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扎西才让
那年那月的残酷游戏
◇◆ 扎西才让
若说两人,四人,六人,都可以玩
都是嘴角有着绒毛的男子汉
那是真的
若说必须分成两组,扮演残酷的角色
一组攻击另一组,置对方于死地
那也是真的
然而,那木猴不是陀螺,只在原地打转
那木猴是大拇指粗细的两头被削尖的
半截柏木,坚硬,沉重,又尖锐
我们用木板把它砍起,又一板扇飞
它在空中迅疾地飞行
像一颗愤怒的子弹
是英雄,就要将飞行中的木猴,收回到
帽檐撕裂的绿色军帽里,是孬种
就看着它飞远,飞到能感受到的屈辱里
好多次,我所在的一组取得了胜利,对方
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个男孩的
脸上,留下了刀锋一样的疤痕
另一个男孩,成了独眼,找了瘸腿女人
他的下半辈子,只用来酗酒,闹事
用拳头来理解并深爱他的家人
把一根小指粗细的铁棒,两头焊起,
就成了圆圆的环,再做上几个小环
套在大环上,就会发出好听的声响
在无限的滚动过程中
玩铁环的小子们,像两支远征的小分队
我们多么热爱这种游戏啊
以至于对使用的道具
也拿出了制造武器的精神
做得大些,大到河里的夕阳一般
做得圆些,圆到窗口的月亮一般
我们多么热爱这种游戏啊,为了胜利
我们接连破坏了对方的三把铁环
还把对方头号选手的拇指生生折断
又把他掀倒在地,让他满嘴泥巴
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勇气
有人成了黑田,在丛林中东躲西藏
被人跟踪,被人抓捕,被人捆起来
但他必须做出蛮横跋扈的样子
他必须粗暴地大骂:“八格牙路,要西要西!”
他必须要欺负老百姓,一个劲地拳打脚踢
最好拔出军刀,把对方劈了
这样,才能引起我们这群八路的愤怒
大家蜂拥而上,团团困住这个
掉在陷阱中的蛮横挣扎的野兽
他必须被揍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跪倒在地
苦苦求饶,大家才能放过他
这个游戏结束后,有那么两三个黑田
真把我们当成了八路。三十年来,一见我们
就腿子打软,做出了下跪求饶的样子
我们说好了,要过家家,做一回夫妻
当她叫我“嗳”,算是喊我
当我说出“嗯”,算是应答
我给她耕地,种田,背来粮食和蔬菜
她给我做饭,填炕,在冬天暖好被窝
她要跟我过日子,生下一窝娃娃
当我压在她身上时,她哭了
当我要亲她的脸蛋时,她挣扎起来
我恼怒地扇了她一耳光:“听话!”
旁边的小伙伴们都大笑起来
后来她嫁给了别人,做饭,填炕
生下一窝娃娃
当她的娃娃们想玩过家家游戏时
她逐个扇了他们的耳光
屁股大的木板上,钉上两根棱形木条
木条上,箍上两根铁丝
人盘腿坐上去,手持两根冰锥,就可以
在冬河的冰面上,玩那滑冰游戏了
我们从高处滑下来,个个都像脱困的野兽
我们竞赛,看谁滑得更快
一路上,我们互相撞击,试图掀翻对方
我们甚至用冰锥扎向对方的大腿
有人翻倒,趴在冰冷的冰面上,哭泣
有人哈哈大笑,裤子已被鲜血浸透
有人跌入冰窟,终于爬出来
浑身湿淋淋的,一会就被北风给冻硬了
站在岸边,我嘴唇发青,牙齿打颤
左手捂着血淋淋的右手
听到母亲在喊,我茫然四顾
远处村庄,就在这血色的黄昏里
我捂住我的眼,不看你去了哪里
待你匿身,我将找到你,找到你
你就在西厢房里轻微地喘气
你就在西厢房燥热的草丛里
你凝神闭气,眼珠滴溜溜乱转
你静若兔子,唯恐我找到你
但我还是找到了你,扑倒了你
制服了你,扒掉了你的裤子
咬着你的嘴唇,你哭不出来
抓着你的小屁股,你无能为力
我甚至用欲望的手指破坏了你
天哪!我,我,我毁了你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