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处的风景

□谢松良

别处的风景

□谢松良

连城家大业大，风流成性，除发妻外还拥有几个公开或非公开的情妇，生了一大堆儿女。这些女人里面，连城最喜欢少白的母亲，或许爱屋及乌，众多子女中，连城最喜欢也最看好少白。

少白念完大学，在外省谋了份洗车场洗车的工作。为这事，连城大发脾气，骂少白：你是我连城的儿子，难道还需要给别人打工吗？传出去叫我的脸往哪里搁。

洗车场待了没多久，少白被父亲连城紧急召唤回去，接管了旗下的广告公司。

云儿是少白的秘书，来自贵州的一个偏远山区，她比少白早进公司两年，熟悉公司的业务，所以连城指派她当少白助手。少白总觉得云儿像间谍，处处提防，对她不冷不热的。好在云儿从不跟他计较。

少白想将广告公司的业务扩大，欲在位于城区主要繁华路口的楼宇的醒目位置设置LED显示屏出租，云儿力排众议，全力支持他。项目推出后，各类播放广告业务纷至沓来，创新了公司小投入大收益的纪录。

商业才华初显，连城对少白赞不绝口，甚至在集团公司会议上放言自己老了，将来要将公司属下的企业全部交由他打理。

这下，少白的麻烦来了，那些跟父亲有关，他叫不上名字的阿姨，以及众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轮番上阵和他吵闹，质问他凭什么独吞老爷子的财产？

为了争权夺利，一群人跟着争风吃醋，明争暗斗，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一刻也不得安宁。少白厌烦了，每每想起洗车场那段自由自在、平静如水的快乐日子就无限向往，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决定要放弃拥有的一切。

一个没有月亮，街灯却繁花似锦的晚上，少白主动请云儿去了酒吧，喝了不少酒的他搂着云儿，反复吟唱：……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

那晚，云儿温柔如花，泪流满面。

第二天，云儿在少白办公桌上看到一串房门和小轿车钥匙，以及一封信，少白说：我把自己的财富都留给你了，我去你老家体验生活，不想和他们争来斗去的，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亲情才是最重要的。我原本打算带你一起走的，可我却发现我们不是同路人，你向往富贵，而我恰好相反。

云儿打电话给连城，告诉他少白出走了，什么也没带。连城说那就好，证明我的眼光没错，跟他们几兄弟比起来，白儿更看重亲情，有能力和魄力，堪当大任。

可少白他……云儿欲言又止。

火车站内，少白把手机卡取出来，扔进垃圾桶，将机子丢给一乞丐，只身来到云儿的家乡。

那里的年轻人大多去外地打工了，当地劳工紧缺，少白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进了砖瓦厂当工人。每天和工友们一起劳作，一起吃喝，骂娘扯淡，少白很快乐。

然而，少白的身份受到了质疑。工友的怀疑似乎不无道理：要不是逃犯，年纪轻轻的帅小伙，咋个甘心干这种既苦又累，挣钱不多的活呢？

不久，一辆闪烁警灯的警车来到砖瓦厂，带走了少白。派出所民警上网查了一下户籍档案，马上把他送了回来，民警对老板说，人家清清白白，还大学毕业，从大城市来你这破厂干活，便宜你了。

老板原本就不相信少白是坏人，将几个好事的工人训了一顿后，重新给他安排一个轻松了点的岗位。

两年后的一个夏季，一个外地牌照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砖瓦厂。少白灰头土脸的，那些来者竟然都没认出他，少白却认出了那些人，他们是云儿、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和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

在他们叽叽喳喳的争执中，少白大概明白了原委：父亲连城过世了，立下遗嘱让他接管家族企业。

抹了一把从眼角悄然流出的眼泪，少白趁他们不留神，从一旁开溜了，去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少白不愿回大城市，他和一个山野村姑结了婚。有一次，村姑不知从哪里拿回一张报纸，指着上面刊载的一则“寻找集团公司老总”的启示，开玩笑说：“我看你很像他哦，要不要去冒名顶替。”

少白苦笑了一下，说，“万一我真是个有身份的老板，大富翁，你怎么看？”

“我呸，逗你玩，还当真了，也不撒泡尿照照。”村姑一把将报纸揉个稀烂。

（原载《荷风》2015年春 广东詹文格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