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的诗

2015-11-14 06:21
扬子江诗刊 2015年5期
关键词:把门独轮车水牛

老 刀

老刀的诗

老 刀

把门关上

当我告诉他

我是心理医生想和他聊一聊

他说好

麻烦你先把门关上

我只好走过去把门重新打开

用力关给他看

然后我们再往下聊

每次都这样

当我试图走进他的内心

感觉他会说些什么时

他就停顿下来

叫我过去把门关上

黄花树

再次路过我还是吃惊

这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

没结一粒果实

她和旁边的樟树、榕树一样

安安静静地

守着绿色的日子

没有一点曾经疯狂过的迹象

我是亲眼所见

也不敢相信

一棵这么老实巴交的树

会不等春天和叶子

迫不及待地开出一树的裸花

老水牛

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山沟

有土狗和山羊

偶尔还能看见野兔和豺狼

但我印象最深的

是生产队的那头大水牛

水牛性情刚烈

但他对小母牛却特别温情

他总是跟着小母牛

喜欢用鼻子去嗅小母牛的屁股

小母牛不爱搭理他

经常是让他闻一会儿

立马闪开

可气的是小母牛走远了

老水牛还昂首站在那儿

呲着牙在笑

一副痴痴的

陶醉的神情

经常是

我们拉得他的鼻子流血

他仍一动不动

淋 浴

一些水撒在我的胸上

经过我微隆的小腹、命根子、双腿

往下流淌

一些直接溅到地板上又弹起来

一些射到我的肩上,再反弹到玻璃上

一些凝结在那儿

还有一些和另外的一些水珠结合

先是不动

突然就流淌起来

你以为这些水珠会直接流下去

没想到他们在加速的

流动中又改变了轨迹和方向

温热的水

还在从我的头顶往下浇灌

多好啊

什么都可以不想

刚刚还在想的一些什么

现在就已经忘记

我轻轻闭上眼睛,我要再闭一会儿

任热水轻轻流淌着我

我抱着自己

像隔世的温情

下 午

一个人

坐在马路旁边的花阶上

气候这么宜人

水泥台阶在屁股下凉凉的

你好啊

我听见自己在问候那个陌生的世界

随便一个什么人

能来一起坐一坐该有多好

哪怕仓促地拥抱一下

哪怕吵上一架

或者沉默地呆坐一会儿

然后分开

蜻 蜓

他想起早年写过的一首诗

他感到那只渴望在

一根拖动的树枝上停泊的蜻蜓

就是他自己

老水牛

遗失了的岁月

就让它永远遗失吧

我不在乎自己身上是否还有牛屎的味道我知道就是告诉你

你也看不见

我心中那头大水牛

他走得不慢不快

反复行进在那条泥路上

他的宽大身体下方

一根硕大的生殖器悬挂在那儿

与一只牛虻

在他踩伤的野花上方摇晃

水 牛

这么多年这么多烂事过去了

这颗用旧了的心

还像樟桥水库磨洗的落日一样

神圣无比

一起分过赃的人他们不是我的兄弟

一起喝过酒的人

我再也不会与他们称兄道弟

只有那头犄角快抱成一团的老水牛

我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走在前面,还是跟在我的后面

我全不介意

你们不知道

站在公共汽车的车头,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我

看见一辆独轮车,

在一条叫三八冲的小路上

艰难地行进。

没有人知道

前面那个拉车的小个子女人,

就是我的母亲。

写到这儿,

我实在忍不住了。

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也许你们会骂我矫情,

我不怪你们

因为你们不知道,

我的母亲在前面埋头拉车,

为什么一声不吭。

你们不知道,

独轮车车上绑着我们的肥猪,

我们正去生猪收购站。

你们不知道,

我的父亲躺在医院

正急着用钱。

你们不知道啊,

我当时有多傻!

我推着沉重的独轮车,

几次冲着母亲发火,

几次扬言

要把车子连猪一起掀进稻田。

母亲啊

你为什么不回头痛打我一顿?

你让我一想起

你面对十三岁儿子的威胁,

一声不吭,

我就止不住泪如泉涌!

樟 桥

他是一个贫穷而美丽的地方。

与浏阳搭界,

他是一个依山傍水,

或者说是一个山穷水尽的小山村。

我喜欢他把青蛙叫做青嘠嘛,

泥蛙叫做泥嘠嘛

有那么一点蔑视的味道。

我喜欢他把蜻蜓叫做羊咪咪,

把北方难听的破鞋,

唤做野老婆的

那么一点点温情。

我喜欢他对稻田的命名。

把路上面的稻田叫做路上丘,

路下面的叫做路下丘。

最小的叫做眼崽丘,

近山的叫做伴山丘,

中间肥大一些的

叫做裤裆丘。

我甚至喜欢他的野蛮,

喜欢他们拿着扁担和秤砣,

在水田中扭打成一团。

喜欢在宰杀黄牛的时候,

每人拿着一只大碗,

散坐在泥砖支起的大锅附近,

不分朋友和仇人,

等着喝血,

吃骨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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