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视角下汉语同义介词“从”“由”“自”的语义比较

2015-11-26 02:57□胡
现代语文 2015年30期
关键词:方所标引起点

□胡 晓

认知视角下汉语同义介词“从”“由”“自”的语义比较

□胡 晓

语言学界对汉语虚词的研究以及对同义虚词的比较研究成果颇丰,但也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从”“由”“自”是现代汉语中较常用的一组同义介词,并且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偏误率也较高。要比较介词“从”“由”“自”的词义,就必须从本源处探究其各自语义特征及虚化过程中的引申链条,进而比较其语义特征的差异。通过运用认知语言学构建映射模型及意象图式的研究方法,以该组介词各自词义的历时演变为依据,可以对“从”“由”“自”在现代汉语中的语义特征进行归纳总结和对比研究。

同义介词 “从” “由” “自” 语义 认知语言学

一、引言

汉语介词早自甲骨文时代就已经出现了,但直到1898年《马氏文通》的出版,才开始把介词作为语法学体系中的一类进行研究,奠定了汉语介词的基本格局。而黎锦熙的《新著国语文法》(1924)则是现代汉语介词研究的开端,开创了现代汉语介词研究的新局面。此后,不少语言学家都对介词做了大量的考察研究,也取得了相当丰硕的成果。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国外语法化理论的引进,语法学家们开始运用这一新理论对介词进行历时平面的研究,如马贝加(1992)、刘坚(1995)、金昌吉(1996)、吴福祥(1996)、郭锡良(1997)、宁德厚(1999)等人都对介词虚化问题进行了历史考察。近年来,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兴起,认知语言学的主体-背景、意象图式、事件、框架、隐喻与转喻等理论被许多学者运用于介词尤其是空间介词的研究中,如齐沪扬(1998)、方经民(2002)、崔希亮(2004)等学者都是从认知方面进行关于汉语介词与空间方位问题的研究。另外,根据对外汉语教学等语言应用的实际需要,有部分学者对汉语中的同义介词进行了比较研究,王西亚(2002)在其硕士学位论文中,从对外汉语介词教学的角度对汉语中常用同义介词做了较为系统全面的对比研究。虽然前人关于汉语介词的研究成果颇丰,但我们仍有必要继续对这一问题做进一步的研究。原因主要在于:首先,关于汉语介词语法化的历时研究,大多只对汉语介词由古至今的语义演变、语法化过程进行了罗列式的梳理和传统语言学的分析,而缺乏更深的认知层面的动因分析;其次,关于汉语介词的认知研究,主要集中于共时层面的“空间范畴”的研究,相对忽略了历时层面介词语义引申及语法化过程的纵向探索;最后,关于现代汉语同义介词乃至于同义虚词的研究,相对于现代汉语同义实词的研究稍显不足。相对较系统性的专著是任海波等的《基于语料库的现代汉语近义虚词对比研究》一书,但在对近义虚词的对比中,缺乏语义和句法特征的归纳总结以及理论高度,并且比较对象都是现代汉语中较常用的双音节虚词,而其中大多还是对是否应归于虚词一类尚存争议的副词。

一方面,基于对汉语介词研究现状和问题的把握,另一方面,考虑到对外汉语教学的需要,本文拟选取汉语中使用率较高且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偏误率也较高的一组同义介词“从”“由”“自”为例,运用认知语言学的研究方法,以该组介词各自的历时演变为依据,对“从”“由”“自”在现代汉语中的语义及句法特征进行归纳总结和对比研究。近十几年来,有不少与介词“从”“由”“自”直接相关的研究成果发表。历时研究方面如史冬青《先秦至魏晋时期方所介词的历时考察》(2008)和于娟娟《唐五代至现代汉语方所介词历时考察》(2010)都对包括“从”“由”“自”在内一些方所介词的语义和用法的演变在界定时间段内分别进行了历时的梳理和分析。共时研究方面如聂羽菲《面向对外汉语教学的现代汉语介词“从”研究》,从对外汉语研究的角度,对现代汉语介词“从”的语义和句法功能进行了分析和归纳,并进行了对外汉语教学的偏误分析,提出了教材编写和教学上的建议。比较研究方面如王西亚《汉语常用同义介词比较研究——兼论对外汉语介词教学》(2002)分别比较了包括“自、从、打+NP”在内的若干组现代汉语常用同义介词,并得出了具有一定概括性的结论。其中,作者分别从表处所和表时间两方面对“自、从、打+NP”进行了对比,进而归纳出这组介词在句法分布、语义特征和语用上的差异;另外,欧慧英《同义介词“从”和“由”的对比研究》(2005)和刘端红《介词“自”和“从”历时比较简析》(2008)两篇文章直接对“从”和“由”、“自”和“从”进行了比较研究。前者主要从语法形式、语义功能和语用方面对“从”和“由”进行了对比,但停留于比较简单的归纳总结,缺乏深入的理论分析;后者则主要从历时的角度对古代汉语中的“自”和“从”的语法演化脉络进行了梳理和比较,虽涉及认知语言学理论,但欠缺深入的分析和概括性的总结。总之,这些研究成果为进一步对汉语介词“从”“由”“自”进行比较研究提供了参考,但都存在上文中指出的汉语介词研究的不足,而这些问题和不足正是本文所要尝试解决和弥补的。

二、“从”“由”“自”的语义分析和比较

“从”“由”“自”不论在古代汉语还是在现代汉语中都常用来相互注解,在用法上很多地方也都能互换,三者在语义和句法的特征和功能上的确具有很大程度的相似性,但作为汉语中常用的空间介词,三者同时也存在着差异,因此具有进行比较的价值。“从”“由”“自”最初都是实词,而在语言的发展过程中,其意义不断虚化,句法功能也随着语义的转变而转变。根据认知语言学的观点,人类语言是人类认知能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认知的发展决定着语言的发展。因此,词义的引申和虚化,本质上是一个认知过程,是从一个认知域向另一个认知域转移的过程。据认知语言学的“人类中心说”,人们认识事物一般是由自身及自身的行为出发,以此为参照系,再到外界事物,进而再到空间、时间、性质等,因此,语法化过程中词义的虚化是一个逐步抽象并具有等级序列的过程,即:人→物→事→空间→时间→性质……认知语言学认为,人类语言根本上是隐喻性的,也就是说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而且本质上是人类理解周围世界的一种感知和形成概念的工具,是词义引申和意义虚化的根本动力和内在链条。因此,要比较介词“从”“由”“自”的意义和用法,就必须建立认知映射模型以探究其各自语义虚化的内在引申链条,进而比较其语义特征的差异,从而得出其句法功能上的异同。

(一) “从”“由”“自”的语义特征及功能分析

1.“从”的语义特征和功能分析

从字形上看,“从”现在依然保留着甲骨文字形的特点,即象二人相随之形,《说文解字》对“从”的注解是:“从,相聽也。从二人。”“从”的本义是一个人跟随另一个人,本用作动词,所带的宾语是跟随的对象(人)。纵向考察从古代汉语到现代汉语“从”的语义演变,可归纳出其语义引申轨迹:

a.从子而归,弃君命也。(《左传·僖公二十二年》)

b.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孟子·梁惠王下》)

c.单子从阪道,刘子从尹道伐尹。(《左传·昭公二十三年》)

d.这五千元钱,从坐飞机到第一次门票全有了。

e.那一顿饭从晚上六点吃到十二点。

f.他的儿子从兴奋到惊讶到失望。

从(V)+人(a.)→从(V)+有运动特征的物体(b.)→从(V/P)+处所、方位(c.)→从(P)+范围(d.)→从(P)+时间(e.)→从+性质、状态变化(f.)

若这条表层的语义引申链条从深层的认知层面分析,则每一环的引申都是从源域到目标域根据一定相似性联系发生的映射过程,是一种具有阶段性的隐喻映射。“从”的语义演变具体体现在它所带的宾语语义特征的演变,认知模型图式如下:

图1:

若从认知角度解释,则“从”的本义所反映的是被动位移的主体“人1”相对于主动位移的动态参照物“人2”的位移,因而主体从动的对象在从人到物的映射过程中,凸显了“主动位移”这一特征,然后按照人类认知的序列——认知从具体的对象扩展到周围的空间,认知域从对象域投射到空间域,进而再从具体空间映射到抽象空间,从空间再到时间(动态参照系),最后到性质,一步步实现词义从具体到抽象再到高度抽象的引申过程。由图1可知,在阶段Ⅱ中,动词“从”向介词“从”的虚化过程已经开始,而在阶段Ⅲ中,“从”则已完全虚化为介词。但在阶段Ⅱ中,虚化过程未完全完成,表现为仍有部分“从”可单独在句中作谓语,即在“NP+从+NP方所”当中,“从”仍视为动词;而在“NP+从+NP方所+VP”中,“从+NP方所”和后面的“VP”在句子中的作用就不再平等,语义的焦点开始偏移,“VP”成了语义重心,也就是说“从+NP方所”发生了语义降级,同时导致了动词“从”到介词“从”的虚化。

基于对“从”语义特征演变过程的梳理和认知分析以及对语料的归纳,我们进而可以总结出现代汉语中介词“从”的语义功能,从它所带宾语的语义角色可以做如下总结:

(1)标引起点

1)标引具体空间的起点

a.从北京到石家庄有250公里。

b.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c.玛丽是从美国来的。

2)标引抽象的起点

a.今天我们从第1页看到第5页。(范围的起点)

b.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来源)

c.从日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着眼的起点)

3)标引时间的起点

a.学校从周一开始上课。

b.他从早上9点工作到晚上6点。

c.后来,从某一天起,他们成为了朋友。

4)标引性质、状态变化的起点

a.树叶从青翠变成金黄,从金黄变成绯红。

b.她的心情从失望到绝望。

c.美国从一个保守的国家转变为一个多元的国家。

(2)标引经过点或经过路径

1)标引具体经过点或经过路径

a.他从一条山间小路爬上了山顶。(经过路径)

b.太阳躲进了云中,它的光线却从云里射下来,射到水面上。(经过点)

2)标引抽象经过点或经过路径

a.他从窗户往外看。

b.她从广播里对大家说。

2.“由”的语义特征和功能分析

“由”的古文字形是“繇”,《说文解字》对其注解是“随从也”,形旁为“系”,表示被绳拉着走,所以该字形的造义是被拉的一方跟随拉的一方走,体现本义是“随从”;“由”在古代还有一个异体字的字形为“由”,这两个字通用,这个字形许慎未详解,段玉裁在注中的解释是,“由”字的主体部分为一块“田”,“由”就是有一条路通入这块田,而人顺着这条路走进田地中,字形所反映的本义是“经由”。暂且不论许慎和段玉裁对“由”的古文字体的说解是否是符合事实的造字理据,在古代文献中,“由”的本义的确是用作动词的“随从”义和“经由”义,且以后者为主。再纵向考察从古代汉语到现代汉语“由”的语义演变,得出其语义引申轨迹如下:

a.未有入室而不由户者。(《礼记·礼器》)

b.举鼎用力,力由筋脉。(《论衡·书虚》)

c.不由关塞,径将数十骑诣州(《三国志·魏书·杜畿传》)

d.文由胸中而出。(《论衡·超奇》)

e.人才有高下,知物由学。(《论衡·实知》)

f.项王由此怨布。(《史记·黥布列传》)

g.妖由人兴也,人无衅淆,袄不自作(《左传·庄公十四年》)

h.他再由侧门进到里面,也没有什么变化。(巴金《家》)

i.这里所有的事由他决定。

j.一向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由他们去吧!

k.学习是由易到难的过程。

“随从”义:由(V/P)+所随从者(g.)→由(P)+行为承担者(i.、j.)

“经由”义:由(V)+经由的人(a.)→由(V)+经由的物(b.)→由(V/P)+具体方所(c.)→由(P)+抽象方所(d.)→由(P)+性质、状态变化(k.)→由(P)+方式、原因(e、f)。

从语料反映的情况来看,“由”表“随从”义一支的语义引申过程并非十分清晰,但大致也体现出从具体到抽象以及“NP1+由+NP2+VP”中“VP”的语义指向从“NP1”到“NP2”的转变过程。由于表“经由”义的一支语料相对丰富,语义引申过程相对清晰,因此,便于将其进一步转化为认知模型图式:

图2:

从认知上说,因为“由”的字形所反映的本义是移动的主体相对于静态的背景的位移,古代文献中表“经由”义的动词“由”所带宾语的特征是“静态的人或物”,再由此投射到空间域中作为静态界标的“方所”,进而从具体空间域映射到抽象空间域(无形的范围、来源、着眼点等),最后遵循人的认知序列的过程,从空间转移到更为抽象的性质及与之相关的方式、原因等认知域。值得注意的是,“由”的语义引申过程在“空间”之后并未经历“时间”这一环节。这是因为从“由”的本义特征来看:其一,主体所对应的是静态参照系,而时间在人类的认知中是动态的,因此这一映射难以实现;其二,“由”的本义所体现的空间性很强,因此,在映射过程中,认知焦点或凸显集中于“空间”上,而位移事件中的“时间”因素反而弱化了。还需说明的是,这里的“时间”是指严格意义上的时间名词。“由+NP”的确可以表示时间,但其中“NP”由普通名词充当,大多是事件或人物名词,如“由孔子而来,至于今”(《孟子》)、“由三桓始也”(《礼记》),但这种用法相对于“由”的其他用法并不常用,发展的现代汉语中,“由”几乎不再这样用了。由上图可知,“由”从实词到虚词的虚化过程从阶段Ⅱ开始,至阶段Ⅲ已成功实现,“由”已从动词完全转化为“介词”,具体过程同“从”的转化,不再赘述。

在对“由”的语义演变过程的梳理和认知分析以及对语料进行归纳的基础上,进而总结出现代汉语中介词“由”的语义功能体现在它所带宾语的语义角色上。例如:

(1)标引起点

1)标引具体空间的起点

他们由昆明返回北京。

2)标引抽象的起点

a.他是由一个科员提拔上来的。(层级的起点)

b.胡同两旁的高墙由青砖砌成。(来源)

c.事情要由这儿说起。(事件过程的起点)

d.由我看来,这样的教育方法真是很不科学。(视角的起点)

3)标引性质、状态变化的起点

a.天色由灰而黄,而深黄,而黑黄,而漆黑,黑得可怕。

b.由低级到高级,由量变到质变。

4)标引原因

这是由信仰差异引起的冲突。

(2)标引经过点或经过路径

a.太阳第一条光线,由菩提树叶透到窗前。

b.观众由正门进,由侧面出。

c.由这条路可以走到学校。

(3)标引行为承担者

1)承担人

a.他由保镖护送回家。

b.这件事由他负责。

c.你就由他们去吧!

2)承担物

a.训练劳动者的任务主要由学校教育来承担。

b.一个国家的政治民主化,主要是由国家的政体决定的。

3.“自”的语义特征和能分析

“自”,许慎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自,鼻也。象鼻形。”“自”的甲骨文字形也是象鼻形。“自”的本义是“鼻子”,而后从“鼻子”引申为“自己”的“自”,都用作名词。我们通过考察古代文献中“自”的用例,可以梳理出“自”的词义引申、词性转变的过程:

a.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乾》)

b.不啻如自其口出(《尚书·秦誓》)

c.自彼殷商,来嫁于周。(《诗经·大雅》)

d.三月,公如京师。夏,五月,公自京师,遂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左传·成公》)

e.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诗经·小雅》)

f.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礼记·奔丧》)

g.自此观之,羊贵富大不足以来士类。(《吕氏春秋·不侵》)

h.课堂教学这种教学组织形式,自17世纪至今,仍是学校教学的基本组织形式。

自(N)(a.)→自(V/P)+静态的物体(b.)→自(V/P)+具体方所(c.、d.、e.)→自(P)+抽象方所(f.、g.)→自(P)+时间(h.)

包括从本义“鼻子”开始到“自己”的词义引申,“自”的语义演变过程可转化为下面的认知模型图式:

图3:

“自”的词义引申过程较“从”和“由”特殊,前两者均直接由动词转变而来,而“自”最初是名词。首先,“自”由指“鼻子”转变为指“自己”,从认知角度来说,是以部分(“鼻子”)代整体(“自己”)的转喻映射;然后,“自”逐渐开始用作一个动词,带有“从一个点向外位移”的语义特征,这是由“自”的名词义“自己”决定的,反映的是人观察事物的焦点从自己转向外界事物和环境的认知过程;最后,认知域再从具体的空间领域投射到抽象的空间领域,再到时间领域。而“自”从名词到动词再到介词的词义虚化过程,也因其在造字、用字之初的特点而与“从”和“由”有所不同。“自”本为名词,在虚化为介词之前经历了一个动词的阶段,从上图可知,这个过程发生在阶段Ⅱ和阶段Ⅲ,但当“从/由+具体事物”时,都还是典型的动词,而词义引申到表示方所的时候才开始从动词转化为介词,且这一阶段中尚有部分依然是动词;然而,“自+NP”中的“NP”在指具体事物时,“自”就已经开始向介词转化了,甚至很难证明阶段Ⅱ和阶段Ⅲ发生的顺序。但可以说明的是,“自”转化为介词的过程很快,经历的动词的时间也很短,几乎是一转化为动词后就向介词转化。这是由“自”自身的特点决定的:“自”本为名词,因此,相对于“从”和“由”,“自”的动作性明显较弱,难以长时间、普遍地作为一个典型动词使用,故“动词”阶段只在虚化过程中充当了连接“名词”和“介词”的“点”的角色。“自”在认知过程中方向性强,同时动作性弱,因而比较容易转变为介词。

基于以上分析,并对语料进行归纳,可以总结出“自”的语义功能同样体现在其宾语承担的语义角色上。

(1)标引具体空间的起点

a.日本的原有文化几乎是隋唐以来自中国学去的。

b.玛丽是来自美国。

(2)标引抽象的起点

a.每朝的开国君主及元勋大部分起自民间。(身份的起点)

b.感情发自内心深处。(来源)

c.一切儿童自满7岁至13岁,施以免费的强迫教育。(范围的起点)

d.这篇转自新华网。(来源)

(3)标引时间的起点

a.我国自古强调“仁孝”。

b.本法自 2006年9月1日起施行。

c.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迅速发展起来。

(二)“从”“由”“自”的语义比较

综上,作为现代汉语中的介词,三者的共同之处在于都可以标引起点,具体来说,都可以标引具体空间的起点和抽象空间的起点,这也是现代汉语介词“从”“由”“自”的主要用法。不同之处在于,首先,就标引起点的方面而言,第一,“从”和“自”可以标引时间的起点,而“由”则不可直接标引时间起点,这是由“由”在认知上的空间性强而时间性弱的特点决定的;第二,“从”和“由”可以标引性质、状态变化的起点,而“自”一般不可以,这是由于“自”的虚化始于名词而动作性及变化的动态性弱,故一般只用于标引静态的起点;第三,“由”还可以标引原因,而其他两个介词则不可,这是从“由”用作“缘由”的名词义引申而来的语义功能。其次,“由”还可以标引行为承担者,而“从”“自”没有这种语义功能。“由”的这种用法来自于另一种古文字形的本义,即“随从”。“从”本虽也表“跟随”义,但“由”的两个位移主体具有明显“主动-从动”的区别(“系”表示一方被另一方牵引着位移),而“从”却没有,因而,在认知过程中,主动位移的一方,相对于被动位移的一方投射为“行为承担者”的角色。最后,除标引起点外,“从”和“由”还可用于标引经过点和经过路径,而“自”一般不可以,这是因为“自”从“自己”的名词义引申而来,起点义很强,且是静态的起点,在认知的空间领域中很难形成“路径”的意象图式,故只能标引起点,而“从”和“由”原作为动词的动作性很强,且“由”的动词义为“经由”,所以,在认知的空间领域很容易形成“路径”的意象图式。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可以构建“从”“由”“自”在空间域的意象图式,如下:

图4:从、由、自

图5:从、由

图6:从、由

图4中,“从”“由”“自”标引位移的起点,即A点界标;图5中,“从”“由”标引位移的经过点,即B点界标;图6中,“从”“由”标引位移的经过路径,即A-C的路径界标。

三、结语

“从”“由”“自”是现代汉语中的同义介词,在语义和句法特点上具有很多共性,但它们同时也表现出一些差异,并非是绝对的同义词。基于上文的探讨,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在语义功能方面,三者相同之处在于,都可以标引具体空间的起点和抽象空间的起点;不同之处在于,“从”和“自”可以标引时间的起点,而“由”则不可直接标引时间起点;“从”和“由”可以标引性质、状态变化的起点,而“自”一般不可以;“由”可以标引原因,而其他两个介词则不可;“由”还可以标引行为承担者,而“从”“自”没有这种语义功能;除标引起点外,“从”和“由”还可用于标引经过点和经过路径,而“自”一般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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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 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 10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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