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正伦
从80年代开始写诗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有30余年的时间了。我之所以用到了“坚持”一词,在很大程度上表明自己的一种写作态度。回想诗歌的写作生涯,这时我才发现诗歌是我的命,我无法改变。事实上,我曾经多次想放弃诗歌和诗歌写作,结果却依然无效。成也诗歌,败也诗歌,诗歌写作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没有办法把它从我的生活中轻易切除,某种意义上它已经成为我一生的病,甚或是不治之症。
我的诗歌写作主要经历了两个时期,一个是短暂的乡村经验时期,另一个是都市经验时期。在乡村经验时期,我的写作主要是一种对童年生活的回望和记忆,这一时期的作品主要有《酒庄》、《水庄》系列,整个写作完全沉浸在乡村贫穷而又唯美的情景之中,“母亲把你生在河边,流水使你的命运不可琢磨”、“母亲死在稻子丰收的时节,嘴唇紧靠粮食与水,前面是高大的庙堂”。
从90年代开始,我将诗歌写作转入以都市经验为主的写作领域。从《人生经验》到《城市风暴》再到《黑白对弈》、《十二生肖》、《非典时期的报告》、《哲学白皮书》、《随处可见》等等,我的写作越来越陷入到都市密不透风的现实之中,既丰富多彩又残酷无比,但你始终无法躲闪与逃离,这或许就是诗人的命运。所以我差不多彻底告别了乡村经验的纯情时代,告别了那些山水环绕的美好童年,告别了田野、炊烟和牧歌的意境。在整个都市写作经验中,我将笔触不断地转向都市人的生命存在状态,包括每一次细微的生命体验。整个都市成为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的乐园,物欲横流、疾病缠身、精神成为都市的荒原。面对现代都市的一切现实,我在诗歌创作中的这种转向实际上正是诗歌抒情性写作向诗歌观念性写作的根本性变革。
在以前写作《黑水》的基础上,我创作了《重水时代》。我认为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步入了全面污染的时代,从环境到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而重水则是这种污染时代的浓缩与象征。就整个写作状态而言,《重水时代》将我的诗歌写作进一步沿着现代都市经验的指向引向深入,或者说是更加尖锐化的表达。从社会经济到政治文化,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被重水所浸润。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这一切都被重水时代所改变所污染。包括天空与大地,包括每一片细小的花叶都弥漫着重水的气味。
在《重水时代》的写作过程中,我依然坚守着现代诗的写作原则,坚持从愤怒出诗人那里传译出来的骨头精神和它应有的锋芒。在我看来,诗人永远是自由的火炬手,它照亮的不仅是笔端的词语,更重要的是生命存在中绵延不绝的河流,现实则是诗人必将迎接的每一次潮涌,因此,诗人绝不能回避现实,更不能成为掩饰生活真相的帮凶,诗人应有的天职就是不遗余力地揭示现实真相,并以此捍卫诗歌写作的尊严,包括捍卫诗歌语言的尊严和我们自身生命存在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