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穷穷
故乡的木偶戏
※ 戚穷穷
说起来,看木偶戏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还住在乡下,每年秋收过后,村里总会叫戏班来演几场木偶戏给乡亲们看。我每次听到戏班在村外“安营扎寨”的消息,常常连饭也吃不下,早早就跑去看热闹。
戏场设在村外一块草坪上,四周是稻田,外面有条小道曲曲弯弯地伸进去,夜里遥看去,宛如少女雪白的手臂。
戏楼分前台和后台。前后台用布景隔开,两旁留两道门,用布帘子虚掩着,方便出入。前台上方左右各挂着一盏汽灯,中间吊一只扩音器,用红布包着,远看如一只猪心。后台主要用来放木偶箱。开演前,戏班的人就把木偶取出,穿上戏服,插在横梁上。二胡、笛、钹、鼓、锣,则摆在戏楼两侧。这样,木偶戏的舞台就搭好了。
天一摸黑,戏就开演了——
伴着一阵急急的“锵锵咚咚”的锣鼓声,便有一人从后台揭开布帘子,手举着一个木偶,冲将出来,绕着戏台,来回舞动着,不时唱着一些我们半懂不懂的台词。演的都是一些历史剧,如《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薛丁山征西》之类的。大人们看得津津有味,我们小孩子爱看打斗场面,见那唱戏的长时间只在慢慢的唱,便厌了。于是,大家便齐齐的退出来,一同在四周游荡起来。
那时,附近村庄的人都过来看戏,小孩子自然也多。于是,精明的小贩把生意都做到这儿来了——这边一家,那边一家,在草地上铺将开来,点着煤油灯,发着昏黄朦胧的光,如朵朵橙色的小花,开在黑夜之水上。有卖甜蔗的,有卖柑桔的,也有卖豆腐脑的……都是专为小孩子准备的。小孩子嘴馋啊,嚷着爹妈要钱。做爹妈的,先是不依,后见拗不过,便骂骂咧咧的把长满老茧的手,挤插进腰间的贴身小口袋里,摸捏了半天,掏出几张小票子来,一角、两角的分给孩子们,孩子们拿了钱,一哄而散……
也有专为大人设的,就是做夜宵之类的——几只肥鸡,一坛烧酒,一盆鸡饭,摆在油纸上,飘着香气,引得好些人围过来。手上有几个剩钱的,便坐下来,慢悠悠的把手一挥,叫来一斤鸡,两斤烧酒,然后在浅斟低酌中,边看着戏,边聊着今年的收成。那些勒紧裤带过日子的,不敢挨得太近,只在暗处蹲着,偶尔附和几句,有时也会博得一口烧酒,一只鸡爪之类的。
大家吃完零食,戏又看不下去,便举着火把在田野里追打田鼠。一时星火起伏,喊声震天,惊得大人们一身冷汗。一打听,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便不作理会,继续看戏。有时喊声太大,盖过唱戏的,村长便立在小坡上,双手一叉腰,倒吸口气,如猛张飞般大喝:兔崽子,再胡闹,叫你老子抽你!大家一听,便静下去,霎时没了声响,只有火光一闪一闪的,依然在田野里流动着,但过不了多久,呼声又起……
至今都忘不了故乡的木偶戏,忘不了村外那块草坪。那草坪上闪烁的朵朵灯花,那田野里流动的串串火光,那小伙伴们逐鼠的阵阵呼喊声,永远都是我记忆里最璀璨夺目的明珠。它们像寒夜里的灯火一样,永远暖彻我——一个游子的心扉,无论我身在何地,人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