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中南
乡间从来不缺泥土
米总在泥土之外
在最困难的那些年辰
米缸多半装的是失落
缸口如母亲的眼睛
望着岁月在一点点变瘦
煤油灯燃了又熄,熄了又燃
米缸的深度总难以捉摸
母亲用手伸进去
又小心地抓出
一把把牵着心跳的沉重
从稻田到米缸,母亲
不知丈量了多少次
数不清的步伐,踏着
米缸里的风风风雨
母亲老了,米缺未老
如同故乡高贵的泥土
随我在城里
时时触摸它的厚度
里面坐着母亲
和一片金色的稻田
冬天,土墙房子里没火
母亲,你用陀螺拧着麻绳
内心的温暖顺着麻绳纺出
又被你一针针纳进了鞋底
那时,村里还没电灯
煤油灯盏是你的伙伴
伴你拧过长夜
拧出的麻绳一卷一卷
带着泥土的气息
如一家生动的子女
依偎在你的怀里
无数个日夜,手牵着麻绳
在一片桑田里穿梭
提着陀螺转动,转出满头白发
一转身,转到了很远
你再也没有转回来
现在,我多想再次看到陀螺
回到土墙的房子
打开一个个旋转的日夜
一次次等你,母亲
为我们转出陀螺里的幸福
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突然
有人叫你的乳名
很自然的回眸,瞬间把你认真
那些乡里乡亲,总记得你儿时
伏在四合院的门槛上
数房檐上的蜘蛛
数着数着,数出了满天星光
这么多年,总有一个声音
活在你的影子里
随时随地跟着,随时随地唤醒
一口呼出的故乡
深深嵌入了你的名字
在最寂静的地方,也在
毫不经意的地方
找一片轻松的叶子容易
找一尘不染的叶子很难
在天空信马由缰
你看到了什么
花开的声音你是否听见
阳光肯定是看到了
来来往往的面孔
把日月翻成了书签
过了今天一定是明天
还有下月和下年
直到白发长满来路
回头才知那不是花朵
也许,我你不认识
但你总会认得黑夜
那里有个地方属于我
一个习惯走夜的人
没想到会走在自己的前面
走在你不曾想象的地方
烟花生来向往一个高度
打开彩色的幻想
把草原升上天空
放牧一群天真的羊
在南方,潮湿的五月
披着梅雨赶路的人
想起北方沙漠上的云
过眼的故事
来不及细细读了
他终究想起,古代
说长短句的达人
撑开油纸伞和丁香花
天空会是满城飞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