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航天国际合作机遇与挑战并存——专访中国卫星导航系统管理办公室国际合作中心主任王莉

王莉

飞行器设计专业博士，中欧国际工商学院EMBA，研究员。曾任北京跟踪与通信技术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东方红卫星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现任中国航天工业科学技术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兼任中国卫星导航系统管理办公室国际合作中心主任。长期从事航天工程总体技术、卫星应用产业研究与推广、航天国际合作研究咨询等工作。获有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一项，部委级科技进步一、二、三等奖多项。

针对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简称为“一带一路”)战略构想，中国卫星导航系统管理办公室国际合作中心主任王莉认为要发挥我国航天技术优势，将“一带一路”向太空进行延伸，打造“天基丝路”。本刊记者就“天基丝路”及开展航天国际合作等问题专访了王莉。

我国航天技术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需求进行对接，关键是要建立有效的合作机制，充分发挥空间资源优势，满足沿线国家保障国家安全、促进航天技术应用与提升技术进步等多方面的需求。

记者：您认为在打造“天基丝路”这一过程中,如何让我国最具核心竞争力之一的航天技术与沿线新兴国家的需求进行对接;在航天技术共享合作中需要解决哪些难题。

王莉：“天基丝路”是我国“一带一路”战略构想在航天领域的延伸，“天基丝路”的建设可成为推动“一带一路”战略实施的重要抓手。

从地缘上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中国有很强的合作诉求。俄罗斯和中亚油气资源丰富，拥有连接亚欧大陆的大陆桥；东南亚人口众多、市场广阔，拥有连接印度洋和太平洋的黄金水道，与中国经济一体化程度不断加深；南亚地区的印度洋是重要的海上能源和物资通道；西亚、北非地区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对世界能源市场至关重要。从经济安全上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于航天技术有着广泛的应用需求。一是维护地区安全，如防范和治理恐怖主义、跨国犯罪，打击制贩毒品，防御自然灾害等方面的技术需求；二是服务于资源开发，如资源勘探、石油开采、管道铺设、油气运输等；三是推动经济发展，如智慧城市、智能交通、卫星应用产品及其衍生产品的制造加工和产业发展等；四是促进科技进步，如加强科技合作、产品联合研发、技术联合研究、成果技术转移等。综合来看，“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对于航天技术应用需求旺盛，“天基丝路”大有可为。

我国航天技术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需求进行对接，关键是要建立有效的合作机制，充分发挥空间资源优势，满足沿线国家保障国家安全、促进航天技术应用与提升技术进步等多方面的需求。一是充分发挥我国已有和规划建设中的空间基础设施资源作用，承担大国义务，为“一带一路”经济安全和科技发展提供支撑；二是综合利用“一带一路”各国已有和规划中的空间系统资源，建立合作机制，促进互联互通、有效协同和兼容共用，发挥“1+1＞2”的作用，使参与合作的各国均能最大程度受惠；三是共建空间系统，弥补现有不足，满足关键和潜在需求。针对“一带一路”信息基础设施薄弱环节和关键需求，发起共建、共享、共用的合作项目，引领丝路国家开展航天合作，共同完善和提升“天基丝路”能力，带动“一带一路”区域科技进步。

推动“一带一路”互联互通和共同发展面临投融资机制、贸易壁垒、标准规范等很多共性的实际问题，“一带一路”航天国际合作则更具特殊挑战。空间能力与国家安全紧密相关，系统级的合作要以高度政治互信为基础，这要求我们始终要立足国家政治外交大战略，谋划和推进航天合作。其次，国际范围内对于航天技术的合作较为敏感，技术交流与合作涉及国际法和合作各方国内相关法律，存在冲突协调问题，系统级项目还涉及外层空间探索和开发有关法律，而即便从全球来看，这方面的法律安排也还处于摸索之中，尚不完善。再则，相比其他产业，卫星建造、运营和应用的商业模式还比较单一。另外，国际上，传统冷战思维以及个别外国政治势力仍将影响中国航天在“一带一路”的国际合作与交流，对此我们应有心理准备和应对措施。

记者：2015年1月12—16日，中国卫星导航定位应用管理中心与欧盟代表团在捷克布拉格举行了北斗与伽利略（Galileo）卫星导航系统第四次频率磋商会谈。在本次会谈中，欧盟代表团接受了中国卫星导航定位应用管理中心提出的频率共用理念，同意在国际电联框架下完成卫星导航频率协调。至此，中欧导航系统结束了长达8年之久的频率纷争，双方携手走向共同发展。您怎么看待这一事件，未来中欧果真能顺利展开协调工作？

北斗系统与伽利略系统都属于正在建设中的后发系统，在频率轨位资源、多边协调、应用推广等方面都有着相似的发展诉求和共同的重大利益，中欧深化合作协调工作，不是能不能顺利展开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前瞻性地解决和推进的问题。

☆ 中国卫星导航定位应用管理中心与欧盟代表团完成卫星导航频率协调

王莉：频率轨位是卫星导航系统生存和发展的必要资源，各大卫星导航系统在国际电信联盟（ITU）框架下开展频率协调。北斗系统与伽利略系统因频率重叠情况较为严重，前期开展了大量的协调工作，今年年初召开的北斗与伽利略系统第四次频率磋商会谈，就两系统频率共用达成共识，对于促进中欧卫星导航领域合作具有重要意义。

兼容与互操作是卫星导航系统的发展方向，相对于使用单一系统，联合使用多个卫星导航系统将为用户提供更好的卫星导航定位服务。北斗系统与伽利略系统都属于正在建设中的后发系统，在频率轨位资源、多边协调、应用推广等方面都有着相似的发展诉求和共同的重大利益，中欧深化合作协调工作，不是能不能顺利展开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前瞻性地解决和推进的问题。这个国际协调过程中必然需要克服政策、理念、技术等多个层面的难点，走前人所未走之路，需要一支坚韧和专业的国际工作队伍，需要大量细致和扎实的工作。我对中欧双方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未来，期待中欧双方能够建立系统间合作机制，逐步探讨在兼容与互操作、增强系统、监测评估、融合应用、交流培训等领域的合作。

记者：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于2015年7月8日在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论坛上探讨扩大俄中关系，其中重点谈及航空航天领域。此前，中俄签署北斗系统和格洛纳斯系统兼容与互操作联合声明,该联合声明是北斗系统与全球其他卫星导航系统签署的首个系统间兼容与互操作政府文件，是北斗系统国际化发展的重要标志。请您就此谈一下这一声明的意义和中俄合作前景,以及可能存在的问题。

☆ 中国北斗企业参加第六届俄罗斯国际创新工业展

王莉：2015年5月，中国卫星导航系统委员会王力主席与俄罗斯联邦航天局卡马洛夫局长在俄罗斯克里姆林宫签署了中俄卫星导航兼容与互操作联合声明，该联合声明为进一步推动两大系统间的兼容与互操作合作创造了良好条件。

俄罗斯既是卫星导航系统大国，也是“一带一路”的重要国家之一。北斗系统与格洛纳斯系统在兼容与互操作领域的务实合作，实现优势互补、兼容共用，将为推动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的兼容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可为丝路国家乃至全球用户提供更多的应用选择和更好的服务体验，也必将为北斗系统带来更加广阔的应用市场，促进应用创新和产业发展。

记者：北斗卫星导航系统的建设和发展为什么需要积极开展国际交流和合作？

王莉：卫星导航系统作为重要空间基础设施，能够提供全天时、全天候的精确时空基准信息，其应用已经渗透到人类社会生产和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当前，国际上已经建成和正在建设的有美国GPS、俄罗斯格洛纳斯、欧盟伽利略、中国北斗四大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和日本准天顶系统、印度区域卫星导航系统两个区域卫星导航系统。基于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协调发展、协同服务的需求，国际化已成为新时期卫星导航事业发展的必由之路。

北斗系统始终坚持开放合作、资源共享的发展思路，秉承“中国的北斗、世界的北斗”的发展理念，广泛参与和推动国际合作，致力于与其他卫星导航系统供应商一起，共同为世界提供更好的服务。近几年，北斗系统建设和发展取得的巨大成就得到了国际社会和国内外用户的广泛关注。北斗系统国际合作全面展开，在系统间兼容与互操作、多边协调、应用推广、交流培训等方面开展大量的工作，为北斗系统更好地与其他卫星导航系统合作，共同为用户提供更优服务打下了基础。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北斗海外应用推广的创新实践。

王莉：随着北斗系统建设和应用发展，海外推广也正在探索适合北斗的发展道路。目前北斗的海外应用推广紧密结合国家外交战略，服务外交大局，与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达成了合作意向，通过系列“北斗亚太行”、“北斗东盟行”等活动，扩大了北斗在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影响力，加深了公众对北斗系统的了解。一些贴近民生大众和具有普遍应用需求的示范应用项目，如北斗/GNSS地基增强系统、交通路况、车队和船舶管理等应用示范项目，先后在巴基斯坦、泰国、柬埔寨等国落地，让国际用户切实感受到北斗的优质服务。

☆ 北斗卫星导航系统首个海外监测站（巴基斯坦）圆满建成

记者：请您谈一下第六届中国卫星导航学术年会上国际交流的收获。

王莉：在2015年5月第六届中国卫星导航学术年会召开期间，邀请到来自美国、俄罗斯、欧盟、日本、德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瑞士、挪威、荷兰、加拿大、巴基斯坦、阿盟等国家及区域的代表，其中包括四大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的管理部门代表及主要专家。外宾应邀做了系统更新报告、大会特邀报告、卫星导航专题讲座、学术交流报告等等，并参加了包括开幕式、“北斗之夜”、展览展示、参观交流等活动，进一步深入系统了解了北斗系统的建设进展及取得的成果，也为中国学者提供了与外方专家交流的机会，展现了北斗开放合作的姿态，增进了互信和友谊。

年会同期，组织召开了中俄、中巴、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国际委员会（ICG）工作组会议，共同探讨了包括兼容与互操作、建站及增强、监测评估、联合应用、北斗中心、教育培训等领域的合作，交流了相关情况、技术及观点。在前期合作及充分协调基础上，经过参会技术专家及代表紧张有序、充分细致的讨论，进一步明确了合作内容、机制及后续工作计划，形成并签署了会议纪要和相关技术文件，为务实推进后续工作起到了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