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徒

2015-11-18 01:26康书乐
诗选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红尘石头生命

◆◇ 康书乐

赌 徒

◆◇ 康书乐

唐县以西的树

唐县以西 一批大树东倒西歪

占据着我的眼睛

被扭曲的枝叶 伏地不起

再无力撑住一方风景

这些精灵 扩写方圆 打开空间

打开伞一样的浓阴

在红尘边缘

遮住过许多阳光之外的事情

它们平步青云 弹性十足

与星月私语 与花草划分阶级

在过去和未来的缝隙间

突破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的高层

现在 一地拦腰折断的尸骨

坦露了一场风暴的判决

在同一块版图上 一半连根拔起

一半落叶飘零

唐县以西的树 正一齐低头反思

面对唐河的断想

现在 我们必须退守年关 逃避债务

等待凄凉的河床 枯草

死亡的鱼虾 联合举起一片

痛斥和公诉

现在 我们是一群变异的强盗

争前恐后 被酒精烧透

在物欲的深渊里

正在一点点扒光母亲过冬的衣服

现在 我们应该躲进岁月的一角

藏起面目 低下头颅

为今天消失的绿色 飞禽的骨骇

大自然的透支

还有流失的风景与水土

现在 我们必须扣留日子里疾走的杂质

逆风而行 打磨亮目光

预防让自己的子孙

把一代人的名字

装订成一册罪人的史书

现在 我们温习功课

细数一道道目录

今天拿走的

石头不是石头 沙子不是沙子

是历史画就的珠算上

一颗又一颗精致的算珠

现在 我们独坐窗前

慢品一杯良药 一段时光

让众多的医生共同诊断

病的是我们的脚

还是走过的路

在 异 地

在异地 夜晚比乡村的小巷还长

一只猫潜入了我的体内

陪我一路放牧月亮

它占据我 不为偷春 不为衷肠

只为锁定心花与肺叶 锁定那片从不外露的春光

怕我把它剔除 时时咬住我的骨头

咬住我生命最脆弱的部分

长年累月 死不松口

我一次次揪它尾巴 欲将它拿下

一直半途而废

总怕拽出的疼和泪水太多 无处置放

赌 徒

押上一盏烈酒 十年韶光

衣衫尽染 伤痕深藏

在这新桌上 我赌输了细碎语言

赌尽了茶的味道

赌完了广场里那双落羽飘零的翅膀

许多年我历数着每一局的得失 亏盈各异

却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张牌 让谁拿捏

错过了该出不出 该和不和的季节

便无法与另一张牌垒出围墙

押上 我愿赌服输 既然赢不来

一种花开 一个凝眸 我再次押上命运

点大了 我想取回成本

点小了 无非是脱下包装

(选自《诗刊》2015年5月号下半月刊)

烟 花

请允许我怒放一次

在子夜 在规划的版图上

我要借火的名义点燃自己

点燃一片开花的生活

让黑暗托起梦 托起我骨子深处

的万紫千红

我要炸碎生命,为绝唱设计一个高度

设计一线天,设计血肉模糊的语言

我吐出带火的舌头 带光的痛

开辟一块有亮度的地方

让我释放心迹 把蓝与紫还给山川

让我节节升华 把窝藏的火星种在红尘

让我亦步亦趋 把声音赶进远方圣殿

让我惊心动魄的碎去

只为换来你众里难寻的一次回眸

绝 唱

这是面对死亡的一种倾诉

让天籁之音付诸风声 从枝头撒播

给发烫发昏的岁月

清热 解毒

若干年 以头为利器

凿开尘封与黑暗

凿开生和死的一线天

只为更新灵魂 演示清唱

蝉有蝉道 可以不分音律

不分节奏 阳光越烈

越淋漓尽致

从世故里放歌开始

就在点化路人 那盛满凄凉的外壳

已经风干

如果捡回家去 可以入药

捣碎 拌匀 专治生命痉挛

木 马 赋——悼念我压碎的小板凳

木马也是马,又与马不同

一直在斑马线上追寻秋天

这匹马不计胯下荣辱,或思想里的鞭影

只想让来路上的蹄印里 盛满风声

它从没有吃过草原上的一棵草

却一直把岁月当成草原

它留下的别样足迹 深深浅浅

让人的一生都无法抵达

和一匹马相互凝视

我是它驮过来的全部细节

在皮和肉撕磨的剧情里

我们历经山水 共赴日子

老马识途 总感念身后的回头草

却不知它们一岁一枯荣后

准备用大片草根 收购自己的背影与骨头

现在 老马瘦骨散架 已驮不起事物

只能回到灶膛里 让火舌添尽最后一块骨头

而我分明觉得 那灰尘遮盖不住的几粒火星

正在我的流年中越来越大

大河中的石头

宁肯潜伏一世

也不会让心抵达彼岸

一条河的容量比风雨更有水准

可以把我的纠结发布成沧浪

展示给日月星辰

也可以哄着鱼虾渐次出场

而我只想沉下去 与卵石为伍

在一片布满沙硕的岁月上

以摩擦生情 以碰撞升温

并借助大水的底蕴 抹去粗糙

当天荒地老 万物轮回

留给红尘的 远不止几块细腻的石头

(选自《人民文学》2015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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