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令鹏
阿翔的诗歌具有强烈的形式感,类似于抽象、表现主义绘画风格。语义自由飘移,感知散点分布,逻辑虚构变形,在同一主题下,很难寻觅到从一而终的对应关系,阅读者不知不觉地跟随着诗歌的叙述步伐,进入某种难以名状的迷宫当中,像是一场交响乐自然地过渡到了无主题的变奏当中,没有升华曲,甚至连终曲的迹象也难以捕捉。更加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跟随,也是有难度的,其中有很多缠绕组合、变形术、障眼法或者景深的变化。景深变化可以获得不同程度的模糊或清晰,阿翔娴熟地把这种技术运用于诗歌创作。如在《远景诗》、《风景从你开始,或九月诗》中,表达清晰的事物时,十分果断,而且确定,极其严格;模糊处理某些事物时,打破事物的界限,调整彼此之间的关系,运用象征、隐喻、意识流、蒙太奇等,以获得无限可能性,从而编织陌生的阅读体验。
也许大家都知道,阿翔并不完全靠日常语言(语音)与经验语言来获得表达的弹性,他依赖独特的感知能力。阿翔在传达对某种东西的感知的时候,可能存在另一套言说背景或者言说系统。比如在《旧岁诗》、《春历诗》当中,我们几乎无法确定可以统摄诗歌的某种观念,很难找到可以按图索骥的文本对应。那是一个新鲜的言说图景,语义驳杂,动荡滑移,穿插跳跃,遮蔽、打碎或者嫁接一部分意象的本来意义。阿翔的这种诗歌特征,是糅合叙述与抒情、巫术与魔术,外来经验与内在感知、虚构逻辑与幻化现实的一种诗歌写作方法。
作为普通读者,我们无法轻而易举地、想当然地全盘接纳阿翔那种接踵而来的感知流。而只能在诗眼(大多时候是题目)的引领下,不停地跟随,跌宕,共情,享受,换句说话,阿翔的诗歌文本自足性非常强,他可以虚构整个王国,这个王国当中,事物的形式不是预设的,也不是固定的。所以,在阅读阿翔的诗歌的时候,我既不会按部就班,以查字典的方式来理解,也不会去套用某种理论或者流派,更不会拿起社会批评的尺子来衡量诗歌的分量。我的经验是,不要只做一个旁观者,而要做一个参与者,抓住诗歌当中关键的意象,并把它串联起来,看看串联起来的意象背后的背景,从而把诗人的各种言说放到这个背景当中,构建我们自己的形式世界。比如在《障眼诗》中,诗歌的物理时间是“傍晚”,天气是“雨天”,而空间不断变化,从“广场”、“菜市场”,到“窗口”、“客厅”,主体的景深变化则涵盖了“我”、“你”、“它们”、“安静的猫”、“拙劣的诗”等等,进而整首诗歌传递出某种冷逸孤独的格调,这时候,我们发现诗人个体的现实,即是“诗有意遮蔽了镜中无边的沉默。”可见,赋予日常生活以诗的情绪,打破生活的时空中巨大的沉默,成为这首诗带给我们的阅读体验。
如果把阿翔的诗歌与约翰·阿什贝利的诗歌进行对比,可以发现这两个阿字头的诗人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但我不确定阿翔是否从阿什贝利那里得到启发。阿什贝利是美国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锋,在美国当代诗歌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我乐意看到“70后”中国诗人与“20后”美国诗人发生联系,果真如此的话,阿翔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