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些什么

2015-11-18 15:03方晓
文学港 2015年10期
关键词:小说老师

方晓

我们聊些什么

方晓

曹寇在踢着一只破皮球。它的一面已经攻进另一面,呈半圆形。但曹寇踢得不亦乐乎,像个自己带自己玩的孩子。之前,我们站在海带们面前。我们聊着,能不能偷点回去。海带像风干的鱼,自觉沉重地挂在风中,纹丝不动。我不知道,在曹寇的眼里,它们像不像等待遴选的美女们脑后的黑发。他还在那里踢着,迂回,盘带,前进,果然如我所料,终于到了一个美女面前,他说,请允许我把球射进去。

我们刚从海上回来。在海上,我们豪气冲天,向另一条船上的人吼叫,有种,你跳过来啊。我们听到了同样的挑衅。海水很绿。船开得慢。船在兜圈子,不仅因为很多乘客轮番担任了一回舵手。人们忙着沉思、拍照或者感受风。有人捉到了鱼,中午上了餐桌,在五桌之间流传。我们是最后一桌,斯继东说,没事,翻过来还能吃。诚如他所言。

然后,我坐到外面,等待告别。

午后的阳光均匀洒落在黄贤土楼的圆形地面上,在这迷宫般的建筑格局里,铺就了一种脱离尘世之美。它像有只变幻莫测的魔手,能涂抹出昼夜迥异的风味。夜里,它散发的是迷幻而令人忘忧的气息。身在其中,却仿佛游离于天际之外。前一夜,在顶楼,在橙红的布灯笼下,东君高论帕慕克、纳博科夫、回归中国传统气质和其他,斯继东与之对谈,我旁听,潜心默记。我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在海边饭店,一场大雨悄然而至,准备淋湿我们的归程并且如愿以偿。但并非只因为雨,那才是一场能让人记住的饭局。可资证明的是:第二天,在海上,还有人遥指说,那里不就是昨晚吃饭的地方吗。

虽然我不吃海鲜,坐我身边的西维也只吃了两碗蛋炒饭,但那晚我们听到了荣荣老师和她笑容一样爽朗的歌声。在宗仁发老师飘逸而红扑扑的伴唱手势中,我得以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们这些天各一方的写作者们,就像分散各地的兄弟姐妹,异境却同质。有机缘让我们走到一起,见个面就够了。面对色彩炫目的海鲜,我们只是聊起了项羽和孔子的双瞳。为孔子的身高、长相是否凶恶争执了三分钟。我和苏平一来二往地喝着,我和曹寇也一来二往地喝着。他们也是。我们边喝酒边沉默,我们没聊小说。服务员终于送来了扑克。她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比晚春的雨还清新扑面,她的声音让人想起山谷里的风。牌局开始,歌声不知何时停了,但不远处饭桌之上的酒气还在蒸腾。在推杯换盏之间,友情在发酵,和友情有关的故事正缓慢上演。

东君和斯继东回房去了,等待杀人游戏启幕,因为吴玄已经给中学生传道归来。我看着被灯笼映红的夜色,还在想,对于不会玩杀人游戏的我来说,这是一处该以沉静的身姿与之相处的地落吧。清晨,站在房间窗前,会看见一处葱郁的山洼,丝尘不染,像是苍天专派了一位使者日日为它清洗。偶尔有扛着农具的山民和欢悦的狗在林中小路忽隐忽现走过,朴素的乡村时光跟随他们的脚步徜徉,遗下的是一种不着浓墨重彩的轻美和安心。下午参观的马头村亦如此,古拙与厚重会随时随地钻进眼帘,流水年轻,墙壁却已有历史。老人们聚集一起搓麻将,快乐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振荡,我们的出现让他们更兴奋。领队的村支书讲解着村庄的过去与未来,在一间又一间屋檐下,在花架下,在圆拱的门洞里,在码放的朽木和石块中,我们呼吸着沉淀下来的韵致。但村里少见年轻人,我问奉化文联一位领导,他说,都外出打工了。他随即补充,但和中原腹地不同,他们很少出省,多在宁波,至远杭州与上海。这是江南富庶乡村的幸事。

隔壁房间,杀人战役已经打响。男女欢笑声不绝于耳。那里火热,身边寂冷。幸好苏平来电话,说继续夜宵。曹寇有本地朋友来看他,我们喝酒。司屠依然滴酒不沾。在迷蒙中,我终于向曹寇投以膜拜之情,就如同在马头村向慕名已久的娜彧请教她的《加州旅馆》。我说,十年前我就知道你了,曹寇。曹寇谦虚但不露齿地笑笑。他穿着黑色的上衣,宽大的样子会让你感觉他笑容都是黑色的。我说,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像你的小说那样狂放不羁呢。他黑色的笑容又绽放在嘴角。然而我们还是没聊成小说。我们沉默,喝酒,静待时光流逝。然后安稳散场。

我又躺倒床上。我决定去隔壁。战事如火如荼。观战两场后,经不住吴玄老大哥似的诱惑参战。我发现它很好玩,而且是一款需要想象力的游戏。作家们在这个有着福建风情的黄贤土楼里,找到了对手。朱个的法官当得很出色,让我惊艳。就像不久后,看到一篇写她的文章标题《被狗撵的法官》,让我这个以此为业的人慨叹一样。

午后的阳光已经倾泻到两株桃花上,又漫步踱过它们的娇艳。等待的时间里我已经确证它们是假花。圆形地面有一部分躲进阴影里了,我还在等待。而这时,身后包房里的声音似乎才真正高涨起来。石一枫豪迈的笑声都要盖过天去。告别总会到来,但在最后时刻来临之前,人们好像不约而同地在拖缓它的脚步,再迟一些。尽管聊的与小说无关。我也不想告别,但时间早已向我宣告那趟归程的火车不久就要进站了。

雷默送我。我眼中有不舍,不知道他眼里有没有。

我们乘坐一位女作家的私车前往车站,同行者有谢志强老师和俞妍等。我们居然鬼使神差地聊起了小说。五年前,我曾和谢老师有过一次文字对谈,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但一见如故。我们聊着海明威、巴别尔、散文化的小说写作。到站,我走进候车室,才突然想起来,忘记问谢老师,那清洌的土烧酒哪里能买到呢。

我还想问,黄贤长城对面山上的那几栋房子,是否租赁。因为,那里应该能让人静心修行和写作。

猜你喜欢
小说老师
那些小说教我的事
老师,节日快乐!
老师的见面礼
六·一放假么
明代围棋与小说
我是怎样开始写小说的
追老师
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