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酒泉 何奇
剧本
水月敦煌
甘肃酒泉 何奇
徐晓晓飞快向月牙湖奔跑,跑进月牙湖区,又向卫生所奔跑,边跑边叫喊。
“李叔叔——李经理——”
外婆边急喘着边要往起坐。
外婆:……李书远,既然你不让鲍里斯走,那我,我走!这里是你们李家,我去城里余家老房子上住,眼不见心不烦,心不痛!——秀芝,扶我起来!
余秀芝显然没想到母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突然“哇”地哭叫起来。
余秀芝:妈,您有病,正吊针呢,咋能走啊?咋能这样呢?
外婆:让那个外国人留着,给李书远唱歌跳舞,我们走!
外婆颤颤巍巍要起来下床,余秀芝阻止着。
余秀芝:妈,妈,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啊!让李书远赶走那个鲍里斯就是了,赶走!赶走!
李书远显然也被外婆这个举动震愣了,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余秀芝见李书远傻了似的,吼叫道:李书远,你傻了啊?赶紧劝劝妈,给妈作个保证,赶走那个鲍里斯!
李书远忽然反应过来,忙随口答应:是是是,赶走赶走……
徐晓晓跑进卫生所院子叫喊着:“李叔叔——李经理——”
李书远正向外婆作保证,听到喊声震惊。
徐晓晓风风火火冲进门,李书远忙问:怎么啦?
徐晓晓:快快,鲍里斯走了,从便道走的,小帆姐跟我去追赶,追到戈壁深处也没有看到他的人影,怕是出事了,小帆姐让我回来报告消息!
李书远惊跳起来:什么?他从戈壁便道走了?
徐晓晓:是啊!
李书远:糟了!那一路荒无人烟,恶狼出没,要是碰到狼群……唉!(对余秀芝和外
婆)你,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对徐晓晓)快去通知人寻找!
徐晓晓:是!
徐晓晓转身跑出去,李书远跟着跑出门。
戈壁旷野黑沉沉的,李书远、徐晓晓和姑娘们拿着手电筒奔跑呼喊:
“小帆——小帆——”
“鲍里斯——鲍里斯——”
一片杂乱的灯光,一片紧张的脚步呼喊声……
李小帆仍然焦急地追赶着。
一座残破的烽火台静静矗立在夜幕里,李小帆忽然发现什么,眼睛一亮。
——烽火台下有个泥塑般呆立的人影,脚边是一只大皮箱。
李小帆惊喜叫喊:鲍里斯!鲍里斯——
向烽火台飞奔而去。
李小帆跑过去,抓住鲍里斯,好像怕他消失了。
李小帆:可找到你了,可找到你了,你让我追的好苦啊!
鲍里斯呆立不语。
李小帆:鲍里斯,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
鲍里斯沉默不语。
李小帆:为什么?为什么啊?
李小帆推摇着鲍里斯,他沉默不语。
李小帆:我知道,我妈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知道外婆和妈妈赶你走,——可你难道不懂我的心?我的心是你的!鲍里斯,回去吧!我们回月牙湖吧!
鲍里斯:小帆,我不能回月牙湖……
李小帆:为什么?为什么?
鲍里斯:我的出现,揭起了你外婆心头的伤痛,她病倒了,阿姨也痛苦不堪,我现在搞得你们全家鸡犬不宁,我还能回去吗?还能给外婆和阿姨添乱添堵吗?
李小帆: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考虑过吗?——你这是在撕我的心哇!
她突然声泪俱下,放开鲍里斯跑到旁边大哭起来。
鲍里斯走到李小帆身边:小帆,不要难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李小帆抱住鲍里斯:回去吧!我们的舞剧《月圆敦煌》需要你,我们共同的事业离不开你!
鲍里斯:小帆,这些我都考虑过,可是......
李小帆:可是什么?难道不要我们多年建立的感情了吗?
鲍里斯:不!(忽然叫喊)我们的事业,我们的感情,都要,要!可,可我已经给你们家带来灾难,我再要回去,外婆和阿姨不知会怎么样?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李小帆:不是还有我吗?
鲍里斯:你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我不能再给你增加压力!我走了,一走百了!
李小帆:遇到一点困难就唉声叹气,遇到个坎儿就退缩——哪像个男子汉?——走吧,你走吧!我送你回家,过你的安身日子,享你的清福去!
李小帆提着皮箱往前走,鲍里斯忙追上去:小帆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李小帆不理,提着皮箱向前急走,鲍里斯追上去。
李小帆提着皮箱往前走,鲍里斯叫着“小帆”紧紧追赶。
忽然前面的野地里出现无数只绿盈盈的“灯盏”,李小帆惊叫:啊!狼!狼!
鲍里斯也发现了,惊叫:啊!狼!狼……
几只灰狼嚎叫着,向前拥扑上来。
李小帆见旁边有道红土崖,忙拉起鲍里斯:快跑!快躲起来!
李小帆拉着鲍里斯跑到土崖下,背靠土崖。
狼群扑了上来,李小帆和鲍里斯用挂包甩打,用石头砸。
但狼多势重,越围越近,危在旦夕……
旷野里出现手灯光和呼喊声。
“小帆——小帆——”
“鲍里斯——鲍里斯——”
李书远和徐晓晓带着人,打着手电筒和手灯呼喊着赶来。
灯光、喊声和脚步声杂乱无章,搅动着黑沉沉的旷野。
狼群猛烈向李小帆和鲍里斯拥扑,李小帆和鲍里斯叫喊着用挎包甩打着。
李书远和徐晓晓们打着手电筒,呼喊着越来越近。
狼群看到晃动的灯光和呼喊的人群停止冲扑,调头恋恋不舍逃遁。
李小帆看到狼群仓皇退走,背靠土崖软软滑坐在地上。
鲍里斯也背靠土崖软软跌坐在地上……
鲍里斯、李小帆、李书远、徐晓晓和姑娘们回到了月牙湖。
大家把鲍里斯送进房间,徐晓晓将鲍里斯的拉杆皮箱放在矮柜上。
鲍里斯满脸汗渍,头发凌乱,神情沮丧,狼狈不堪的样子。
李书远抚着他的肩:鲍里斯啊!这两天让你受委屈,受苦了,叔叔对不起你!
鲍里斯:不,叔叔!外婆和阿姨的心情我理解!真的!毕竟我爷爷当年为了抢夺那幅水月观音杀害了小帆的外公,毕竟我们欠着一笔难以偿还的血债!要给我,我也想不通,也会这样干的!
李书远:理解就好,叔叔怕你想不开,心里有怨气!
鲍里斯:叔叔,我没有想不开,更没有怨恨叔叔和外婆阿姨的意思,只是觉得给叔叔和大家添了麻烦,昨晚为寻找我,让叔叔和大家奔忙了一整夜!
李书远:不说这些了,你能回来就好!天已经亮了,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好好歇歇!
鲍里斯:嗯。
外婆胳膊腕里挎着包袱,拄着拐杖气呼呼地往外走。
余秀芝追赶上去拉住她:妈,您这是干啥?为啥非要走?非要走?
外婆:李书远把鲍里斯请回来了,我不走留在这里干啥?
余秀芝:妈,我们不管他,他们爱怎么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去,您刚从医院出来,就在家好好养着,过您的安闲日子!
外婆: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让我走!
余秀芝阻挡着:妈,您都快八十岁的人了,一个人去老房子上谁照管啊?
外婆:我自己照管自己!
她抛开余秀芝快步出了门。
余秀芝叫喊着“妈妈”追出门。
外婆拄着拐杖快步向车场上走,余秀芝叫着“妈妈”跟在后面劝阻。
余秀芝:妈,妈您听话,不要走……
外婆不理不睬,快步往前走。
一辆旅游客车正好开过来打开车门,外婆要上车,余秀芝拉住她不放。
余秀芝:妈,您听我一句话好不好?!妈——
外婆:什么都不要说,妈说走就走,谁也挡不住!
余秀芝:妈,您就是走,也得治好病再走啊!
外婆发怒了:放开!我死不了!
她抛开她的手,登上了车。
客车开动了,余秀芝叫喊着追赶:妈,妈——
客车远去了,余秀芝无望地停下来,向艺术团跑去。
余秀芝焦急叫喊着“李书远——李书远——”跑进院子。
李小帆听到余秀芝焦急的呼喊。
李小帆:是我妈妈!
李书远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忙向外走去。
李小帆和徐晓晓们跟着出去,鲍里斯也跟了出去。
余秀芝慌慌张张跑上来,李书远和李小帆迎上去。
李书远:怎么了?出啥事了?
余秀芝:妈走了!去了城里的老房子上!
李书远:啥时候走的?
余秀芝:刚上旅游客车走的。
李书远:你怎么不拦住?
余秀芝:妈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走,拦得住吗?
李书远:她一个人孤寡老人,腿脚又不好,去城里谁给她做饭?谁给她洗衣?谁给她端茶倒水?怎么生活?唉!
余秀芝:都是你们闹的!现在闹得鸡犬不宁,看你们怎么办?
李书远:行了!说这些干事?还嫌乱得不够!小帆,赶快和你妈去城里,把外婆接回来!
李小帆:嗯!
李小帆和余秀芝向家里走去。
李书远自言自语嚷着:净添乱!净添乱!
他气哼哼地跟余秀芝和小帆去了。
人群议论纷纷:
“在女婿家过得多幸福多舒心?咋就要走?一个人咋生活?”
“呕什么气啊?有什么想不开的?这老人真是的。
人群议论着散了。
鲍里斯站在人群后,知道外婆因他而出走,茫然不知所措,默默向自己房间走去。
一座小四合院的房间,老式家具,老式床栏,老式柜桌,看起来有点古旧。
外婆拄着拐杖,拿着鸡毛掸掸桌登笼箱上的灰尘,桌上放着带来的包袱。
李小帆的红色小轿车顺小巷驶过来,停在四合院门前,余秀芝下车跑进院门。
李小帆下车跟着跑了进去。
外婆还在掸灰尘,整理床铺。
余秀芝跑进门见妈妈打扫卫生,心痛地:妈,这是干啥嘛?咋就来吃这苦头?
外婆半晌不说话,继续掸灰尘。
余秀芝:妈,回去,我来接您回去!
余秀芝要夺外婆手里的鸡毛掸子,外婆拨开她的手:别动!
余秀芝:妈!您这是何苦哩!
外婆:我住这里舒心!
余秀芝:妈!您一个人住这里吃呀喝呀的,多不方便,有个病啊灾的,谁照顾您?您这不是给我这个做女儿的出难题,找难看吗?听我一句话,回去!
她说着拉起外婆的胳膊往外走。
外婆:放手!
她抛开余秀芝的手,继续打扫。
余秀芝:妈!
外婆发狠地:你们把那个鲍里斯接回来了,就跟他去过,妈不回去!
门外,李小帆向屋里走来,听到外婆的话不由停住脚步,立在门旁倾听。
屋里,余秀芝劝说:妈,鲍里斯回来就回来,他住在艺术团,您住在家里,我们不让他来咱们家,不让他跟小帆来往不就行了!
外婆:你以为不来往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是一笔血债!妈给你说句贴心窝子的话,妈也不愿离开月牙湖,可你知道吗?妈一听那个名字心里就悲伤,心头的伤疤就痛!就痛!就流血,你要为老妈想想啊!
外婆眼睛湿了。
余秀芝动情地:妈!我知道您心里流着血,可您不能一个人住在这里,您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里,作女儿的于心不忍啊!我们全家人团团圆圆、幸幸福福过了几十年,现在妈老了,不能因为这事,让您离开家,离开我们!
她扑到妈的怀里,外婆搂住她:女儿啊,我的好女儿,只有你懂妈的心!
余秀芝:妈,回家吧!回家吧!
外婆又坚硬起来:不,妈说过,只要那个鲍里斯在月牙湖,妈就不回去!
余秀芝:妈!您怎么这样?
外婆:妈就这样!
余秀芝还准备劝说,外婆打断:不要说了,妈的脾气你知道,从来说一不二,你回去,告诉李小帆和她老子,他们要我这个老太太回去,就叫那个鲍里斯走开,要是留那个鲍里斯,就别来这里找我!
门外,李小帆听外婆死心塌地了,失望地转身向外走去。
屋内,余秀芝无奈而茫然地发呆。
外婆:回去,走吧!
余秀芝没有动,半晌起身出门。
李小帆坐在小轿车驾驶座上郁闷的样子。
余秀芝从院子里出来,到轿车跟前敲敲车窗玻璃:小帆!
李小帆:哦,是妈……
余秀芝:小帆,你回去吧。
李小帆:你呢?
余秀芝:我不回去,跟外婆在一起!
余秀芝说完向院里走去,李小帆下车追上去:妈,您不回去啊?
余秀芝:我走了,谁给外婆做饭?谁伺候她?谁照看她?——看看你们干得好事,非要把一家人弄得四零五散才高兴!
李小帆:妈,你理解理解女儿行不行?外婆离家来这里,我心里也难受,可,这是我的过错吗?
余秀芝:不都是你惹得事吗?搁着敦煌那么多的好小伙不找,非要找个外国人,外国人就外国人,偏偏又是......你让妈说啥哩?外婆说的那些话,想必你都听到了,回去告诉你爸,让他尽快拿主意!
余秀芝说完,转身进了院门。
“妈——”
李小帆怔在那儿了。
李小帆苦闷地驾车往回走。
李书远坐在沙发里,李小帆站在旁边望着爸爸。李书远:……外婆她坚决不回来?
李小帆点头。
李书远:你妈她也不回来?
李小帆点头。
李书远忿忿地:你妈也是,怎么跟着外婆凑热闹!
李小帆:妈还让我转告外婆说的话……
李书远:什么话?
李小帆:外婆说,我们要让她回家,就让鲍里斯走,鲍里斯不走,她就不回来,也不让我们去老房子找她!
李书远:这,这是外婆逼我们投降!
他起身在地上踱起来。
李小帆默默转身出了门
夕阳坠向遥远的地平线,西天泛起火红的晚霞;
飞鸟鸣叫着在天空飞旋几圈进入树林;
几峰骆驼在夕阳里高昂着头颅,望着远处……
李小帆孤身在湖畔小径漫无目标地走动。
夜幕渐渐降临,湖面波光粼粼,两只白天鹅在湖中游弋。李小帆慢慢停住脚步,望着湖中的白天鹅,眼睛里涌出泪花。
一只手从后面搭到她肩上轻抚着,她转身一看,是她爸爸李书远。
李小帆:爸!
李书远:小帆,你哭了?
李小帆:爸,我该怎么办?
李书远:小帆,爸问你一句话。
李小帆:爸,您说。
李书远:真心爱鲍里斯吗?
李小帆:爱!
李书远:鲍里斯真心爱你吗?
李小帆:爱!
李书远:那你就大胆地爱,大胆地追求!爸爸支持你们!外婆和你妈那头,我明天去城里劝说劝说,我想外婆会明白的。
李小帆:爸爸,您真好!
她扑到爸爸怀里。
李书远:小帆,爸爸有件事求你!
李小帆:爸爸,什么事?
李书远:你跟鲍里斯一定要齐心合力,把舞剧《月圆敦煌》搞成功,这不仅仅是全市的一项文化工程,也是中外商贸文化交流的桥梁!
李小帆:一定!爸!
李书远:天黑了,早点去休息!
李小帆:嗯!
李小帆轻松地走了。
李书远驾着小轿车来到老房子院门前停住,下车向院子走去。
他刚要进院门,余秀芝端着水盆从院门走出来,两人相遇。
余秀芝:你来干啥?
李书远:来接妈回去呀!
余秀芝:鲍里斯走了?
李书远:没有。
余秀芝:没有你来干什么?惹妈生气上火啊?
李书远:看你,我是想跟妈好好谈谈,让老人家回家。
余秀芝: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见妈。她的心情今天刚刚平静了些,你再去提说那些事,又会勾起她的伤痛,这些日子已经把老人家折磨得够受了!
李书远:那,总不能让妈一个人呆在这里,再说我跟小帆都上班,你在这里陪着妈,谁给我们做饭?
余秀芝:妈说了,要让她回去,就让鲍里斯走!——我也是这个意思!
李书远忽然火了:这不是胡闹吗?咱们能这样干吗?你们真是,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还死死记在心里忘不了,怎么就不能想开点,对人家鲍里斯大度些,宽容些?
余秀芝也忽然火了:李书远,如果你爸爸被罗索夫他们杀害了,你能忘掉吗?你能想开吗?你能对鲍里斯大度些吗?罗索夫杀害的不是你的亲人,你不理解,所以你心不痛!
李书远:你,你……
余秀芝: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家,硬是让你们父女搅得鸡犬不宁,四零五散!——快走吧,再不要火上浇油添乱了!
余秀芝把盆里的水泼出去,回头走进院子。
李书远愣住了,半晌驾车垂头丧气往回走。
李书远驾着小轿车回到月牙湖,到家门前停住下车,垂着脑袋往家走去。
李小帆、鲍里斯和姑娘们正在排练舞蹈。
李小帆老远看到爸爸的车回来了,对徐晓晓说:我去去就来。
她拿起旁边把杆上放着的外衣离去了。
鲍里斯见李小帆忽然离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停下来。
徐晓晓不解地:怎么了?怎么停了?
姑娘们也跟着议论纷纷:“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鲍里斯对徐晓晓和姑娘们抱歉地:我有点事,去去就来,你们继续。
他拿起搭在把杆上的外衣,沿湖畔小道向李小帆家走去。
李小帆和鲍里斯的突然离开,让姑娘们有点不解,音乐也停了。
大家望着鲍里斯的背影,小声议论。
姑娘甲:小帆和鲍里斯又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姑娘乙:是不是小帆的外婆又跟小帆爸闹起来了?要这样闹下去,咱们这舞剧怕是排演不下去了!
姑娘甲:我早就说波斯王子由我女扮男装,你们都说在外面请演员,看看现在闹的……
徐晓晓:你们少说两句行不行?小帆姐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她和鲍里斯现在心里都很难受,很痛苦,知道吗?
姑娘乙:那我们的舞剧还排不排了?
徐晓晓:排,怎么不排了?
姑娘乙:可这两天排排停停,照这样下去,黄瓜菜都凉了!
徐晓晓:放心!小帆姐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咱们的舞剧黄不了!
李书远独自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发呆。
李小帆匆匆进来:爸,您回来了?
李书远故作轻松的样子:回来了!
李小帆:外婆她,没回来?
李书远:你妈把爸爸拦在门前,爸爸连你外婆的面都没见着。
鲍里斯匆匆向李小帆家赶来,到院门前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停住脚步。
李小帆:我妈她真糊涂!
李书远:看来你外婆铁了心,鲍里斯不走,她不会回家。你妈也跟着起哄,鲍里斯不走,她也不会回家!两头都逼我们!唉!
李小帆:我妈她怎么也变得这么顽固了,真不可思议!
李书远:可以理解,罗索夫和那个随从杀害了她父亲,换位思考,给我,我也会这样对待鲍里斯的!
李小帆:那,那我怎么办?
李书远站起来:先不着急,继续你的工作。时间是最好的消化剂,让你外婆和你妈在城里住一段时间,冷静冷静,相信外婆和你妈都会回心转意的。
李小帆点头。
鲍里斯听此情况,痛苦地转身离开,无目标地向往走去。
鲍里斯孤身无目标地向前走着,走进了胡杨林。
胡杨林里有站着的、活着的、干枯的、歪斜的胡杨树,还有斜躺横卧的树干。
画外李书远音:“看来你外婆铁了心,鲍里斯不走,她是不会回家了。”
“你妈跟你外婆也一样铁了心,鲍里斯不走,她也不会回家!……”
这些话轮番撞击着他,他心里呼喊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往前移动着,停在一棵胡杨树前,自语道:还是离开吧,对!离开!
他转身向艺术团走去。
鲍里斯走进院子,走进他的房间。
鲍里斯进门收拾行装,往箱子里装东西。
他收拾好东西,找一张纸,坐在桌前给写留言:“小帆,我走了,不要难过,我还会回来!鲍里斯”
他写好留言,拖着拉杆皮箱准备离开,有人出现在门口,是李小帆和李书远。
鲍里斯:小帆,李叔叔……
李小帆不解地望着他:你,你这是?
李书远:鲍里斯,知道你很委屈,我和小帆过来看
看你!
鲍里斯:谢谢叔叔,谢谢小帆!
李书远:鲍里斯,不离开行吗?
鲍里斯:叔叔!我必须离开,我不能眼看着你们这个和和睦睦的家四分五裂,不能眼看着小帆和叔叔为我里外受气!
李小帆嚷起来:可你理解我的心情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鲍里斯:我知道你很痛苦!可……
李小帆:——我说过,一切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她跨进门,不由分说从鲍里斯手里抢过皮箱,拖回屋里。
鲍里斯:小帆,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李小帆:什么也不要说,我不想听!
鲍里斯:小帆,我回去以后还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李小帆:我说了,你什么也不要说!(把皮箱拍在矮柜上)
鲍里斯怔住了。
李书远进门,劝李小帆:不要嚷,让鲍里斯把话说完。(对鲍里斯)有什么想法,说吧!
鲍里斯:叔叔,我已经想好了,决定离开月牙湖回家去。现在外婆和阿姨成了这样,我留在这里不但化解不了矛盾,还会适得其反!我回去后,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爷爷,让爷爷亲自来一趟……
李书远:让你爷爷来一趟?!
鲍里斯:对!有句俗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要让爷爷亲自前来向外婆赔罪道歉,亲自把那幅画还给外婆,争取外婆和阿姨的谅解,这样总会化解矛盾的!
李小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怎么不早说呢?
鲍里斯:你直嚷着,我能插上嘴吗?
李小帆笑了,望着爸爸:爸爸,您看呢?
李书远:——鲍里斯这个想法很好!为了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让这条古老的商贸文化之路再度辉煌,应该让那些历史老人们互相走动走动,化解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搭起友好桥梁!鲍里斯,你回吧!叔叔支持你!
鲍里斯:谢谢叔叔!那我走了!
李小帆:我送送你!
外婆坐在椅上发呆,余秀芝喜鹊般叫着“妈妈”跑进来。
外婆:咋啦?大喊大叫的?
余秀芝:那个鲍里斯走了,走了!
外婆:真走了?
余秀芝:真的,真的,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我们该回家,该回月牙湖了!城里人多车多吵杂,闹得人睡不好觉,出出进进也不方便,还是我们月牙湖方便。
外婆:才几天时间就坚持不住了?
余秀芝:嗯。
外婆:书远和小帆什么态度?
余秀芝:他们巴不得呢?这些日子他们父女又要上班又要做饭,洗锅刷灶,里外忙活,已经累得够呛!
外婆:哦……
尖顶拱形屋顶的建筑,红墙大街。
街上有来往的行人
一位俄罗斯老人,面对房屋壁橱里的古物件发呆。
半晌,默默走近窗户,向外眺望。他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留给我们的始终是背影。从房间外面透过窗玻璃,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老人眼睛湿润……
鲍里斯拖着拉杆皮箱,肩背挎包进了院子,透过玻璃窗看到老人的身影。
鲍里斯:爷爷,爷爷,我回来,我回来了!
透过玻璃窗,罗索夫慌忙擦拭眼睛,而后应声:“鲍里斯,鲍里斯,你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鲍里斯拖着皮箱进了屋子。
鲍里斯进了房间,放下皮箱扑向爷爷。
鲍里斯:爷爷,您可好?可好?
罗索夫:好好好!
罗索夫拍着鲍里斯的背,着急地:找到那家人了吗?找到了吗?
鲍里斯放开搂着爷爷的手,望着爷爷不知怎么回答。
罗索夫:没找到?
鲍里斯沉默半晌,难言地:找到了…
罗索夫:她们好吗?爷爷每天祈祷上苍保佑她们,宽赎爷爷的罪过……
鲍里斯又迟疑半晌:她们过得很好,可是……
鲍里斯难过地不知怎么述说。
罗索夫已经猜到了,叹着:她们肯定不会宽恕爷爷,肯定不会……
鲍里斯:爷爷要找的余夫人,是小帆的外婆……
罗索夫大惊:小帆的外婆?!
鲍里斯:小帆外婆不但不愿见我,而且跟小帆和小帆爸爸闹翻了,一个人出走,现在她们一家四零五散,我只好回来。
罗索夫怔住了,鲍里斯望着爷爷。
罗索夫沉痛长叹:这都是我们祖辈的罪孽啊!当年爷爷跟你的太爷为了古物侵扰过那片土地,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过,爷爷还为了那幅水月观音绢画,铤而走险杀了人......唉!罪过罪过!
鲍里斯默默点头。
罗索夫:看来,这个罪责,需要爷爷亲自化解,亲自赎罪!
鲍里斯:爷爷,我也是这个意思。
罗索夫:那好,我们准备准备,前去敦煌。
李小帆和李书远以及艺术团姑娘怀抱鲜花在停车场迎候客人。
一辆面包客车驶进月牙湖车场停住,鲍里斯搀扶着老态龙钟的爷爷下了车。
“鲍里斯和他爷爷来了!欢迎,欢迎!”
李小帆、李书远和徐晓晓以及姑娘们摇着手里的花束欢迎。
“鲍里斯——”
李小帆摇着花束。
鲍里斯看到李小帆激动地招手:小帆——小帆——
李小帆、李书远和徐晓晓以及姑娘们拥到客人跟前。
鲍里斯给他爷爷介绍李书远和李小帆:这是李叔叔,这是小帆,这是我爷爷!
李小帆:老爷爷好!
李书远握住罗索夫的手:老先生好,一路辛苦了!
罗索夫许是激动,眼圈湿润,抓着李书远的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囫囵话。
罗索夫:你们好,好好……
外婆坐在树荫下的躺椅里边乘凉边捡菜。
余秀芝从外面急慌慌跑进院子,紧张地叫着:妈!妈!妈!
外婆:咋啦?叫魂似的?
余秀芝:那个鲍里斯跟他爷爷罗索夫来了!
外婆好像没听清楚:啥?罗,罗索夫来了?余秀芝:罗索夫来了,小帆和艺术团姑娘们都在停车场上欢迎哩!
外婆:啊?!(手里的菜滑落下去)
余秀芝见此情景,不敢吱声了。
鲍里斯、李小帆、李书远等陪着罗索夫说话喝茶。
罗索夫许是心里着急,有点坐卧不安。
罗索夫:鲍里斯,准备准备,我们去小帆外婆那儿!
鲍里斯:嗯,好!
鲍里斯去旁边收拾绢画和礼品。
李书远:老人家不着急,刚下车,歇歇再说!
罗索夫:小帆爸爸,你是不知道的,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病,六十多年了,好像石板死死压在我心里,内疚、愧歉,折磨得我苦不堪言,我想尽快见到余夫人,尽快向她和家人赔罪道歉,争取她的谅解,谅解!
李书远:那好,我回去准备准备吧。一会儿让小帆和鲍里斯陪老人家过来!
罗索夫起身送李书远,李书远劝阻:老人家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您坐坐!
罗索夫还是把李书远送出了门。
外婆愣愣坐着,余秀芝呆望着外婆。
李书远从外面进了院子,向外婆打招呼:妈……
外婆不应声。
李书远:妈……
外婆:听说罗索夫来了?
李书远:嗯。
外婆:他来得正好!咱们敦煌有句俗话:朋友来了有酒肉,敌人来了有棍棒!
李书远欲说什么,余秀芝忙向他使眼色制止。
李书远视而不见,蹲下身子,耐心地:妈,罗索夫是专门来看望您的,要来咱们家亲自向您赔罪道歉!
外婆:我知道这是你和小帆的鬼点子,你们父女心里打什么小九九,我清楚!
李书远:妈......
外婆:李书远,你不要想着法子让别人来撕我的心行不行?
李书远:妈……
余秀芝打断:让你别说你就别说了,怎么不听?不知道妈犯什么病啊?
李书远看余秀芝一眼,低声道:罗索夫马上就要来咱们家,不说通妈,不是给人家难堪吗?
外婆听到了,大声问:罗索夫要过来?李书远:嗯……
外婆忽地站起来:你让他别来,我不会见他!他真要来,惹恼了我,我会动棍棒的!
她拿起身旁的拐杖,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地上的小凳被撞倒。
李书远追上去:妈——
外婆进门后“啪”地摔上门板,李书远被挡在了门外。
余秀芝向李书远身上撒气:你,你!家里刚安稳了几天,你又把他们招引过来,这不是成心要老人的命吗?
李书远:你能不能小声点?鲍里斯的爷爷马上就来了。
余秀芝:我又没干杀人偷抢的事,怕啥?
罗索夫在鲍里斯和李小帆陪扶下已经来到院门口,听到外婆的摔门声和余秀芝和李书远的争吵停住了。
鲍里斯担忧地望着罗索夫。
李小帆也望着罗索夫。
李书远从院门里看到罗索夫已经到来,忙上前迎接。
李书远尴尬地:老先生来啦?欢迎,欢迎!请请请……
罗索夫“哦哦”两声,脚步有点机械地走进院子。
一直在院子里发愣的余秀芝,见罗索夫来了,礼貌性地迎上去。
余秀芝:老人家您好!
李小帆介绍罗索夫和妈妈:妈,这是鲍里斯的爷爷,这是我妈妈!
罗索夫:哦,小帆妈妈好,好好!
余秀芝附和地:老人家好……
罗索夫一直望着外婆的房间门,期待那扇门里出现奇迹。
李书远为了打破僵局,让罗索夫去他们的房间:请,屋里请,屋里请!
罗索夫好像没听到似的,却向外婆房间走去,到门口慢慢停住。
李书远和余秀芝跟随去,无声地立在旁边。
罗索夫凝望着房门,眼睛潮湿了,半晌嘶哑着嗓音开了口。
罗索夫:余夫人,我,我是罗索夫,当年我跟我的同伙见利忘义,为抢夺那幅绢画丧心病狂,杀害了您的丈夫,让夫人新婚刚六个月就失去丈夫,让您的女儿还没有出世就失去了父亲,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余秀芝听着自己的悲惨身世,流出悲痛的泪水。
罗索夫:这次我从俄罗斯过来,是专门还那幅水月观音绢画的,是专来向您赔罪道歉的!
他的眼睛湿润了,屋里却没有反应。
罗索夫:余夫人,我是真心来向夫人和您的家人赔罪道歉的!真心的!
外婆坐在沙发里,凝视着柜桌上丈夫的遗像,似乎处在当年那个悲惨情境中。
(闪回画面)
古董店(内 夜)
外婆冲出卧室,跑进古董店,抱住倒在地上的余新超呼叫。
外婆:新超,新超,新超,你醒醒,醒醒——
余新超胸口鲜血直流,指着后窗:……绢画,被罗索夫他们盗,盗走……
他说出这几个字,手臂垂落下来,脑袋歪向旁边死了。
“新超——”
(闪回现实中)
外婆老泪纵横……
罗索夫见外婆不开门,老泪纵横。
李书远看到罗索夫痛苦的样子,眼睛湿润了。
李书远:妈!鲍里斯的爷爷是真心来赔罪道歉的,是真诚的!那件事一直也是他老人家的心病啊!六十多年来老人家心里一直内疚、愧歉,难受啊!这次老人家专程来见您,向您和家人赔罪道歉,争取您的谅解!
李小帆的眼睛也潮湿了。
李小帆:外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要面对未来向前看,为后人搭起友谊的桥梁!开门吧!开门吧!
屋内仍不见反应。
外婆仍坐在沙发里,凝望着丈夫的遗像,老泪在眼眶里旋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