冲击、影响及与外界联系的增强。

《河南纸币》收录的民国时期纸币和可流通使用的票券361幅 （其中附公债、券、借券、支票、本票等10幅），有豫泉官银钱局发行的铜元券和银元券、河南银行铜元券；河南省银行发行的 “河南银行”加盖 “省”字改成 “河南省银行”的壹元、伍元、拾元银元券，河南省银行拾枚、贰拾枚、伍拾枚、壹百枚铜元兑换券，壹元、伍元、拾元国币兑换券，河南省银行改湖北通用现洋壹元、伍元、拾元券，中和泰烟纸店改河南省银行壹、伍元券 “暂作肆分”、“暂作伍分”券；河南农工银行发行的铜元券、兑换券、汇兑券和国币兑换券；西北银行在河南发行的壹元、伍元、拾元兑换券和壹角、贰角、伍角辅币券；豫鄂皖赣四省农民银行发行的壹角、贰角、伍角券、壹元券；豫鄂皖赣四省农民银行、湖北省银行公库兑现壹元、伍元、拾元券；直鲁豫陕四省通用国库券壹元、伍元、拾元券；财政部平市官钱局 “河南”铜元券；加印 “河南”或地名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中国农民银行、劝业银行、中国丝茶银行、大中银行等各种纸币。

作者特别关注民国时期河南纸币地名券的收藏和研究。据作者统计，豫泉官银钱局发行的纸币中，地名券达60余种。“民国三年至十六年，河南共分四个道,即开封道、河北道、河洛道、汝阳道,辖108至110个县。目前除汝阳道外,各道均发现有地名券。汝阳道即今日的信阳市和南阳市等所辖各县市,尚未发现有地名券”。《河南纸币》所收录的河南纸币地名券，是迄今所见最多者。

对地名券的研究，自然涉及到加字券。加字券，又称暗记券 （暗记券中尚有以颜色为记者）、领用券，是民国时期纸币发行中领用制的产物。由于券面所加之字或数等的私密性，要厘清其所表示的确意，非常不易。退而言之，即便是弄清加字券的数目，也非一日之功。民国时期，某种纸币究竟有多少加字券，多无文献记载，而一些有文献记载者，或未见到有实物，故目前关于加字券的研究，尚处于考辨 “字”意与排查数量阶段，至于领用券所涉及的金融机构之间的复杂关系、领用券的流通情况等的探讨，多仅见及冰山一角。

张立敬先生在从事河南纸币的收藏中，格外重视对迄今迷雾重重的加字券的收藏。如据他介绍，“民国十一年版河南省银行壹元券中加盖的单字有：天、地、元、黄、宇、宙、余、官、珠、位、阙、翔、火、帝、鸟、淡、鳞、羽、河、珍、菜、芥、柰、光、海、夜、果、重、闰、霜、秋、露、生、金、律、潜、为、坐、宿、成、丽、列、月、罔、辰、阳、玉、盈、剑、藏、寒、出、雨、吕等”。“民国十二年版河南省银行壹元券中加盖的单字有：地、元、盈、张、署、收、吕、阳、云、露、结、丽、水、出、号、光、李、菜、芥、海、咸、淡、羽、火、鸟、官、人、皇、制、文、字、乃、服、裳、推、位、让、国、有、民、伐、罪、发、坐、问、垂、拱，另有一些字有疑，如：洋、奉、贸、绩、汉、山、家、琴、瑞、永”。“民国十二年版银元券伍元加字的有：署、卤、黄、冈、果、海、人、汤、国、鸟、龙、乃等”。

每一种加字券的背后，都有若干今人知或不知的故事。从这种意义上说，我国近代纸币的收藏研究，尤其是研究，意趣无垠，前景广阔。

民国时期，河南境内战火频仍，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混战河南；中原大战，硝烟弥漫，历时达半年之久；1937年，日军侵入河南，8年中先后占领河南县城110多个，河南人民生灵涂炭、百业凋零。当时，在兵燹不断的河南，更易无常的督军 （办）、省长等为维系统治，筹措战争费用，滥发货币的问题非常严重，军用票由是而充斥市场。《河南纸币在用占篇幅不多的文字简介河南纸币的发行机构和发行情况时，不惜文字，梳理了作者所见到的有关河南军用票的史料记载，并对河南军票的发行背景、种类、流通情况等作了较详地论述，其中不乏独到的见地。如关于豫泉官银钱局民国十年版一元券改 “金库流通券”，收藏者多认为是军票。作者通过对该券的分析，提出该券目前发现有5种版别，其中“正面编号为大字 （以及编号为小字者），左边有骑缝章，背面中央加盖 ‘河南财政厅印’下面右边加盖 ‘监理官印’，左边加盖 ‘局长之印’，中间加盖 ‘金库担保’，右上角加盖单字”者，非军票，而为民用票。此可见作者对河南军用票研究之功力。

民国时期的军用券多为加盖章、文字等券，这些加盖券与原券的关系错综复杂，加之史料记载的缺乏，给深入研究造成了一定的困难。而军用券背后的故事，即其 “魅力”所在。目前，我国钱币学界对军用券的研究，一般多限于票面种类等方面，缺少其对军事的作用，以及对币制、货币流通等方面影响的研究，这或许应为军用券收藏研究者需特别关注者。就笔者陋识，《河南纸币》关于河南军票的收藏与研究，对军用券研究的内容等，具有新的突破或新的视角，故说其为较深入系统研究河南军用券的力作，当不为过。

自清末以降，战争、贸易把各种货币带入河南，造成了货币流通异常混乱，货币信用极度脆弱。在一些地方，官府、钱庄、票号、当铺、商号、公司、甚至个人等出于不同目的，纷纷印发货币或票贴，或避害自保，或以求分得发行货币盈利之羹。这些一般只能在相对固定地区流通的纸币，大多数量不大，行用时间不长，信用不稳，一旦发行者失去信用，便形同废纸，故能够留存下来的颇少。《河南纸币》的第三、四部分，收录大量民国期间河南县级地方纸币和河南私票。其中县级地方纸币55幅，有林县中和成500、1000 1500、3000文钱票，林县万和昌1000、2000文钱票，林县代发赈款兑换券1元券，林县地方流通券1元、5角，内乡三关镇农产运销合作社流通券1串文，内乡县地方金融流通券300、500文、1串文，镇平农民借贷所500文、1元，孟县财务委员会兑换券1、2元，淅川农民借贷所1串，永城县地方田赋抵借券20元，滑县流通券1角，滑县兑换券2角，长垣县流通券1、5元，清丰县地方流通券1、2元，清丰流通券1元，南乐县地方流通券1 2元，濮阳地方流通辅券1、2角，濮阳地方流通券1、2元、1、2、5角，濮阳流通券元，范县流通券1元，濮县金融流通券2角，濮县流通券5角、1元，东明地方流通券1 2角 （新中国建国之前，东明县属河北<直隶>省；1949年，划归平原省，1952平原省平原省撤消后，属河南省；1963年，东明县划归山东省），太康县流通券1角，考城县流通券分，泌阳县商会质押钱票1串文，夏邑县田赋抵借券50元，陕县银行临时流通证1角，新乡县改关金券暂作金圆券1、2角，潢川商会兑换券1元。

在该书所收录的县地方纸币中，特别引起我注意的是新乡县改关金券25000、50000元券分别暂作1、2角金圆券的纸币。1948年下半年后，国内战争局面大变，人民解放军开始战略反攻，蒋介石的军事实力败势已现，财政危机严重，法币极度贬值。为挽救局面国民党政府决定再次进行 “币制改革”，发行金圆券。1948年8月19日，颁布一系列法令实行币制改革，废除法币和关金券，以金圆券代替法币，限额发行金圆券20亿元，以1∶300万的比率限期收回法币。20亿金圆券折合法币为6千万亿元，是当时流通法币总额660余万亿元的9倍，故尽管当局号称金圆券有 “十足准备”，其发行后随即引发物价飞涨。11月21日停止收兑，关金券正式作废。在关金券可兑换金圆券期间，其兑换比率为15万关金券兑1金圆券。金圆券的仓促发行，导致主辅币比例严重失调，辅币极其短缺，市场交易找零非常困难。为解决零钱短缺的问题，一些地方官府及商会、店铺等便自行印发金圆券辅币的代用券，但金圆券发行仅数月就严重贬值，这些代用券随即退出流通。新乡县改关金券25000、50000元券分别暂作1、2角金圆券，当是关金券贬值或不能兑换后新乡县为解决金圆券辅币缺乏而采取的权宜办法。这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当时币制和货币流通的混乱，为我们探讨研究民国末年货币发行状况提供了难得的实物资料。

《河南纸币》收录河南私票55幅 （其中一幅为钞版），包括延州镇执照、商邑 （商城）高家店王义兴票、南阳賒旗镇 （社旗县）悦盛厚票、（林州）临淇镇泰和号票、水冶镇文兴和票、林邑 （林州）瑞盛李记票、涉邑 （涉县，民国时期属河南，今属河北）西乡辽城盐店票、河南安阳县六合钱局丰乐镇火车站票、林邑 （林州）任村天增瑞记票、涉邑 （涉县，民国时期属河南，今属河北）福兴魁票、郾城漯河恒昌成票、林邑 （林州）赵所村林茂永记票、涉邑 （涉县，民国时期属河南，今属河北）义胜恒票、濮阳德泉隆票、获嘉源生合蛋厂票、商邑南乡泰兴裕票、禹县世兴元票、河南正阳县协丰票、正邑南关戴德昌票、商邑南乡盛家店张隆庆票、滑县春茂恒票、临邑 （今河北临漳县，旧属河南彰德府）柳园东乡马家湘河村德兴隆票、清丰县永泰油皮行票、正阳县南关刘怡和铜元票、禹县神垕周聚昌票、光山县南向店向复盛铜元票、平汉路李家寨永丰盐号票、修武待王镇公茂祥票、涉邑忠信成票、商城县西南公济券、潢川宏济银号流通券、六合沟煤矿工资券、河南省安阳县六合沟煤矿有限公司工资券、（博爱县）宏顺煤矿工资兑换券、濮县杨家集兴记票、濮县裕兴成票、濮县德和祥票、濮县涌盛泉票、濮县德盛昌票、长垣甘堂集商业临时借券、潢川蚕业银号票、修武焦作镇大德通银号钱票等。

清末民国时期，我国各省县乡村民间工商企业和私人发票的现象十分普遍。这些私票大多为小额辅币，以解决临时性的找零困难，且只能在县、乡、村区域内流通，流通时间较短，时刻面临发行者信用和政府强令禁行的风险。一些取钱票贴、兑换券、工资券等回笼后即废毁，能够保存下来的数量相当有限。发行数量小、流通区域小、币值小、流通时间短，发行者众多，发行的应急权宜性和账务等资料管理的隐秘性，以及发行实体的不稳定性，造成了私票实物留存的稀少与发行背景资料的缺乏，使我们今天对它的收藏研究，显得十分困难。

一般来说，私票是经济社会不稳定，币制混乱的产物，是民间金融面对货币供求矛盾突出、货币流通紊乱、经贸活动严重不畅等现状所采取的一种自救或趋利避害的工具 （当然，并不排除官、私之间，县乡与省市、县乡与县乡之间围绕货币经济利益的博弈），也是对当时政府金融机构发行纸币辅币不足的一种补充。在中国近代货币金融发展史中，县乡地方纸币和民间私票具有特殊的地位，是我国金融现代化发展历程于特定时期在社会基层的一种复杂的表现方式。探讨民间私票产生、发展、演变、消亡的历史，对我们今天深入进行金融体制改革，大力发展小微金融、农村金融，不无积极意义。然而，目前学界对清末民国时期的私票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据纸币收藏家石长有先生告知，民国初年，东北流通中的纸币，私票竟占50%；迄今我们能见到的这一时期的我国私票，达万种左右而能够弄清其发行者、发行背景、发行流通状况和对当地社会经济等产生的影响者，不足20%，此可见我们对私票的研究之不足。换言之，私票的收藏与研究，具有十分广阔的天地。《河南纸币》首次把河南县级地方纸币和私票汇集整理发表，并简要地介绍了作者的研究心得，这无疑将极大地促进河南地方纸币和私票的收藏研究。

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河南与河南周边地区先后组建过鄂豫皖、鄂豫边、豫皖苏、晋豫边、晋冀豫边、冀鲁豫边、豫陕边、豫西行政区等根据地和边区政府。据 《中原革命根据地货币史》统计，这些根据地和边区银行的分支机构约20家以上，在所属各地发行和流通不同面额、主色、版式的货币，这些货币的发行流通，对中原根据地革命的发展发挥了重大作用。《河南纸币》收录河南革命根据地和解放区货币120幅，包括鄂豫皖苏区币、豫鄂边区建设银行、冀南银行、豫皖苏边区、中州农民银行纸币等。其中，鄂豫边区第六行政区商业流通券1945年500元券，是弥足珍贵的新发现。此外，关于冀南银行纸币，张立敬先生通过对晋冀鲁豫边区1942年分割成为太岳区、太行区、冀南区、冀鲁豫区后，太岳区发行加盖 “太岳”的冀南票，太行区发行 “太行”票冀南区发行 “平原”票，冀鲁豫区使用鲁西票和冀南票等文献资料的考证，认为 《河南金融志》及 《中原革命根据地货币史》未把加盖 “平原”的冀南票视为河南根据地货币的原因，是太岳、太行区均包括有河南的部分县，冀南区不包括现在河南之县，但实际上，发行冀南票时冀南区内有河南的临漳县，故加盖 “平原”的冀南票，应列入河南纸币中。临漳县解放后才划归河北，“平原”地名票与后来的平原省无关。

需要予以特别注意的是，张立敬先生通过对中州农民银行券的收藏研究，援引当时为缓解中州农民银行小额钞票不足而下发的一系列指示和决定，指出 “根据文件要求豫西和桐柏两个行政区应发行小额中州票49种。目前已发现地方流通券如洛阳、孟津、襄城、宝丰、禹县、鲁山、方城、郑州、郏县、桐柏等共十种。还有39种，目前未见实物及图片”。

河南发行的中州币面额有贰元、伍元、拾元、贰拾元、伍拾元、壹百元、贰百元7种14种版别，但关于中州币辅币的收藏研究，却未引起学者和收藏者应有的重视。张立敬先生对中州币辅币 （地方流通券）的关注，或许应为中州币收藏与研究的一个新的努力方向

《河南纸币》是河南钱币研究的一个丰硕成果，是民间对保护河南历史文化遗产的一种尝试或贡献。在它出版前，我未能为它做些什么，它出版后，我于为立敬先生感到庆贺之余，浏览是著，理出了以上这些语无伦次的文字，权作读后之感罢。

2014年7月8日

（责任编辑刘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