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军/译
普罗旺斯抒情诗
□张成军/译
荣耀的君王,真正的光和澄明,
全能的上帝,主啊,若这使您高兴,
就请做我伙伴的忠实帮手;
因为入夜后,我再没看到这位朋友,
天马上就要破晓。
甜美的朋友,你睡着还是已醒?
别再睡了,请快轻柔地起床;
我看到晨星已经在东方呈现
我可清楚,它将带来白天,
马上就要破晓!
甜美的朋友,我在用歌声把你呼唤:
别再睡了,我听见鸟儿的鸣啭
它正穿越树林寻找着白日,
我担心那嫉妒之人把你袭击,
天马上就要破晓!
甜美的朋友,快走到窗边,
看看那天空的星辰!
你便明白我是否是忠实的信使。
否则,你将会受到伤害,
马上就要破晓!
甜美的朋友,自从我们分离,
我既没有睡,也没有站起,
而是祷告上帝,圣玛利亚之子,
祈求他把你安然送回我这里,
天马上就要破晓!
甜美的朋友,你把我恳请
别在外面的台阶上睡着,
而要彻夜守望直至天明。
现在我的歌声和陪伴都不能使你高兴,
马上就要破晓!
——亲爱的朋友,我置身如许富丽的房间
希望永远没有破晓和白天,
因为这世上最高贵的女士
在我怀抱,所以我毫不在意
那嫉妒的傻瓜和破晓!
当我看见云雀欢快地
用翅膀击打着太阳光,
因那涌入心中的喜乐
直至疲惫,昏晕而下降。
啊!一股巨大的嫉羡
攫取了我——对眼见的任何欣悦。
我惊异我的心在那瞬间
为何没有因渴望而熔化……
唉,我本以为对爱知晓很多
但其实我对它知之甚少!
因为我不能自禁地爱她
她却从未好意相报。
我整个的心灵,我自己,
她和整个世界,都被她拿去,
当她从我这儿把自己也带走时,
留给我的就仅余渴念和一颗思慕之心。
自从她让我看她的眼眸
那明镜,使我极欣喜
自那一刻起我不再是自己的主人,
我不再属于我自己。
明镜,自我从你中照见了自己,
起自深处的叹息就杀了我,
我迷失了自己,如同
俊美的纳喀索斯迷失于池塘……
我对贵妇们完全失望;
我将再不把信任置于她们身上,
正如我过去对她们珍爱非常,
现在的我将视她们为空气。
既然我看到她们中无一人助我
反抗那毁了我和迷惑我的她,
我一概怀疑她们,不再信任她们,
我知道她们都是一丘之貉!
我的贵妇因此彰显了她
似一名女侍,我为之指责她:
她不想要一个人所应想要,
而去做她所不该去做。
我已经失宠,我的所为就像
站在桥上的一名小丑;
我不知道为何落得这样下场
除非因为我曾努力升得太高。
恩惠确然不复存在,
其实我从来不曾享有,
她本应具有最多仁爱
却一点没有——我到哪儿寻求?
啊,对于伴护她的人是何其少!
这个痛苦的人,满怀渴慕,
没有她,他将永不会过好,
她却听任他死,而不去救助!
既然祈祷、仁慈和我拥有的权利
对我都没什么帮助,
既然“我爱她”并不令她欣喜
此话我将永不再向她倾诉!
我离她而去,自此放弃;
她既毁了我,我就报之以死亡,
她既不挽留我,我就远离,
一个痛苦的人,背井离乡,不知去往何方。
我走了,一个痛苦的人,不知去往何方。
特里斯坦,你将不会再有我的音信。
从今,停止歌唱,
诀别欢乐和爱情。
我将做一首无物之诗:
既不关我,也不关他人,
既无关爱情与青春,
也无关其他;
它做成于睡梦之中
在马背上。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出生:
我不快乐也不消沉,
既非熟友亦非异乡人,
我不能做任何其他事情;
因为我曾为夜所深深蛊惑
在一高高的山冈上。
我不知自己睡于何时,
也不知何时醒来,除非被告知。
我的心几乎破碎
为剧烈的悲痛。
我毫不在意,
凭圣马索之名!
我病了,害怕会死,
我只能听到人们谈论它;
我要找一位医生,具我的思维方式,
但我不知有这样一位;
若他能治愈我,就是一位好医生,
若我变坏,他就决不是。
我有一位心爱的人儿,我不知她是谁,
因为我从未见过她,我发誓!
她既未做什么事情使我高兴,
也未做什么使我悲伤,
我不曾为之心烦意乱
因为我从未让诺曼人或法国人在我房间。
我从未见过她,我极爱她,
她从未施惠于我,也未虐待我;
看不见她时,我过得很好,
——我认为她一文不值。
我认识一位更高贵、更可爱的人儿,
她所值更多。
我做成这首诗,并不知晓其含义;
我把它送给那个人
他将替我送给下一个……
朝向那边的安茹。
一天,他也许会从他的小皮夹里,
把答案拿给我。
当日子变得漫长,在五月里,
远方鸟儿甜美的歌声令我高兴;
当我背转身欲远离,
蓦然忆起那遥远的爱情。
负着抑郁的渴望,我蹒跚而去,
歌声和山楂花簇
对我不比冰雪的寒冬更有价值。
我信仰上帝为真在,
通过他我将看到遥远的爱;
但为了它降临我的每个好,
我得到两个苦恼,因我距她如此迢遥。
啊!为何我不是那儿的一位香客,
那样我的手杖和斗篷就可
在她可爱眼睛的注目下。
欢悦将真正向我呈现,
当我为了上帝的爱,向她询问处所落脚;
而且若这使她欢喜,我就住在近旁,
纵使我现在距她迢遥。
用这种方式交谈是高贵的,
当远方的情人现在如此邻近,
他以高雅的方式享受甜美的慰藉。
我将在悲痛和忧伤中离开,
如果我看不到那遥远的爱。
我不知究竟何时能看到她,
因为我们的土地相隔遥远;
这之间有很多道路和关隘,
为此我不能和她分开——
但是让一切如她所愿!
我将决不再以爱为荣耀
除非我享有那遥远的爱,
我不知谁比她更高贵和美好
任何地方,或近或远;
她的美德是如此丰富和无双,
我甘愿做她公开的俘虏,
在撒拉森人的土地上。
上帝,您创造了万物来来往往,
设计了那遥远的爱,
请赐予我力量——因为我极想——
见到那遥远的爱:
在现实中,在这样的地点,
它的宅第和花园
在我看来好似新的宫殿。
他道出了真相——
我对遥远的爱满含渴望;
没有别的欢悦能那样令我愉快
像享有遥远的爱。
但是我想要的和我如此背离,
因为教父对我的命运起了誓:
我应该爱,而不应被爱。
I
不久前,四月末的一天,
在溪流边的草甸
鸟儿们在歌子的一开场
便唱出心中的欢喜,
我听见一位牧童在歌唱
一位牧女和他在一起。
II
我发现她在山毛榉的树荫里,
便说道:“美人,快乐重返大地,
此刻所有的鸟儿都在歌唱,
我们也应该配对成双。”
“不,爵爷,这无法成真,
因为我别有所想。”
III
“那么告诉我,靓妞,
那占据着你芳心和大脑的念头。”
“爵爷,凭信仰之名,我就告诉您
——若我听说的真实可信:
价值、欢乐和青春都将腐朽
无人可以完全信任;
IV
“还有,丈夫总被欺骗:
男爵和权贵们
把他们的妻子关在府邸
那里陌生人休想进入,
他们训斥粗暴的下人
命令他们严加看护;
V
“所罗门教导我们
他们将不会发现更坏的盗贼
比这些他们接纳的守卫
——他们使得血统不纯。
当老爷们爱抚这些小杂种之时
他们还以为在爱抚自己的儿子。”
我多么高兴,当欢快的春天
带回鲜花和绿叶;
我高兴,当鸟儿们的鸣啭
穿越树林,我听得
它们的欢快自在;
我高兴,当看见旷野上
安扎的帐篷和营房;
我何其愉快,
当看见平原上列队成行
战士和战马,全副武装。
我高兴,当前卫部队赶来
迫使人们、家畜逃走;
我高兴,当看见兵士
武装走在他们身后;
我深心高兴,当看见
坚固的城堡被包围,
雉堞被突破,粉碎,
我看见河岸边
正在防卫的一队队士卒——
河岸被设有坚固栅栏的城壕围护。
我同样高兴,当领主
全副武装,冲锋在前,
端坐马背,无所畏惧;
这样会使他的人员
在封臣服役中表现勇敢。
这样当交战开始,
每个人都会乐意
追随他向前,
因为无人会被完全尊敬,
直至他承受并发起多次冲锋。
狼牙棒和刀剑,各色的头盔
和盾牌,被刺穿和重击——
我们将看到,当战斗一开始,
很多封臣纠缠在一起,
死者和伤者的战马
无主地奔跑。
一旦进入战斗,
让每一个出身高贵者
只想着碎裂的臂膀和头颅,
因为战死胜于活着被征服!
我告诉你们对我而言
吃喝睡中没有如此的乐趣
如同当我听见四面呼喊:“攻击!”
当我听见无主的战马
在阴影里轻嘶,
我听见呼喊:“救援!救援!”
我看见阵亡的卑贱者和强大者
躺在草地上城壕边,
我看见死者双肋插着矛尖
——丝绸的燕尾旗缀在矛端。
男爵们!典当你们的
城堡、集镇和城市,
一旦战火在你们中间燃起!
帕佩欧,快兴高采烈地跑去
告诉我的领主“是与否”,
他在和平中站立得太久。
为这支轻柔优雅的小曲
我锻制词语,我雕凿、刨平,
因此在我又给了它们一锉后
它们将是精准的、稳健的;
爱神很快来磨光和镀金
我的歌,赋予它灵感
她保持美德,并将它引领。
我每日完善自己,变得更纯粹,
因为我所服务和崇拜的是尘世
最高贵者——这我能告诉你。
我是她的,从头直至脚,
即使寒风吹刮,
甘霖般洒落我心中的爱
使我在最深的冬季温暖。
为它,我听和做一千次弥撒,
为它,我以蜂蜡和油脂为烛,
希望借此上帝赐予我成功
赢取她——那儿奋斗无用。
当我凝视她金色的头发和她的人
——她苗条而鲜艳,
我就爱她胜于卢塞纳赐予我的任何人。
我高贵地爱她,如此渴念她,
以致我害怕我会抢劫我的她——
若一个人因彻底地爱会丧失什么!
她的心像潮水般直接注入
我的心,而不退却;
实际上她在放如此的高利贷,
以致因而拥有了工人和厂房。
我不愿拥有罗马皇冠,
也不想成为罗马教皇,
假若我因此不能返回她身边——
我的心为她燃烧而毕剥作响;
假若她在年终前
不用一吻抚慰我的痛苦,
她就杀了我,诅咒了她自己。
我不会背弃“纯粹的爱”
——因为所忍受的苦痛,
即使这使我孑然独身,
我要把它的言语勉力制成诗韵:
我,一个情人,所遭受的痛苦,
甚于一个辛苦扶犁的农夫,
蒙克兰的他爱奥黛娜不会比我多一点。
我是阿诺特,汇聚风,
骑牛猎兔,
逆潮游泳。
我以这支朴素的曲调挽悼布莱凯爵士,
带着悲伤遗憾的心,我确实有理由如此,
因为我失去了一位领主和良友,
所有值得尊敬的品质已随他而消逝。
损失是如此致命,我不再有最微薄之希冀
它何时能被弥补,除非用这一方式:
他的心被切分,大贵族们把它吃下,
他们正灰心地活着——之后他们将有足够的勇气!
先让这一位,罗马皇帝来吃,
因为他的缺乏是巨大的,若他想用武力
征服米兰人;他们认为他已被击败,
他活着被剥夺了遗产,不管他的德国人民。
紧随其后,让法国国王来吃:
那样他将收复卡斯提尔,因为他的愚蠢它正丧失;
但是,若这会惹怒他的母亲,他将一点儿不会吃,
因为从他的声名来看,好像从未做过惹怒她的事。
我希望英国国王,既然他这样懦弱,
吃一大份这颗心;那样他将变得健康可敬,
他将收复失地——由于他没有美德地生活,
由于法王知道他怯懦而从他手中所强夺。
卡斯提尔国王理应吃它两次,
因为他有两个王国,但他一个也不配;
但是,若他要吃,必须私下里吃,
因为惹他的母亲了,会用手杖打他。
我希望阿拉贡国王来吃这颗心,
因为这将缓解他蒙受的耻辱,
为马赛和米劳,既然他不能通过
他所能做或说的其他事情赢取荣誉。
我希望下一个吃心的是纳瓦尔君主,
他做伯爵比做国王更合适,我听人们说;
这是不义的,当上帝让一个人出人头地,
其后善心的缺失使得他美德衰落。
图卢兹伯爵有必要好好地吃它,
若他记得过去拥有和现在所拥有;
若有另一颗心他不能把损失弥补,
那么好像用他自己的心也不能收复。
普罗旺斯伯爵也应该吃它,假如他记得
那个活着被剥夺了遗产者,几乎一文不值;
即使他极力把自己保卫和维护,
他也有必要吃这颗心,为了身受的重负。
大贵族们希望我倒霉,因为那些我好意所说,
但让他们知道我珍视他们和他们珍视我一样多。
公正的瑞斯托,只要我还能得到您的仁慈,
我就把每一个不把我当作朋友者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