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猿的探究游戏

2015-11-24 07:12德斯蒙德莫里斯摘编陈俣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5年11期
关键词:黑猩猩圆圈动作

文_德斯蒙德·莫里斯 摘编_陈俣

裸猿的探究游戏

文_德斯蒙德·莫里斯 摘编_陈俣

【编者按】:

现代人的行为模式和远古的祖先息息相关。即使到了我们把计算机看得像瓦罐一样原始的时候,我们自身仍然是裸猿,是由血和肉组成的。即使我们不顾一切地寻求发展,把世界上所有动物通通毁掉,我们自身仍是生物特征,扔需服从生物法则。

裸猿幼年时期与猩猩幼年时期在原始性上是一致的,通过一些科学研究发现,两者之间有许多奇妙的相似之处。这些奇妙的性质,影响着裸猿的心理、思维的成长。

德斯蒙德·莫里斯,英国动物学家,人类行为学家。他的著作《裸猿》在有的地区教会中被列为禁止出版的书目。他说,在193种猿猴中,只有一种猿猴全身赤裸,他们自诩为“智人”——在他的著作里将人类称为“裸猿”,并以动物学家的眼光,对人类基本行为的起源、模式和功能加以考察,从而揭示人性中的动物性的一面。

本文摘录自他的《裸猿》一书,有删节。

涂抹游戏

在猿类和猴类中,裸猿的不择手段是无与伦比的。这正是它幼态持续机制的另一个侧面。一切幼猴都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在成年的过程中,它们好奇的强度逐渐减弱。在我们的身上,幼年时期的好奇心反而逐渐增强,伴随我们进入成年。

看一看黑猩猩幼仔的游戏,立刻就会对其行为和儿童行为的相似性产生深刻的印象。小猩猩和儿童都迷恋新的“玩具”。他们都迫不及待地开始摆弄玩具,举起、放下、扭曲、敲打,并将其拆开。他们都自己发明简单的游戏。小猩猩游戏的强度与我们的游戏可以相比。它们在出生后的前几年和我们玩得一样好——事实上比我们玩得好,因为它们的肌肉系统发育得快些。但是,过了几年之后,它们就比输了。它们的大脑不够复杂,不可能乘胜利用这个好的开端。它们的注意力不强,且不随身体的发育而增强。尤为重要的是,它们没有能力把自己发现的创新技巧详细地传递给父母。

婴儿初次面对铅笔和白纸时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多少出息。他至多能用铅笔在白纸上敲打。出乎他的意料,发出的声音使人高兴。敲打的动作不只是发出声音,而且还产生了视觉效应。铅笔光在纸上画出了记号。他无意之中划了一道线。

儿童或黑猩猩首次发现图像的那一刹那,是富有魅力的时刻。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条线,对敲打所产生的意外的视觉收获产生了兴趣。他们端详一下,然后又再次进行试验。果然,第二次也成功了,接着的一次试验也成功了。不一会,纸上就画满了各种道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涂抹的时候越来越卖劲。单一的试探性线条让位于多线条的来回往复的涂抹。如果有选择的余地,他们更喜欢蜡笔、粉笔和油画颜料,因为用它们随意涂抹时,能产生更为强烈的效应,更为醒目的视觉形象。

德斯蒙德·莫里斯,英国动物学家、人类行为学家。

婴儿初次面对铅笔和白纸时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多少出息。他至多能用铅笔在白纸上敲打。出乎他的意料,发出的声音使人高兴。敲打的动作不只是发出声音,而且还产生了视觉效应。

面孔毕竟是母亲身体最重要、最吸引人的部分,至少在视觉信号方面是这样的。

对涂抹感兴趣大约发端于一岁半左右,小猩猩和儿童都如此。但是,直到两周岁以后,大胆、自信、多种多样的涂抹才会真正增加势头。到3岁时,一般孩子进入一个新的图像阶段:简化原来一塌糊涂的涂抹。在令人激动的混乱涂抹中,他开始提炼出基本的图形。他开始试画十字叉、圆圈、正方形和三角形。蜿蜒的线条在纸上游走,直至首尾相接而形成一个封闭的图形。于是线条就勾勒出了轮廓。

随后的几个月中,这些图形相互结合,形成简单而抽象的模式。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期,是首批画像产生的前夜。在儿童身上,这个伟大的突破到来的时间是3岁半或4岁初。然而,在黑猩猩身上,这种突破却永远不会出现。黑猩猩幼仔可以画扇形,十字叉和圆圈,甚至可以画出一个内有记号的圆圈,但是它再也不能越雷池一步。尤其撩拨人心的是,内有记号的圆圈是儿童进入构图阶段的前夜。凑巧把几点几线画进圆圈,突然之间,仿佛变魔术似的,纸上就出现了一张人脸。它正看着画图的儿童呢。脑子里突然一亮,他认出纸上画的是一张脸。抽象试验的阶段,创造模式的阶段结束了。现在要达到新的目的:完美描绘的目标。新的面孔画出了。更逼真的面孔出现了,眼睛和嘴巴都找到了恰当的位置。接着又加上了细部——头发、耳朵。房子、动物、轮船、汽车。这样的高度小猩猩看来是永远不能达到的。

面孔毕竟是母亲身体最重要、最吸引人的部分,至少在视觉信号方面是这样的。但是,经过踏步之后,又可以取得一些进步。用一个简单的方法,把圆圈上的一些头发画长一点,小人人就长出了胳膊和腿脚,胳膊和腿脚又可以长出手指和脚趾。此刻的基本图形仍然是一个前于图画的圆圈。它可是儿童的老朋友,它迟迟不愿离去。它从圆圈变成了一张面孔,接着又变成了面孔加身子。这个阶段的儿童似乎并不操心,为何小人人的胳膊好像是长在头上的。但是,这个小圆圈人人不会永远坚持不变的。两条腿先后总要在两个圆圈构成的身体上相会,不过其交叉点一定在脚丫子之上。无论是在哪里交叉,小人人的身子都诞生了。但是无论是哪种方式,都会使胳膊干巴巴地高悬在头部两边。它们要在这儿高悬一段时间,然后才降下来放在更恰当的位置——从身子的顶部向两边伸展。

敲打出来的音乐舞蹈

我举这个探索行为的例子,是因为它非常明显地揭示我们与我们的近亲黑猩猩之间的差别。还可以在其它领域进行类似的比较。其中的一二种比较值得一提。

隔离的小猴稍大之后放入一群同龄的小猴中去时,它们不愿意参加游戏群体的活动。虽然这些隔离的幼猴身体健康、发育正常,但是它们却没有能力参加群猴的打闹戏耍。相反,它们蜷缩在角落里,不会起身,常常用双臂抱着身子,或者用双手捂住眼睛。

两个物种身上都可以看到对声音世界的探索。因为某种原因,嗓音的创新在黑猩猩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敲击鼓乐”在它的生活中至关重要。小猩猩反反复复地敲打、跺脚、击掌,探索其发声的潜力。进入成年之后,它们这个趋向发展为持久的群体敲打期。一只又一只的黑猩猩跺脚、尖叫、撕碎树木、敲打树桩、敲打空心的木头。这样的群体表演可能进行半小时,甚至在半小时以上。

在我们人类的生活中,鼓乐也是流行最广的音乐表现形式。和黑猩猩一样,儿童很早就试着敲打周围的物体,看看它们能发出什么声音。然而,成年黑猩猩只能敲出单调的咯咯声,而我们却使之成为节奏繁复的音乐,并通过音响和音高的变化使之更为宏亮。我们还能通过向空洞的物体中吹气来发声,能够借助刮擦和弹拨金属片来发声。黑猩猩的尖叫和吼叫,表现在我们身上就成了创造性的吟唱。在简单的社会群体中,我们推出的复杂的音乐演奏会,似乎与黑猩猩的敲打和吼叫发挥着类似的作用,也就是使群体成员相互激励的作用。与绘画不同,音乐不是必须大规模详细传输信息的活动模式。

舞蹈与音乐和歌唱一样,经历了大体相同的发展过程。黑猩猩群体在敲打仪式中,加入了许多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的动作。我们人类在激发情绪的音乐演奏中,也伴以摇头晃脑等舞蹈动作。像音乐一样,这些舞蹈动作由此出发,日益精致和拓展,演化而为富有审美价值的复杂的舞蹈。

与舞蹈紧密相关的是体操的发展。有节奏的身体动作在小猩猩和儿童的游戏中都是司空见惯的。这些动作很快就程式化了,同时在它们既定的结构模式中又保存着强烈的变异成分。但是,小猩猩的体力游戏不会发展成熟,而是要衰退消亡。相反,我们却充分探索其可能性,在成人生活中将其提炼成许多复杂的体操和运动。体操和运动同样是重要的群体协调手段;不过它们基本上是维持和拓展我们探索身体能力的媒介。

书写这种程式化的绘画衍生物,这种有声言语交际的衍生物,成为传输和记载信息的主要媒介。但是,它们又被用作大规模审美探索的工具。我们祖先哼啍唧唧、咿咿哇哇的叫声演变为繁复精细的符号言语,这就使我们可以坐下来“玩味”自己的思想,摆弄我们(主要是用于传授知识的)词语系列,使之用作审美和探索的玩具。

裸猿的社交活动

首次接触音乐的成年人,由于没有童年时期探索音乐的经验,可能会觉得音乐难学,但是要学会音乐并不是不可能的。相反,如果儿童被严格控制起来,不让他作为游戏群体的成员参加社会接触,他成年之后参加社会交往就会大受妨碍。用猴子所做的试验表明,幼年时期被隔离的猴子成年之后就不愿参加社交活动,而且会成为反异性、反父母的猴子。隔离的小猴稍大之后放入一群同龄的小猴中去时,它们不愿意参加游戏群体的活动。虽然这些隔离的幼猴身体健康、发育正常,但是它们却没有能力参加群猴的打闹戏耍。相反,它们蜷缩在角落里,不会起身,常常用双臂抱着身子,或者用双手捂住眼睛。它们成年之后,同样可能是身体健康的标本,可是它们对性伙伴没有兴趣。如果强制让其交配,隔离中长大的雌猴也能生产身体正常的小猴。但是它们把小猴当成是附着在身上的庞大的寄生虫,因而要攻击幼猴,把幼猴赶走,不是杀死自己的孩子,就是对其置之不顾。

用黑猩猩所做的类似的试验说明,黑猩猩这个物种,经过长期的康复和特殊照顾之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隔离对行为所造成的损害。尽管如此,隔离的危险是怎么估计也不过分的。拿我们人来说,受父母过度庇护的儿童在成年之后,总是在成人的社交接触中遭受损失。对独生子女来说这一点关系尤为重大。由于没有同胞兄弟姐妹,他们在幼年生活的初期总是处在不利的境地。如果他们不参加少年时期伙伴的打闹戏耍,没有这类社会化的经验,他们就可能终生怕见生人、离群索居,就会觉得难以寻求性伙伴,甚至觉得不能寻找配偶。即使他们结婚生子,也不可能成为称职的父母。

从猴子成长的行为变化中,我们可以学到许多东西。在早期的内向阶段中,幼猴受到母猴的爱抚、奖赏和保护,它学会了什么是安全。在后期的外向阶段中,母猴鼓励孩子向外发展,去与猴群中的其它小猴接触。她的爱抚行为有所减少,她对孩子的保护行为只限于严重恐慌和严重危险的时刻;只有当猴群受到外来危险的压迫时,她才保护小猴。实际上,没有严重恐慌时,如果小猴硬要缠着母亲,在她那长毛围裙中寻找保护,她反而会惩罚小猴。于是,小猴就认识到自己必须自立,所以它接受了自立的要求。

如果看一看离群索居的极端例子,就可以发现反对探索行为的最极端最典型的形式。性格很孤僻的人在社交时可能很不活跃,但是他们远非是身体不好动的人。他们专注于重复习惯性动作。他们可能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地摇摇摆摆、点头晃脑、捻转东西、肌肉痉挛、反复用于抓身子等等。他们可能吃手指头和身子的其它部分,用手戳身子拧身子,反复作一些奇怪的面部表情,有节奏地敲打和翻卷东西。偶尔,我们人人都会表现出这一类“痉挛”的动作。然而对于他们来说,痉挛动作成了主要而持久的身体表现形式。他们觉得环境构成了很大的威胁,觉得社会接触非常怕人,觉得交朋友断不可能,所以才再三重复自己非常熟悉的行为,借以寻求舒适和安稳。有节奏地重复一种动作能使之日益熟悉和“安全”。性情孤僻者坚守他最熟悉的少数几个动作而不是参与各种各样的性质互异的活动,对他来说,“不冒险,无收获”的谚语改成了:“不冒险,无所失”。

对社交活动很善于适应的人,有时也表现出“痉挛”的动作。“痉挛”动作常在紧张时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它们也具有安抚的作用。我们熟悉各种紧张的迹象。行政官员等待重要电话时会敲打办公桌,妇女在候诊室等候时会将手指头扣紧手提袋又放松,难为情的孩子身体会不停地左右直晃,产房外期待做爸爸的男子会来回踱步,考场上的学生会咬铅笔,焦灼的军官会抚弄唇须。如果适中而有节制,这些细小的对抗探索的手段是颇有效用的。它们有助于我们忍受期待中的“过量的新奇”。然而,如果滥用这些手段,随时都有难以逆转和成癖上瘾的危险,它们就会在即使不需要的时候也顽强地出现。

只要有机会,这些关在笼中的动物都愿意进入社会接触,可是它们身不由己,受到了人为的阻挡。在性情孤僻的人身上,情况基本相同。动物园环境的局限阻挡了它们的社会接触,迫使它们陷入一种与社会隔绝的处境。动物笼子的铁条是实在的物理障碍,相当于离群索居者面对的心理障碍。这种障碍构成了对抗探索的手段,使笼中的动物没有任何东西探索,所以它们只能以唯一的方式表现自己,即有节奏的千篇一律的动作。我们大家对笼中动物来回踱步的动作非常熟悉,但是这仅仅是由此产生的许多奇怪行为模式中的一种而已。有些动物反复咬自己,拔自己的毛发。严重的自我毁伤也会发生。以上诸反应中,有些是在紧张的环境中发出的,然而许多反应纯粹是穷极无聊时作出的反应。环境千篇一律没有变化时,探索的冲动就停滞不动。

以上所述笼中动物所表现出来的各种特征,在我们人类身上全都可以看到。这可是我们的教训,它提醒我们,在热爱新知和惧怕新知之间谋求良好的平衡,具有何等的重要性。如果不能求得这种平衡,我们就不能正常地运转;尽管我们的神经系统会以最大的潜力帮助我们,然而,其结果总是对我们人类的行为潜力的拙劣模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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