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夕
捉 迷 藏
◆◇零 夕
从这里到那里 从那里到这里
我们都是低着头的人
我们低着头面对的是一张白纸
我们低着头肩负的是灵魂天宇
从这里到那里 从那里到这里
我们无法不低着头
白纸上的铅字力比千钧
灵魂之上还有青天
儿子说:妈妈,眼泪让我懂得了温暖
儿子说:妈妈,在一起就是一种温暖
儿子说:妈妈,你的惩罚也是一种温暖
儿子说的这些都藏在了他的日记里
他十五岁时,
我才看见
窗外,苦楝树结果了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姑姑回答我:
“那是苦楝果,不能吃,苦!”
几个月前,苦楝树开淡紫色小花时
姑姑还活着
七月,我葬姑姑在苦楝树下
浓密的树荫遮住我的悲戚
我问姑姑:
“来世,苦楝是苦楝,你是你,好吗?”
一只蚊子停在衣襟上
在遇到我之前,我不知道
它吸吮过多少人的血?
中和了几种性格的胆汁和秉性?
不知道它是白种还是黄种?
来自阿尔卑斯还是喜马拉雅?
在我的衣襟
此刻 它放下警惕
停止了嗜血的欲望,
收拢了贪婪的翅翼和
那枚针样的 吮吸器
那只蚊子停在我阔大的
衣襟上,东方的图腾
金色的文明
还有 我优雅的锁骨像一本打开的诵经
天空渐渐地黑了
渐渐地沉默 它挂在我身体上的黑色外衣越来
越对我不起作用
我先是听到头发的语言
那是和黑色保持一致神秘的
事物。因此我听到招呼彼此的客套
是的,好友重逢般的客套
彼此坐落 不分主次
只是一小部分隐身在根部的白色分子
弄出些异样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在拉动一把折叠的椅子
毕竟它们是身份卑微的人
毕竟它们的目光有些怯懦
——它们能说出什么?
无非是:时光像流水的声音……
我的手指也感觉到天空渐渐地黑了
上面没有纯金或宝石作为感知
只有不修边幅的指甲
这些不知趣的家伙
它们共同背叛了我
它们把印记深深地掐入手心的位置
它们让微微的疼痛加深了流水的速度
我的眼睛竟有些不争气
哦,不只有两颗
它们频繁煽动
想把这黑色编出个甲乙丙丁或者左西右东
我就不明白了
那像深潭的眸子
怎么就被一层水覆盖
弄出流水滴答有序的声响
天空渐渐地黑了
沉默,已能辨出熔浆的经络
那是血管在黑夜里的颜色
还有清晰的叹息,像海浪
潮汐潮落
我说话越来越短
我只想退回眼睛里
退回耳朵里
就像剑簇 要退回钢水里
不讲武器
只说流水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