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料庸碌

2015-11-09 11:49金方舟
新作文·高中版 2015年11期
关键词:志趣昆德拉曹禺

编辑推荐

本期“第一视线”,我们推荐的是2015年浙江省温州中学优秀毕业生,如今入读浙江师范大学的金方舟。文字于她意味着什么,我们从她写的一段话中可窥见一斑:“生活欣喜,笔墨追录;生活悲伤,手随心写。能观照悲喜时,便开始自中解脱,驾于悲喜之上,自有一番境界。纸张本身无情,恰是文字赋予了它丰富感情。山山水水,人情是非,亦借文字,而有了生命。”

下面的文字是作者金方舟的画梦录。她不愿把梦抛却在旧年华里,任其落满尘埃,直至生命入土;她也不愿做情怀和梦的守陵人,而只是想一次次地画梦画情,又一次次地逆流而上,回到原点,找回本真的感觉。因此,从她的文字中,可以见出对已逝时光的一份独特情感——不是怀旧和追忆,不再为过去而停留,而是让心为逝去的跳动,让生命为新生的欢呼。

金方舟写作的视角也非常独特,且对各类文体驾轻就熟。她能从司空见惯的生活现象中发现问题,进而提出自己的看法,得出自己的观点。这让我想起了当代著名作家王开岭,她颇有“女版王开岭”的气势——假以时日的话。

品读下面的文字,我们除了可以获得心灵的丰盈、阅读的愉悦,更可能会有写作的感悟、下笔的冲动。这就是我们所称道的,以文字影响文字的生成,以生命丰富生命的存在。

(肖 尧)

木心曾说:“志趣高尚、才具卓越的人,由于照料周围的庸碌之辈,而施施然自己没落了。”

往昔,我们知晓怎样的人志趣高尚、才具卓越:谈到剧作家我们会想到曹禺,谈到戏曲我们会想到梅兰芳。梅兰芳还算好,曹禺先生却是由于照料周围的庸碌之辈,“而施施然自己没落了”。曹禺22岁就写出了《雷雨》,探讨悲剧,揭示命运对人残忍的作弄,可谓对人性深刻揭示的天才之作,之后写了《日出》《原野》等。后来社会巨变,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改变,需要与群众打成一片,便改变了自己以往对人物与戏剧的理解,开始写新的人物,新的生活,但无法写成。他想写一个人物,朝左走被撞回来了;朝右走,没走多远又被拦截了。他的思想再也不自由了,无法落笔,以致精神曹禺、戏剧曹禺相继死去。一个以写悲剧著称的剧作家自身的悲剧比他笔下的悲剧更令人惋惜。这是那个时代一个戏剧天才的悲剧。像曹禺这样的作家不止一个,还有一大批文化巨匠与天才,淹没于庸碌之辈中,淹没于自己的懦弱中,但我们不忍批判!

而如今进入了速度时代,无数看似佼佼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越来越多的媒体以呕像代替偶像,以愚乐代替娱乐。很多有才的人,也因为渴望以丑角的诞生来娱乐群众,而走上了反美学的道路。想象一下,一个外国人来到了泱泱中华,让慕容晓晓和龚琳娜给他表演,先来一曲《爱情买卖》,再来一曲《法海你不懂爱》,那外国人肯定会被吓傻了:中国在备战?研制什么奇怪的杀伤力武器?

白先勇曾问蔡康永:“你喜欢昆曲《游园惊梦》吧?”蔡康永说:“不喜欢,主角演睡觉,观众也能睡觉。”白先勇又问:“那你总喜欢《红楼梦》吧?”蔡康永摇头:“他们总在吃饭。”

蔡康永的想法代表了一干群众的想法。于是一些“高端”为了照料大众而式微,专家开始戏说,学者开始辩论,《红楼梦》有续梦,《西游记》可以大话。这些“高端”的自觉选择,真有一种倒吸冷气的悲哀!当这个时代只剩下二流和三流时,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这个时代,需要出现纪念碑式的人物。难道为了照料庸碌之辈,使微博红人成为我们这代人的代表人物?艾略特写的《空心人》,即对我们这个时代的警语。

米兰·昆德拉依然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是他的不幸,也是幸运。因为他是“刻奇”教官,他不肯媚俗,亦不肯媚雅。正是这不“刻奇”、不从众的艺术姿态,导致诺贝尔文学奖若干年来都与他无缘,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影响昆德拉小说艺术的伟大性。“志趣高尚、才具卓越的人,不会由于照料周围的庸碌之辈,而施施然使得自己没落了。”事实上,昆德拉的小说文本与文学理论,早已进入了文学的圣殿,那是赠予世界文学的一份丰厚的艺术遗产。

尽管如此,我们这个时代中的佼佼者不能一枝独秀,不能不去照料庸碌之辈。海明威在《丧钟为谁而鸣》中写道:“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每一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分。”因此每个人的庸碌都是我们的哀伤,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员。

志趣高尚、才具卓越的人可以活成一棵树,枝向着苍穹,根要伸向地底。而真正的太阳,能在苍穹中发光发亮,并点亮周边暗淡的星辰。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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