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筋

赖红卫

黄牛筋是一个老摩的。大家叫他黄牛筋，是因为他面色寡黄寡黄的，一副永远死死绷紧的脸。确实，从没有谁见他笑过。他四五十岁的样子，个头矮小，成天紧绷着脸骑着一辆大轮子的二轮摩托车，从早到晚一直守候在小区大门口等客。无论年纪大小，无论是谁，都喊他“黄牛筋”，他却一点也不生气。时间久了，他姓甚名谁，倒真没几个人知道了。

青蛙、猴子、猪头和我都坐过他的摩的。这天，我们四个哥们闲得实在无聊，见黄牛筋在小区门口等客，青蛙提议：谁能博得黄牛筋一笑，就免费吃海鲜大餐，输者买单。猴子、猪头和我一致点头通过。于是，我们朝黄牛筋走去。

青蛙笑着说：“黄牛筋，你真不容易。一个摩的，养活两个在读大学生和长年病殃殃的老婆。真了不起！”说着，青蛙两手竖起大拇指。

黄牛筋没笑，一动不动地坐在摩托车上，面无表情道：“这有啥，应该的。再说国家给了低保和医保。”

猴子不甘示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呵呵道：“黄牛筋，我一个朋友有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一定能治好你老婆的病。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

黄牛筋仍然没有笑，淡淡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多少专家都说无法根治……说那是慢性病。”

猪头忙笑眯眯地拱手道：“黄牛筋，听说你那双胞胎儿子今年考上了研究生，可喜可贺呀！”

黄牛筋依然没笑，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可贺个屁！读研的钱现在还不知在哪呢？！”

猪头讪讪笑道：“你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嘛！”

黄牛筋鼻子里“哼”了一声，反问道：“贷款不用还？！”

这时，青蛙、猴子、猪头不约而同地盯着我看。

青蛙嚷道：“臭虫，看你的了！”

我见他们仨已黔驴技穷，便整了整衣冠，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朝黄牛筋微笑道：“你好！罗木根。”

孰料，这句话竟让骑在摩托车上的黄牛筋“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张开那缺了一颗门牙的豁嘴笑着，情绪十分激动地说道：“小老弟，你咋知道俺的名字……唉！下岗快二十年了，今天你是第一个叫我姓名的人……”

我转身狠狠地剜了那三个哥们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走，吃海鲜大餐去！”

突然，黄牛筋跳下摩托车，拦住我们的去路。谁知，我把打赌的事一说，黄牛筋更是乐了，说道：“小老弟，今天的海鲜大餐俺请！”

我们愣住了。青蛙故意叫道：“好贵哦……”

黄牛筋笑着说：“再贵俺也得请！”

我问：“为啥？”

“就冲你唤俺的名字。”

我们不由面面相觑……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