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神话与现实（组诗）

□李成

秘密：神话与现实（组诗）

□李成

秘密

一条鱼自由自在地游在江河

它为什么能够

雪花为什么有细细的晶莹的芒角

而我没有

蝴蝶要飞多少里才成为仙蝶

河马是否因为是河马而忧虑

鸟卵里怎么会长出翅膀

蜘蛛有那么多腿能否分出左右

在前往春天的途中燕子

在哪里订制它的礼服

玫瑰花会对康乃馨的气味

过敏吗

有一种水母真的会把人吞噬

世界上是否还有嗜血的树

牛有一天听懂了音乐它会怎样

假如所有老虎都建立了组织呢

要是猴子拿起花针刺绣

我们是骄傲还是恐惧

动物会把我们关进动物园吗

隔着栅栏给我们喂食

假如所有的泉水都消失

蜜蜂酿出的是否是毒

在这一秒钟与下一秒钟之间

间隔着沟壑还是小溪

世界上有多少人 多少星辰 多少生物

除了上帝 谁在心里也一清二楚

雪花难道不是月亮的外衣

水果难道不是太阳的远房亲戚

星星都离去了 天空还存在吗

是否还是蓝色

藕在泥土里为什么还是白的

黑夜把它的孩子藏在哪里呢

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是否都被路过的云絮录制

列车在出轨前 是否

已预测到它的命运

飞机在起飞时

是否也曾踌躇

蚌知不知道它孕育的

就是价值连城的珍珠

能否按照四季办所学校

只教学各个季节昆虫所做的事情

我在童年乡间见到的鸟儿

有没有后裔来到我现在的城市

如果大炮里打出的是鲜花

和平就真的会来到人间

要是巴别塔有一天真的建成了怎么办

老天会不会一直哭

到哪一天人类才会没有

肤色的区别呢

我吃青草 为什么

不能产出牛奶

如果解读了瓢瓣虫背上的斑点

人类是否就能避开地震的袭击

死亡是可能的吗 譬如

有了克隆技术

如果隔了两亿年

我会不会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我在实验室里怎样才能

制造出一道彩虹

莎士比亚是谁 托尔斯泰是谁

他们是同一人还是孪生兄弟

那部小说里的主人公要是

复活走到现实中将会如何

书库里哪一本书最应该去读

山坡上是不是有一片草叶记住了我的名字

这么多疑问我去问谁

人类会不会有一天再见到东方朔

答案掌握在每个人手里

到三十一世纪是否还有秘密

三十二世纪我在哪里

我是否会坐在哪间书房里 写下一首

跟这一模一样的小诗

并把这些问题续写下去……

我

我是谁？我怎么是我

我的父母真是我的父母

为什么不是一棵树木

或一棵树木的果实

我是渐渐来的 抑或

一下子来到人世

为什么我不是他或她

这难道真的无法解释

我诞生的时候 一百万光年

外的那颗恒星 在什么位置

如果我不诞生呢 谁代替

我在这个世界上看、说与思

我有可能已多次诞生

也可能还会像灵童转世

我有眼睛 有手有足

我的身高是否是个注定的数字

我将会在世上度过多少个日子

我已经认识还将认识多少个女子

我用母语说过多少句话

可惜我已忘了第一个认识的字

我为什么会写诗而不会小说

我为什么更喜爱帕斯而不是艾略特

我喜欢子虚乌有的东西抑或真实多一点

为什么我也会为爱而如醉如痴

我为什么不能更完美一些

我为什么不能不犯错误

因犯错误而后悔真的有用吗

世人如果喜欢我 那是因为外表抑或知识

我在这里吗 我不在这里吗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 是否

我的左手和右手也曾互搏

谁曾完整地记录我的呓语

如果梦游 我会去哪里

还会回来吗 如果不梦游

是哪一只锚在我这只小舟

深深地在睡眠里碇泊

我会不会一觉醒来

变成别人 比如在一棵树下

变成那个修行的王子

此刻 我为什么会在这颗星球上写下这首诗

在这个世界上谁理解我多一点

在这个国家是否能找到一个人

跟我特别相似 我的大脑

与蜜蜂的大脑在哪一点可以联通

我是不是也可以说 我历尽沧桑

苦难一吨能否酿出一滴甜蜜

谁能指出 伤痛的影子

多深地将我的面颜与心灵纹饰

如果有言在先 神仙问我

是不是愿意出世 我怎么回答

如果现在要我说

我会说：不！但是——

我爱青山 我爱绿树 我爱花木

我爱流水 我爱朝阳夕晖

我爱海洋 爱鱼和鱼一样的女性的胴体

我爱非凡的智慧与文字——我爱你

点睛

他们把那个怪物

画在了墙上

雪白的墙

他们让那个怪物

有了被风吹弯的树一样的身躯

蓬勃 遒劲 柔韧

能伸能曲

他们让那个怪物

有矿脉一样

古老 缤纷的须

有苦难一样尖锐 道道皱褶的

黑色的角

有死亡一样的颜色——白色

每一只鳞片都曾闪亮

它从水中来

它从空中来

它的尾巴舵一样摆动

它的脚爪锚一样

攫住并洞穿了时间

他们画出了它

便向它膜拜

但它的眼睛却是空洞

它的眼睛只剩下眼眶

他们不敢

把眼珠放上

这么多年都不敢放上

因为一旦放上眼珠

眼睛里就会

闪现赤色霞光

天上就会

雷鸣电闪

它就会破壁飞去

放上去吧 放上去吧

我听到部落里的呐喊

一个人站到了这幅画前

手中的笔将墨漆饱蘸

一刹那间 世界鸦雀无声

都朝这边凝望……

责任编辑 李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