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 田
喀纳斯狂想曲
◆◇ 雨 田
1
冬日 神奇的喀纳斯在远方以远召唤着我
而我的想象已经荡开得比我的记忆还要遥远得多
在赶往喀纳斯的路上 是刺骨的风雪唤醒了我的忧伤
曾经有过的欲望早就变得生硬 是车窗外雪地上的羊群
点亮我的孤独 在人间的悲喜剧中 谁的灵魂
会自然的祈祷 就像我黄昏路过魔鬼城并在影子上
行走 跳舞一样 如我自己所说 我不是隐者是过客
谁能告诉我 图瓦人动听的歌声为什么会雕刻无数
无形的肉体 其实真实的喀纳斯的风景在风景之外
我的许多想法 在强烈词语的氛围里被深刻地改变
是图瓦人演奏楚尔时 我看见成吉思汗的战马在飞奔
楚尔悠扬 马蹄卷着一场又一场风暴 漫长的历史里
谁的爱与恨会穿越喘息的长河 走得比死亡更远
2
禾木图瓦村落 我从尖尖的小木屋出来又步入梦境
在蓝色的天空下 阿尔泰山可以作证 我将
所有的忧伤已经遗忘 是喀纳斯的景色太纯真
就像真理一样没有一点尘埃 北毛风继续呼啸
我的思索来自对某种具体事件的理解 也许
对爱与恨的看法我不能和所有的人浑然一致
那些复杂的恨与爱有时候 会让我们的语言变形
我在图瓦村落看雪 透过洁白透明的雪看见的不再是我
而是雪的本身 没有人知道雪的精神是什么
但我知道雪的尖锐没有任何物体能与它相比所以我只有
俯身于雪 向雪弯曲 当我抬起头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时
梦幻般地产生一种幻觉 而另一种雪更多的是在
掩饰那些丑恶的黑暗 这种幻觉也许会成为我的思考
喀纳斯在这个冬天 喀纳斯在许多个冬天都在落雪
我们穿越在雪的光影里 仿佛我们的语言在雪野
也充满空旷 也许我的沉默也在追赶着路 看见窗外
飘落着那些精致的六角形雪 我的灵魂犹如在炼狱
喀纳斯的雪那么洁白 洁白到我所有的荣誉与苦难
都不再值得炫耀 其实 我只想成为喀纳斯一朵雪花
3
雪野 几只狗在欢快地奔跑 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我特别注意那只拐着腿的黑白色花狗 它苦涩的眼里
有太阳的影子 我不知道它是否在雪地里太极端太豪情粗狂 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摸样 它快活地围绕着我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从它的眼神看出忧伤的卑微
突然 它用如泣如诉的叫声软化时光 也软化
雪的硬度 我的思绪不知为啥会猛然参透泪水
也许喀纳斯的雪有各种形态 望着海一样蓝的天空
我在想 喀纳斯雪的宁静为什么会战胜寒风的喧嚣
雪花飘落 我们穿越图瓦村落 回头望着窗外
那几只快活的狗还在追随着我们 而那只拐着腿的花狗
它在雪地上蹬了蹬腿 然后撒了泡尿 就对着我们
远去的方向一长一短地叫 听起来就像是谁家的孩子嚎哭
瞬间 几只野鸽子从我们头顶上飞过 蓝色的天空
和雪地早已构成一幅图画 凝固在喀纳斯的平面上
4
图瓦人赶着枣红马 在空中打起响鞭 爬犁载着我
在白雪覆盖的山路上扑哧扑哧地滑动 难道是眼前的绝景
让我又一次产生幻觉 整个世界变成蓝色 神秘
而又幽远 那结在我睫毛上的冰凌莫不是最美的记忆
在我看来 喀纳斯的冰雪热烈得惊心动魄 每一朵雪花
都张扬着骨子里的火焰 是的 一朵单薄的雪花
它随时都能摸准我身上的伤口 无数的雪花从高处
飘落下来 带着透明的尺度 含着深远的梦境与迷离
其实有时候 雪可以代表一种终结 当雪落的声音
成为我们语境中被遗落的词根时 我还是认为喀纳斯的雪
是世界上最美的雪 我和这里的雪是同一种物质形态吗
又有一阵北毛风吹过来 带着一声叹息 我的沉默
再一次被记忆惊醒 雪野里 我只能以雪为伴
行走在喀纳斯雪地 看见雪花追逐雪花 不知道自己
是否在雪地里寻找到真实的自我 北毛风一阵一阵地吹
把落下的雪推向深深的沟壑 使之平坦如遗忘抵达雪
本身的领悟 那些在雪地里一直凝视着我的影子是什么 好像在闪着微光 呵那是一只失去家园的狗
它拒绝退缩 它在雪地里腾跃 那只狗 像在引领着历史
5
明月高挂 图瓦人在篝火旁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奶酒
一边载歌载舞 神奇的天籁之音惊醒沉睡的夜鹰
我沿着图瓦人在雪地上踩出的小路行走 流水
急湍的小河上 雾气映照着雪 那些错落的树木
凝固成为晶莹剔透的雪松 我静静地端详着
眼前那些造型各异的雪松 内心充满一种暖意
河流不息的流淌 我想 那些河床两旁的冰雪
为什么会变换着这样的颜色 浅红 粉色 暖红
和白色 亦真亦幻的朦胧 难道说喀纳斯的所有
风景都很神奇吗 都会有着更为丰富的内容吗
回到房间 我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的雪还在飘落又是
一阵北毛风吹过 使之窗外的世界更白 不喀纳斯的冬天
本身就是洁白的神 也许我会记起另一场雪的
来临时刻
以及那个初夏落雪和那些致命的词语 雪在今夜注定不会停止的飘落着 而我的思念也会伸展在飘雪的夜里
如此迷蒙的背景是否有什么意义 树木站在窗外的雪地
不知是什么野兽发出粗野的叫声 让我沉默了许久
因为此刻我不能起身推开窗子 背倚着寒风我不能
再在黯淡的光影中沉默 我用牙齿死死的咬住
焦渴的嘴唇 带着哲学家的语言 我自己的空
虚感
在雪夜里加剧 我知道 世界上无数的事物被人
改装成为另外的事物就失去意义 这飘着雪的夜晚真好
雪嘶嘶作响 我无法在此时此刻触摸自己的命运
残酷的现实使我浑身发冷 雪的意志与话语
内敛或坚定地告诉我 孤独和火焰有时也会变成雪
因此 我发现许多活着的人没有血气 而在喀纳斯
我却看见了雪的骨头 ……窗外 还是风雪凛冽
6
漫步在喀纳斯湖边 与诗人沈苇一边闲聊 一边想着
那些遥远的往事 脚下的冰雪 和身旁的雪松
有时同我一起伤感 如镜的湖面上升腾着雾
而我的长胡须上绽放着透明的冰凌花 湖的上空
还是一片蓝色 一束如闪电的阳光在这里照亮了我
湖边的枯草被厚厚的雪压住 在我与湖水之间
雪呈现出尖锐的光芒 也许是这样 诗人的宿命
源于不可改变的良知 所有的记忆会像诺言一样可疑吗
那传说中的水怪也许就是隐藏在湖深处的舞者
冬天的喀纳湖绝对是美丽到了极点 不需要赞美
我静静地坐在湖边的雪堆上 等候着一种诗意的境界
或许只等候一朵雪花的飘落 或许什么都不等候
是在喀纳斯湖边 我看见压在石头上的雪 我想
雪在所有人的脑海意味着的是什么 我从雪的本身
突然领悟了自己所有的痛苦 其实雪的意义不仅仅是洁白
更像是在以洁白呈现或作出牺牲 有时候我意识到
意义和空白会交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而我们又能
又能想些什么呢 ……喀纳斯湖边的雪在蓝天下闪光
像一代又一代图瓦人的灵魂 深远 没有尽头
而我的想象和语言是难以抵达她高贵的高度
7
去五彩滩的路上 我看见无数匹骆驼从胡杨林深处
焦虑的走出来 骑着白马赶羊群的牧人挥动鞭子
赶走所有的叹息 穿过古老的沙丘的时候 我还在
回味图瓦人的奶酒和月亮湾那个独立英雄的脚印
怀想那双让我心醉的小黑姑娘的眼睛 我多么想
把自己最完整的情感劈成两截 一截回到故乡
一截留在喀纳斯 因为喀纳斯每个夜晚都有新鲜的月亮
雪又突然在喀纳斯河上飘落 一片有骨头的雪独自
穿透我内心的伤痛 我弯下腰在五彩滩捡起一块
红色的石头 一股意想不到的芳香幻化成楚尔
我知道这个时代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 这不是我的偏激
现实的黑暗早就深入在我内心的世界 只是到如今
我还没有违背自己的良知 站在五彩滩的高处
想法越来越多的我思绪起伏 透过正在飘落的雪花
我看见喀纳河流动的水在微微晃动 阳光
快要落下来 我的情绪从近景摇到远景 又从远景
拉回到近景 无论从什么角度 我只能是五彩滩的石子
在站在五彩滩 我不经意地伸出舌头舔食落在唇边的雪
一个小小的细节 也许是爱太深 容易被伤害
色彩斑驳的五彩滩呵 你真的让我眩晕直到现在
我都清晰的记得你的模样 你是我想象的动力
不知为什么我只能在五彩滩咧着嘴巴傻笑 然后气喘吁吁
最后很得意的吼叫起来 那吼叫的声音的确有些疯狂
8
穿越喀纳斯 如同穿越一堵雪白的墙 冬天
喀纳斯湖真的像圣洁的仙女 披着洁白的长发
面对来自蜀道上的我 而我的眼前也许是一片白桦林
和白桦林背后的光明与黑暗 她的长发如飞瀑
有着数千年之前和数千年之后的芬芳 的确是这样
喀纳斯河像喀纳斯的道路一样 曲曲折折
她站在世界东方最隐蔽的深处 她高贵的血统
让我羞涩的活在迷失中 成为一个落魄的诗人
是的 人世间总有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偶然 现实中
有多少真实化为梦境 而我在喀纳斯看见的许多植物
被雪沉重的覆盖着 而且没有缝隙没有边缘
我羞愧自己的语言太贫乏 无法把纯粹的诗篇献给喀纳斯
所有的意象在喀纳斯都是模糊的 只有喀纳斯的雪
蓝天 狗 五彩滩的红石和雪地上空飞翔的乌鸦不是梦境
然而 恰恰就在喀纳斯 我迷了路 被几只狗
在雪地上追着 危险是没有的 恐惧并不存在
我愿我的忧伤被奔腾的喀纳斯河私有化 让所有的记忆
对一种有意义的死亡充满敬畏 真的 在喀纳斯
所有的欢声笑语和泪水 都无法透过生活的本质与真相
而我最终还是在喀纳斯被美酒 歌声和喀纳斯人的热情放倒……
(选自《西部》2015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