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倮倮
傍晚。暮色从矮矮的屋顶,从窄窄
的街道上空,从教堂的尖顶上,慢慢降下来
我站在plaza旅馆的门前抽烟,对面
一幢黄色的房子在暮色中宁静、悲悯
它的二楼废弃已久
突然,一张脸从一个破烂的窗口冒出
他的脸抽搐着,口中发出怪异的叫声
明天,我将离开这座小城
它留给我的最后印象如此偶然、强烈
我喜欢这偶然,它有着迷人的真实
这清晨的小火车站,有着磬石的重量
一辆蓝皮火车仿佛神的使者
E车厢:疲惫肉体暂时的容器
行至半途,谁开始朗诵《马丘比丘之巅》
接着,两人,三人
开始朗诵,男声夹杂女声
空气中弥漫着梦的气味
玉米的香味。想到
我们从各自纷飞的路上
相聚在这节车厢里
这是多么温暖的事情
想到
我们将在马丘比丘的废墟上
朗诵《马丘比丘之巅》
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我们始终没有谈论内心的黑暗
和即将到来的分别
十一月,皮乌拉的阳光仍然猛烈
十一月,阳光在阿布的额头上翻滚
第一次握手,差点灼伤
血液里暗流涌动
山一样的男人
却热爱水
在戈蓝海滩空旷的蓝里
一只大鸟在飞翔
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对于人生这块硬骨头
他不断变换刀法
用身体测试爱情的温度
用酒浇灌友谊
用诗歌向灵魂致敬
用悲悯增加生命的重量
他的血液是小麦色的
有着太阳的味道
他辽阔的内心里装着
一个帝国
这注定是被诗歌淹灭的夜晚,继而
被自己淹灭,被汹涌的情感
淹灭。一切都那么突然
太平洋猛烈的风,让一个人
猛然扩大了他的半径。
灯光是一个魔术师,它
制造了一个迷幻的舞台;
生活也是——一个魔术师,你
永远不知道它下一次变出什么花样。
小喷泉疾越地喷着欢乐
路过的风也停下脚步,打探
摇晃的树枝在向谁致敬?
一些或明或暗的脸,来自世界各地
光影斑驳,情感斑斓
朗诵,歌唱,吟诵,合奏生命恋曲。
女王乘一首诗驾临,我独为她朗诵
不知不觉中,神来到我们中间。
你说晚上梦见了老虎
难道是吃多了巴西烤肉?
你在早餐桌上自言自语
希望有人为你解梦。
黄亚洲先生说这要懂点易经才行
我说懂点弗洛伊德应该也可以。
“一是一个属牛的人吃多了牛肉,
心里充满忏悔;
二是羸弱的身体渴望老虎的力量。”
王桂林先生娓娓道来,还说了些
含糊不清,仿佛梦呓的话。
周公解梦上说:“女人梦见老虎
就是自己或者儿女要生病。“
而我更相信弗洛伊德
“梦见,就是自己想要的”
圣保罗广场上散步的鸽子
迈着细碎的步伐,摇摇摆摆
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惊慌
流浪汉、小偷和强盗
也没有惊吓到它
它甚至懒得看一眼
懒散的、匆忙的,黑色的、白色的、黄色的
形色各异的人
可以肯定,它不是从毕加索的画中飞出来的
也不是为了打探谁的秘密
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鸽子
把喜悦藏在细碎的步子里
站在陌生的街头
身旁,汽车像流水般流过
陌生的脸,也不好意思比喻为暗中的花朵。
春夏之交,神在早晚打开冷柜,在中午把火热的太 阳挂在天上
那白天吸收的热量也没有在夜晚散发出来给我取暖
难道它已经在身体里转化成为生命之光?
稀薄的氧气让我们脚步放轻、放缓,
思想却跑得更快,它总是在肉体无法到达的地方苦闷。
远处,山坡上灯光如繁星
灯光下有我未知的一切
再远处,故乡已进入秋天。
你用拥抱的姿态
拥抱了大西洋的风
也拥抱了海底的沉船和船员的骸骨
还有黄金和红木
卡布拉,我从风暴眼中走来
我是桀骜不驯的风暴,却臣服于你忧郁的眼神
卡布拉,我一直梦想拥有一切
又害怕有一天一无所有
站在你的雕像下,我想
我一定是为着什么
才来到你的身边
黄昏降临的时候,乌云很低
开始,中间还有火烧云
然后,与黑黝黝的山融为一体
多么肃穆的时刻,仿佛告诉我
这是再见的时刻
我剩下的生命,不再
为谁燃烧。除非
世界在我面前展开它无限的辽阔
王的眼泪,是悲伤的,还是幸福的?
骤然而至的雨
难道是王的恶作剧?
在急促的脚步声中,谁
暂时丢掉了腻味的优雅
王的城池中,两座孤独的城在轰鸣
石头中沉睡的灵魂,在雨中
醒来……我体内的黄河和长江也醒来
轻佻的玩笑,是雨真实的注脚
是强大的内心在狰狞地笑
王的乐队奏响了欢快而忧伤的曲子
一场雨,像千军万马飞驰而过
留下一地怅惘,留下
雨水中一座苍凉的城
我把它折好夹在记忆里熨干,捆扎好
装进另一座苍凉的城
当我第一次给这条河流命名
并且一次又一次写到它的时候
这条河就已经属于我
我通过凝视这条河来凝视自己
当我远行的时候,我就把这条河
折叠成一首诗
塞进记忆的记事本里
没有比在闲适的时候
翻阅一条河流
更让人动心的事情了
我有时候微笑,有时候流下泪水
把一首诗像一颗钉子般楔入时间
钉住一段难忘的时光
无疑是困难的
因为时间已经
流向了远方:欢快或者呜咽着
这个秋天似乎并不适合谈论文学、音乐和梦
更适合谈赢利模式、利润,和财富
这个小雨绵绵的下午
患有轻度抑郁症
我想这不仅仅是天气的缘故
我们坐在咖啡馆的一个角落里
这是多年的习惯
谈论的恰恰是文学、音乐和梦
偶尔会不自觉地滑向爱和性
民主、国家和敌人
窗外修剪精致的花园是一张懵懂的脸
会心的笑,惬意的笑,偶尔邪恶的笑
让我们在咖啡馆里
也显得格格不入。一个内心荒芜的人
站在雨后的污水里
感觉自己像个病人
还有金光闪闪的世界,也像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