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北京)
三月十日
在各个不同时代,画家、作家、作曲家所创作的艺术形象、主人公、典型,性格各有不同。此种不同,并不是由艺术的想银监会力来决定的,而首先是以不同的社会制度、不同的社会关系,不同的心理和生活,不同的习俗,以及不同的社会经济制度来决定的。
希腊古典艺术所创作的主要艺术形象和典型,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制度。就这一点说来,它们是不会重复的。
中世纪的经济制度产生了禁欲主义的、畸形的、甚至与幻想人生相敌对的封建艺术,这种艺术充满了宗教思想和情绪,充满了神秘主义和反动的所谓“人生变幻无常的社会思想。只有人民的艺术作品才反映了先进的艺术观点。这样的艺术作品,体现了为争取美好生活而与封建农奴主所进行的斗争。
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在封建社会内部产生,新的、先进的社会力量在历史舞台上出现。结果就创造了那种乐观的、并按其内在的社会本质说来是反封建的、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在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时代,资产阶级领导了人民群众反封建的革命斗争,那时,第三等级的思想家在各艺术创作领域中,创造了许多卓越的艺术作品。然而,在帝国主义时代,当资产阶级的经济制度及其体现者———资产阶级已变成反动的制度与阶级的时候,资产阶级的艺术也就随着衰落了。腐朽的、反动的、仇视人类的、颓废的资产阶级艺术,是与资产阶级的基础和整个资产阶级社会制度的反动性和腐朽性相适合的……。
艺术是一种思想形式,是某一阶级思想的表现形式之一。因此,它应列入适合于一定基础的上层建筑。为了要确定每一个艺术派别在某种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意义,就要抱具体的历史态度,要善于从辨证的发展中观察每一历史现象。
……不仅艺术归根到底是由经济所制约的,这点决定了艺术的上层建筑性质,而且艺术在自己基础的形成和发展中,在阶级斗争中起积极作用的这点,也证明了它的上层建筑性质(《论艺术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
三月十二日至三月二十六日之间某日
午前往出版总署中的周扬部长作《思想批判问题》报告。周部长报告内容与郭沫若三点建议内容略同。关于思想批判问题,举出四项:(一)反对阻碍学术讨论和思想批判的思想。因为肃清错误思想,提高学术,只有采取讨论的方法。(二)提倡说理的方法。用科学的态度说理,写文章须有更高的科学性、战斗性、通俗性。用说理的方法提高科学思想水准。(三)提倡学术界自由讨论,空话不同的意见和反批评,避免强迫检讨。(四)开展学术方面自由讨论,并团结发行知识分子。
讲到第二项,提及理论的片面性。如说共产党人只有最高利益,却不知最高利益当与眼前利益相结合。如说改良是反动,却不知我们也有改良。如说胡适提倡白话文,是因为帝国主义要统一中国市场,却不知提倡白话文在“五四”时代自有它的地位。
讲到第四项,认为自由讨论对思想敌人与对一般思想不同,因为思想敌人的资产阶级思想有它的系统性、坚持性,与资产阶级思想的士大夫性和思想上的错误有别,但思想敌人与政治敌人又有别。
三月二十七日
南北地域,各有其通行的曲调,都是由唐宋词及大曲的传唱民间,调名虽同,声腔各异。
当时交通不便,一种曲调在甲地流行,未必立刻可以传到乙地,于是每一地域便有一种或多种流传口头的熟调。
不但大别上有南北地域的界分,即同为南方或同属北地,也当有各个地区的不同。
这关键完全根据于日常语音。比方北地语音较南方为高,所以只用三声,入声一音便呼不出来。
即令同属一种曲调,一经由甲地传到乙地,不必要多久的时间,腔调便会显出异同来。
因此不必到辽金割据或元人统治才可造成不同的风气。
诸宫调本起于北宋汴京,嗣又盛行于南宋杭州,则亦为贯通南北的一种歌唱。
南曲并非没有宫调,不过南戏不加使用。从南北九宫名目相同一点看来,似乎是一种东西两处应用。所以曲调除唱法上或有其声腔板眼的分别外,并不是形成元剧的重要因素。
诸宫调的曲调亦非全出创造,大部分来源仍为唐宋词及大曲。
元剧曲调非全经过诸宫调的使用始相承袭,也许还是取诸南戏而以之归入宫调亦未可料。
曲调数量是一个个陆续增加起来,并非一大批名目同时产生。当然先有散曲,然后才有套曲,然后才应用到杂剧上去。
诸宫调的体制,其远祖为古乐府,递传下来的是和变文同时的唐代诗歌和乐曲,其近亲便是宋代的大曲和词调,同时并在的兄弟辈则为唱赚、唱京词、唱耍令、唱拨不断、小调、嘌唱及说话的四家。
诸宫调既创为以同一宫调的曲子联套的办法,在当时一切说唱故事的伎艺里,自然是一种新形式。同时其局面也比较阔大,在无论哪方面说,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北曲的形成,便当以此为先河。
诸宫调是唐宋词及大曲传唱民间,并有唱赚等民间成分。词曲及大曲的民间传唱并与民间成分混融,发展为进步的新形式,其发展的时代由北宋到南宋,地域由汴京到杭州,发展形式则由诸宫调到南北曲。南曲的成分为宋人词而益以里巷歌谣,情况也大致相同。
唐宋词及大曲走向商业都市,不能不和俗唱混融,更不能不发展原有形式。诸宫调的曲调非出自创造,但此种形式发展乃由曲子联套到杂剧的路子,是先有散曲后有大曲,再应用到杂剧上去。
南北曲在声律上的异趣,最近的原因,当然是南宋与辽金分治所由引起,由地域上的区别而形成习惯上的不同,但根本原因却不在此。
南北曲之分,根本原因究将何在?说起来却很简单,这关键完全根据于日常语音。比方北地语音较南方高,……即令同属一种曲调,一经由甲地传到乙地,不必要多久的时间,腔调便会显出异同来。
南北曲之分,政治原因,是“南声南调,对于来自北方的统治者,或者不大听得惯,惟有存其形式而变其声调”。或是“蒙古人也有一部分本身的文化,对于戏剧,早存在着一种根本不同的见解”。理由都不很充分。又以为根本原因只是语音,非政治经济原因。又认为不必有政治原因才可造成不同的风气。
南渡之前,原无南北曲之分,及和议告成,事实上已为南北分治,北方曲调,因而自成一系。《董西厢》适以文辞雅而见称,乃斐然居首,而成元剧之先声。实则宫调、曲名,皆为北宋旧物,不过在套数组织上稍加运用,由此遂有所谓北曲(读周贻白《中国戏剧史》)。
三月二十八日
南戏,宣和间已滥觞,其盛行则自南渡。认“宣和间已滥觞,或非温州杂剧,而是《东京梦华录》所载《目连救母》杂剧”。这说法虽近于臆断。因宣和间温州杂剧在南方,也可以有土生的戏,但认为“南戏的出生,亦当为由北而南的杂剧流播的关系”。当宋室南移,温州土戏也可因北来杂剧而有杂剧的名与实。且温州杂剧之名,见明人纪载,如认温州杂剧之名,乃宣和间“最初”称谓,亦近臆断。
认南戏“其初,既有温州杂剧之称,其来源应当和北宋杂剧有一种联带的关系,至少在形式上也当有其间接的帮助。”不因其初有无杂剧之称,即否定这论断的正确性。
“南戏发源虽在僻处海隅的温州,但在百戏纷陈的当时的临安树起一帜,自当有其特异之点。如果抛开一切可以影响它的东西,竟认为这是中国戏剧的开场,这事实未免太显突兀罢。”这段话,极具正确性。
南戏由宣和到咸淳,百四、五十年间,由温州渐移向临安。
南戏起于宣和宋南渡时,当吸取北来的成份,以后不断吸取、增益,到临安后,当更多具足戏剧特点。
南戏有歌唱、说白、舞蹈,且联合三方面作故事表演,从其本身即可证其不简单。如从《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证明南戏前身有杂剧成分,则或失之臆测(读周贻白《中国戏剧史》)。
三月二十九日后
(以下十四则笔记,日记,未署日期):
(一)许宣(亦称许仙)是一个小人物,但不当把他看成自私的商人,他有他的聪明与诚实,也有他的自卑感。白蛇表示爱他,他也很爱她,但认为不可能有这样的事。青蛇和白蛇提亲,他不能不加考虑。为什么白蛇会对他这么好?成了后来怀疑的根子。但从成亲到“酒变”(许宣受法海唆使,在端阳节用雄黄酒,使白娘子变为原形),白蛇给许宣的却全是温暖,这却又成了他后来坚定的根子。
许宣遇法海,最初是不相信法海的话,经法海的说服,对白蛇不相信的成分加深,但“酒变”一场,许仙仍不相信法海,他心里有一种希望,希望他妻子不是蛇,同时不能摆脱法海诱惑,所以有意试探一下。
“酒变”后仍不舍白蛇的爱,虽然感到白蛇是异类,只是不敢和她接近,却不想弃她逃走。仓龙(似指变形后的白蛇)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但他不能不考虑仓龙不在床上出现,他相信仓龙,是因为他内心有一种基础,最好妻子不是蛇。
法海再度进行诱惑,尽量减少他对白蛇的爱。但这时他知道白蛇舍命盗草的事,又成了他内心的矛盾。这时候他理智不清醒,他说:深情难舍,即希望与白蛇永为夫妇。他跟法海走,是想借佛力解冤,不曾想到被法海扣留。
到金山被监视后,他才考虑法海并非替他打算,是和他的妻子有矛盾,因此他坚定站在白蛇一面。
……
(二)梁金鑫老艺人寄来《鹞子观星》、《二取高关》、《关公盘貂》、《李密降唐》、《杀宫带箭》、《斩雄信》、《未央斩信》、《铡陈世美》、《陈州放粮》、《长亭铡侄》、《青龙驿》及改定本《酒毒杨勇》来。函云“第二届会演,我之《锁五龙》、《盘貂》等剧,未获选取,颇引为怅。”言下有牢骚之意云。
(三)清福州梁章钜《浪迹从谈》卷六“张居正”条:“近日梨园有演《大红袍》全部者,即丑诋江陵张文忠(即张居正),与奸佞同科,并形容其子懋修为乱臣贼子之不如,殊为过当。张太岳当前明神宗朝,独持国柄,毁誉迄无定评,要其振作有为之功,与威福自擅之罪,俱不能相掩。即其子懋修等,亦并非纨绔下流。考《湖北诗录》载:张懋修,字子枢,万历庚辰廷试第一,授修撰。遘文忠家难,冤愤,投井不死。绝粒累日,又不死。手抱遗籍,泪渍纸墨间。天启辛酉,文忠墓忽有白气,如云如烟。越明年,奉特旨昭雪,时子枢年八十矣。”
(四)山东丝弦戏《海瑞搜宫》剧情:隆庆朝,张居正陷海瑞,隆庆贬海瑞为民。隆庆崩,万历嗣位,海瑞回朝乃与张辩本,路遇新科状元邹元标,披发戴锁,邹亦为张所陷,发往帘外充军。海带邹回朝,寓邹重音寺中,上朝面君。在朝堂与张相见,两相争论。海见驾,万历复海户部大堂官职。海奏张陷邹事,万历命杜怀印往重音寺宣邹见驾,复其头名状元,并收张于狱,命孙伯牙代文华殿大学士。海又参文武朝臣与定国公徐龙不管事,杨老公任酆僧乱宫,养老宫不洁净等事。万历命海瑞搜宫。隆庆贵妃童氏,因隆庆崩驾,延僧二十四人超度,童爱僧名风龙和尚者,留在宫中。酆僧报海瑞前来搜宫,童藏风龙金柜中,自坐柜上见海。海在宫中搜出两杯两筷,并在龙床搜出袈裟。海欲搜金柜,与童争执,同往金殿见万历。酆僧奏袈裟乃国母罗裙,万历乃绑海问斩。孙颁徐龙救海,徐乃面君请旨,带海瑞二次搜宫。童藏风龙于嘉仪宫祖画后,徐搜宫无所得,往嘉仪宫祭隆庆。前张子建搜宫亦无所得,因被万历屈斩,张示梦海瑞,故海奏养老宫不洁净。徐祭隆庆,多烧纸钱,张魂卷热灰燃祖画,搜出风龙,乃并拿酆僧见万历。万历将童妃点天灯,判风龙、酆僧剐罪。
江西二黄戏有《改金榜》及《花缸计》,当是《海瑞搜宫》原本,乃涉及张懋修及谭纶。今京剧《大红袍》乃《五彩舆》,与梁章钜所称不合。
(五)明,吴会钱希言《狯园》第十六“环闻”:武宗(即正德皇帝朱厚照)游金陵之鸡鸣山,江彬(武宗贴身大太监)夜伏甲士剑客之属,将谋逆焉。中夜,山大呼者三,众军守卫行在(皇帝在外临时驻地谓行在)者,亦齐声呼万岁者三。彬气摄,谋遂不行。后龙舟渡扬子江,其夜江复怀利刃户……,俯身取刃,不觉中风,蹶然倒地,乃知真人翊运所至,有鬼神为之呵护矣。
清皋兰朱克敬香孙《瞑庵杂识》,道咸同光四朝轶事,散见其中,盖近代之著作。卷三一条论明武宗云:明武宗尝微行,至内阁,公卿方会食,帝从容问曰,卿等知食所自来乎?朕居东宫(太子)时颇贱五谷,谓自生若阶草。后巡行田野,乃知稼穑艰难。因询诸臣南北耕获事。诸臣约略敷奏,独尚书某噤不能对。帝曰,日食不知,焉能治国乎?汝典吏部,近治何事?某踧踖良久曰,昨太湖巡检缺,应归部选。帝大笑曰,吏部尚书仅知选一巡检,犹足任乎?遂起去。俄有旨,太湖巡检着某补授。尚书奉命,仓惶之官。既至,则衙署濒湖,三面皆农田,始悟帝意。因日从父老行阡陌,访农民疾苦,溝洫利病,著为论说。后数年,帝南巡,尚书迎谒,帝笑问曰,尔今知粒,食之艰乎?尚书叩头谢。既至行宫,召问近状,尚书献所著之书,帝大悦,即授亚相。
常熟杨仪梦羽,嘉靖五年进士,所著《明良记》云:帝(明武宗)南巡过淮安,谓孟都御史凤曰,汝非一乳二子而并显者耶?(兄麟,位至方伯)。以网命之渔。凤举网奋张,仅如一笠。帝曰,官许久,尚不解渔耶?
又《明良记》云:武宗幸扬州,买民舍自居,仍以契付税课局,批税藏之。
《瞑庵杂识》卷四:明武宗时,庶常散馆,有林某多作古字,帝见卷中有
“火禾”字,因作“口禾”字试之。林不能识。帝曰:“秋”可以作“火禾”,“和”不可作“口禾”乎?汝读书少,故思以怪文陋,宜更勤学,乃放归。林既出,通国揶揄,去留无所,遂流寓京师卖字。一日,帝微行过之,见林书法秀逸,联句亦佳,因问美才何不应试,乃鬻字也?林见帝仪服伟丽,意必贵人,因揖坐,告之曰,某故庶常,缘不识御书,奉旨归学,贫不能装,故留此耳。帝曰,何不为客?林曰,人皆知遂臣,谁肯容者?帝曰吾当书荐。明日己午,候此毋误。林叩姓名爵里?帝曰久自知之,遂去。明日响午,有内侍持黄封一,白金百两,授林曰:赍此亲投,无窃发。黄封大书山东巡按开拆。林知有异,急办装东行,至谒巡按,阍者难之,乃委黄封而归。俄店佣报巡按来谒,林怆惶接见。巡按曰,奉旨受代,请即入署宣旨。林偕往启读,则山东巡按之命也。
(六)《都公谭纂》卷下:吴优有为南戏于京师者,锦衣门达奏其以男装女,惑乱风俗。英宗(明英宗朱祁镇)亲逮问之,优具陈劝化风俗状。上令解缚,面令演之。一优前云“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云云。上大悦曰:“此格言也,奈何罪之?”遂集群优于教坊,群优耻之。驾崩,遁归于吴。
明正统(英宗年号)时,吴优南戏,昆曲前之昆山腔,实南戏也。以男装女乃为锦衣所奏,则京师北曲无以男装女之事可知。“国正天心顺”云云,似《金瓶梅》亦有此开场白。律之以《琵琶记》之全忠全孝,则劝化之精髓乃在此。
(七)信州郑仲葵胄师《冷赏八卷》卷四“声歌条”:宜黄谭司马纶,殚心经济,兼好声歌,凡梨园度曲,皆亲为教演,务穷其巧妙,旧腔一变为新调,至今宜黄子弟咸尸祀谭公惟谨,若香火云。
谭以浙人归,教其乡子弟,是使浙人教,此云亲为教演,乃自教,旧腔一变为新调,则宜黄调非故海盐声。汤若士亦能自度曲,由谭至汤二十年余,宜黄子弟极一时之盛,盖艺人与曲调均登峰造极,谭汤之于宜黄,不亚于魏之于昆曲也。宜伶尸祀谭若香火,即不敢以谭从祀清源,师庙之立,亦宜与谭之尸祀有关也。
(八)梁章钜《浪迹续谈》卷六”文班武班”条:剧场有南戏北戏之目,不过以曲调分。近人有文班武班之目,文班指昆曲,武班指秦腔,则截然两途矣。余金星不入命(似是”未入门”之意),于音律懵无所知,故每遇剧筵,但爱看声色喧腾之出。在京师日,有京官专嗜昆腔者,每观剧,必摊<缀白裘>(昆曲折子戏选集)于几,以手按板拍节,群目之为专门家,予最笑之。
此条记在京师及在兰州事。又云比年余侨居邗水,就养瓯江,时有演戏之局,大约专讲昆曲者不过十之三,与余同嗜者竟十之七矣。昆腔、秦腔之分,指何地而言不可知。文班武班之分则江浙至今犹然。又《续谈》卷六言,温州郡署”戏彩堂”,云是岁时演戏之所。又言”戏彩堂”前家宴,有演《投赵激仪》剧者,则秦腔或指温州乱弹言。”戏彩堂”当作”戏彩亭”,在郡署三堂寓眷属处。
《浪迹丛谈》卷二“小玲珑山馆”条:邗上旧迹,以小玲珑山馆最著。地先属马氏,后归黄右原家,右原为录示梗概云:康熙、雍正间,扬州盐商中,有三通人,皆有名园,其一在南河下,即康山,为江鹤亭方伯所居。其园最晚出,而最有名。乾隆间翠华临幸,亲御丹毫。鹤亭身后因欠帑,园入官,今仪征太傅领买。……当日蒋心余先生常主其园中秋声馆,所撰九种曲内,《空谷香》、《四弦秋》,皆朝拈斑管,夕登氍毹,一时觞咏之盛,与汪蛟门之百尺梧桐阁,马半槎之小玲珑山馆,后先媲美,鼎峙而三。汪马之旧迹,皆在东关大街,汪马江三公皆盐商,而汪马二公又应词科。汪氏懋麟,江都人,由丁未进士,授中书,以荐试”康熙鸿博”,为渔洋山人高足弟子。……马氏两兄弟,兄名曰琯,字嶰谷,一字秋玉;弟名曰璐,字半槎,皆荐试”乾隆鸿博”科。开四库馆时,马氏藏书甲一郡,以献书多,遂拜图书集成之赐,此”丛书楼书目”所由作也。……其主家者,为杭大宗,厉樊谢,全谢山,陈授衣,闪莲峰皆名下士。……
蒋心余曾主江鹤亭园中,写《空谷香》,《四弦秋》,广信戏曲之盛当与扬州有关.
清破额山人《夜航船》卷一“三人戏法”条云:钱香吏,客扬州盐运使幕中,八月天气,连宵演剧,颇不惬意。会有江宁府某公,遣送善戏法三人,令诣署,主人甚悦。
《浪迹丛谈》卷六“赵普”条云:偶为友人招观剧,余不谙昆曲,而主人不喜秦腔,座中客多为余左袒者,适呈戏单,余点《访普》一出,盖昆曲与秦腔均有之,曲文初无小异,客谓余之善调停也。
《续谈》卷六“文班武班”条:忆在兰州日,适萨湘林将军由哈密内召入关,过访。素知其精于音律,因邀同官以音觞宴之。湘林语余曰:戏虽小道,而必以雅奏为高,若猥语乱谈,则舆肆所乐闻,岂可以入吾辈之耳。余曰,君言诚是。既然已演戏,则征歌选舞自以声色并备为佳,若徒赏其低唱恬吟,则但令一人鼓喉,和一笛足矣。又何必聚一班数十人于后台,为之结彩张灯,肆筵设席,而品评其行头之好,角色之多乎?合座群以为然,而湘林之语塞矣。“赵普条”当指其事,则武班秦腔当是陕西梆子。
《浪迹续谈》卷二“英济庙楹联条”:温州瑞安门,俗呼大南门,出城半里许,有英济庙,俗呼为白马庙,相传为昭明太子,既无旧碑可考,里人亦无能详其源委者。庙中有潘宗耀楹帖,跋云:英济庙神灵最著,里俗相传,梁昭明太子拯饥来此,时乘白马,故又称白马庙云云。按郡志未载此事,前史亦无可证验。昭明何以能来温州拯饥?事属茫昧,惟此联尚非俗笔。
池州昭明之祀,延及温州,巫神傩戏之进路若可考,当考之。
(九)信州郑仲葵《耳新》卷四,载铅山县三十七都有显应坛三圣,广济仓有三圣坛。三圣能附人身,披发徒跣,用红布裹额,身衣红袍,手执小钢叉,盖巫神也。按国朝金溪李元复《常谈丛录》云:予乡各村里常祀黄司空,如所奉三公神,碑石多不镌神号,每误称王四公,又以三公,四公误为行第。惟江西省城进贤门外则称黄司空。考司空名法爽,字仲昭,巴山人(即今崇阳县境),当梁侯景之乱,率壮勇以卫乡里,遣兵助陈霸先,败景兵,梁元帝授以交州剌史,资领新淦县令,积功封侯。入阵与周迪同擒李孝钦,樊猛等,叙功即与周迪同阶.迪反,受命讨之,进封公,征为侍中中权大将军,出镇寿阳。薨,赠司空,谥曰威(<铸鼎余闻>卷二引)。按今爵南城福主之祀,仍书曰大公,二公,三公,胡大公等。南丰福主亦三神,而不悉其名。又<耳新>卷七载戴文六,居邑之土江,家有三神,曰公公,长仅二尺余,冠幞,其中者衣黄,左右衣红,其使为狗,为禁于家。狗名将军,或不使狗而使鸡。戴亦往太华进香,进香时命举家斋戒。本家有三神,各店亦有三神。三神在人家,为世代供奉之神。或其家迁居,三神未与偕去,则往他家扰乱,其家送之,则备白米一斗,灯一盏,伞三柄,船一只,则福主之祀犹五通也。
南丰应宿坊傩神福主殿所祀即三神,亦即三圣或三公神,其统称为公公,为每家所祀之家神,故所司为鸡犬,亦为村坊通祀,故所司为鹰鼠,而以鞲鹰,惊鼠配祀。家神则附其家人,如戴文六儿妇之身,为出家粜。坊神则附坊人之身,为本坊捕盗逐疫。其送神以船,则傩子船也。
<耳新>卷六”陈风”:宜黄独重七夕,四门各祀一神,至期分门迎赛.先东门,次北门,次南门。前导则彩旗十里,次马上杂剧,皆白晳少年或伶人为之。间以铁杖,杖高十数尺,以四五岁稚子缀其上,或鱼龙角触之戏,无不巧妙绝伦。最后威仪驺从,一如王者,间以大旗,皆裂五色帛为之。近神处有银丝灯笼,看马,曲柄伞,香案之属。神戴黄金盔,蟒袍玉带,轿仿王府制,柱盖刻蟠龙,饰以黄金,用八人舁之,周游四门,委蛇竟日。各门争出奇巧相尚,劣则加罚。至晚,张灯结彩,游人骈肩错趾,赏玩达旦。四方奇货,一时去集。西门迎赛亦然,独在中秋,灯亦如之。
宜黄三年一次迎大公神,各乡迎神,均有记载。棠阴迎神为七月十五日;兴城区七夕迎神,时间相近。迎神用小孩扮儿郎,即铁杖缀稚子也。
(十)山东丝弦戏<烧窑>,写刘秀父被王莽毒死,母被打入冷宫,刘秀逃出京城,奔走南阳颁兵。尹思道与妹丽华,兄烧窑为生,妹送饭,路遇刘秀,刘腹饥,食丽华饭,自道姓名,与丽华同返其家,因封丽华为正宫。尹思道回家用饭,见其妹,更见刘秀,妹说原委后,秀复封思道为国舅。戏情略似《梅龙镇》。尹丽华当是阴丽华。赣剧有《烧窑封宫》,剧情较此为繁。此但演《封宫》,与烧窑无关。赣剧则王莽追兵至,乃藏刘秀窑中,且被迫放火烧窑。追兵去,而秀乃不死。原剧情当如此发展。丝弦戏略去剧情重要部分,也由此知道。
(十一)相传灌口二郎神,在四川成都府灌县,香火甚盛。今吴葑门内水中,涨一小洲沚,方广不逾数弓,土人立二郎庙于其上,殿堂甚湫隘,临水开窗,如人家斋舍一楹,神像亦小,长可二尺许,著金兜鍪,衣黄袍,坐帷帐中。而香火之盛,莫与比者。自春徂冬,祭享不绝。疮疾之家,许一白鸡还愿,既瘥,乃宰鸡往献。又裹对面为饼,以饲庙中白犬。尚白者,岂谓蜀在西方,取义于金,以神其说欤?此不可晓。宋朝有《紫罗盖头》词话,指此神也。又传六月二十四日是神诞生之辰,先一夕便往祝釐行者昼夜不绝,妓女尤多。明日即剧钱为荷荡之游矣。吴城轻薄少年,相携伴侣,宣言同往二郎庙里结亲,一进庙门,即阑入珠翠丛中,双拜双起,日以为常,神亦不以为异。若果清源真君,安得不降之罚乎?(明吴会钱希言<狯园>第十二”淫祀”)
殿堂小,神像长二尺许,金盔黄袍,治疮疾,妓女之祀,二郎庙结亲,可证即老郎。
(十二)云贵间有关索祠几处,相传一巨绠(汲水用的绳子),常夜作声,时人以为灵响,于此建屋立祠,名曰花关索。衣冠钟鼓,千年不断,往来行旅,莫不祷祈,至今尚在。传奇小说中常有花关索,不知何人(民间传说关索为关公次子)。东瀛耿驾部橘,少时常听市上弹唱词话者两句有云:”枣核样小花关索,车轮般大九条筋”。后以语余,共相击节(《狯园》第十二”淫祀”)。
云贵间关索祠,必与词话关索故事,流入云南有关。故滇戏之湖广成分,入滇当在明季,不在明末。
(十三)二十年前有叶和尚者,行乞吴市,常于市中扮十八罗汉,妍媸老少,无不毕肖.其两眸俞逾时不瞬,俨然应真模样也。观者无以为神(《狯园》第十六”环闻”)。
昆曲《山门》衡阳演出《,五台会兄》川、湘二黄,均有罗汉架子,盖始于此(川剧《五台会兄》纯唱工戏,没有摆十八罗汉架子.湘剧《五台会兄》,杨五郎在悲壮的二黄腔中,摆出十八罗汉架势,堪与昆曲《山门》媲美)。
(十四)南词者盛于江浙,所谈皆男女相悦,其词鄙俚不文,妇女及屠沽者流,聆之恒终日不倦,稍有知识者多掩耳而走(见山阴俞蛟《梦厂杂著·乡曲枝辞》卷上)。
四月二十九日(由北京抵长沙)
四月二十五日,领出差费二百五十元,借支薪金五十元。二十七日购得往南昌联票,晚十时往车站,十一时三十分开车。二十八日晨过石家庄,天阴,午后渡黄河,过郑州,小雨。二十九日晨抵汉口,天雨,渡江时雨止,车在上午十一时三十五分开出武昌东站,雨势在进行中渐大,入湘境,田多水满,秧多黄烂。晚八时抵长沙,宿东茅街吉祥旅馆。
四月三十日
晨起,往访蒋寿世同志。湘城街道大改旧观,间有可识别者,寻迹而往。至宝南街,不复识保安里,问途人,始知之。天雨,至蒋宅,雨更大。田洪同志冒雨来,衣尽湿。予昨晚抵长沙后,曾往湖南剧院访田洪同志,田不在,留一条,田晨来吉祥旅社,予已出门,故赶来蒋家,知予必往蒋家也。田云:赣剧曾在长沙演出,对观众影响颇大,对艺人影响较弱。赣剧声腔多采自越剧,即彼中人亦不讳言。问高腔,则云弋阳,今无此腔,乃龙虎山道士腔也。彼中人似有所蔽,实则赣剧有高腔,在湘亦曾演老戏,但未演高腔戏耳。又谈及木偶、皮影来京会演。此间领导干部,因京中会演总结报告提及未设木偶、皮影剧团地区,不增设剧团,任皮影、木偶在民间作业余发展,故不主张设木偶剧团。不知总结报告更提及木偶、皮影须为农民及儿童开拓教育、娱乐园地。木偶既与皮影同接受此一任务,湘中有木偶剧种,不组木偶剧团,木偶戏本身且不存在,将如何达成任务?湘中木偶来京,未得选拔,艺人有自卑情绪。但因京中在“百花齐放”原则下,承认其适当地位,亦得到相当鼓舞。今湘中木偶处境,扶持之则有发展希望,不重视则从此不能复振,实处于生死之交,惟领导之意旨能转移之耳。不设立剧团,则后此会演,再召集木偶艺人作临时行政应付,且将不可能矣。总结报告更提及木偶、皮影为农民所爱好,对农民教育、娱乐作用极大,演出无害有益,则当在农村普遍发展,或在农村作相当提高。但木偶、皮影更有一发展任务,则因其更适于儿童好尚,当向儿童剧之进路提高也。此间领导干部,则谓京方意见,乃着重向儿童剧新方向提高,其主观片面理解政策如此。
五月一日
晨迁往寿世兄家。皮影剧团雕刻艺人何德润同志来帮同运行李,并承邀在茶社避雨作谈。皮影剧团艺人同志皆河西人。河西皮影与东乡皮影虽止隔一湘江,不但影人制作不同,如东乡影人臂为三节,而河西则两节。即同一故事组织,亦各有传说上之差异。何为我述董永卖身后之半部“渡鹊桥”云:“七仙姑所生子董仲舒,生子董琪、董琳、董刚。董刚为王禅老祖度去为徒,仲舒失其第三子。东华王作乱,仲舒挂帅,命琪、琳对敌。东华王有灯光神罩,罩去二子。王禅老祖遣董刚助战,亦不胜。鬼谷仙师与仲舒芒鞋一双,使往鹊桥候其母,因得会七仙姑。七仙姑允收东华王,与仲舒葫芦二枚,云:一贮引路松子,命归途沿路播种;一则谢鬼谷仙师。盖松子实为荆棘,沿路播种,乃断其再通鹊桥之路。鬼谷仙师算知洞中当日有火厄,避出洞外。仲舒持第二葫芦往见鬼谷,洞门已闭,乃从洞隙投入葫芦。洞中火起,鬼谷回洞救火,仅救出《百中经》前半部。七仙姑往见观音大士,查询灯光神罩,神罩原为观音之物,为剔灯童子盗下凡尘。七仙姑乃与观音同往收服东华王,在神罩中救出董琪、董琳。此剧在湘潭演出,每届七月十五,董家祠祖,多演此剧。盖自炫其老祖母为七仙姑也。”“百花齐放”原则,即一地农村戏剧,亦当作如是观。
五月二日
戏曲对干部无吸引力,多爱看外来戏曲与电影。湘戏有八个单位,花鼓戏有三个单位,合计茶楼清唱一、两处,省戏剧团共十八个单位。春季为淡季,农村春忙,则城市冷落。去岁歉收,农村生活恐慌未除,城市失业问题未解决,故湘戏艺人收入极少,戏场亦极冷落。寿世兄所谈如此。
皮影剧团夏少春同志当剧团赴京会演时留守长沙。费时两月,发明一种皮影,牵动一处,或头或尾,则手足周身俱动。制成一猫、一鼠、一鸭、一蟹,动作俱合生理。推之人物制作,则皮影制作将跨一大步。艺人运用经验,故创制之力量惊人。故聪明结合经济,乃有奇效。
康德局长请午饭,与寿世、翟翊、田洪同往。饭后谈戏改问题。复与蒋、翟、田、康访徐绍清,见彭菊生、彭俐侬、郑福秋、范正明等同志。并访乾元宫、老郎庙等旧址。
晚观张福梅《秋江》,陈绮霞《背疯》,郑福秋、杨福鹏《坐楼杀惜》。福梅发调高,力不能继,不克自收其调;福秋气不续,声腔战抖;绮霞音散而调低。其因则艺人营养不良,睡眠不足。湘戏主要艺人,日夜两场演戏,晨七时半上班。福梅患子宫炎新愈,绮霞亦抱病,福秋有四子,家务甚繁。福梅四十一,福秋三十九,中年女艺人,艺术生命不加顾惜,则不久将成问题。今晚高腔用管弦乐帮腔,粗制滥造,不堪入耳。
五月三日
徐耕娱,字治平,光绪中叶至宣统年间寓居长沙。周文湘曾到过北京,学得《闻铃》、《惊变》等戏。周雪舲(如保)原唱湘旦,后辍演拜徐门学画,对昆曲亦有底子。因组曲社在葵园家、杨三豹子家清唱,渐加入清华仁和,由清唱进为彩排。社中梨园艺人少。有福临(申伢子),须生,工《弹词》;韵兰,旦,工《和番》;有柳六BAI子,工《醉打山门》。李芝云、周雪舲亦曾演《藏舟刺梁》。耕娱觐见归,既死去。社乃由郑真如主持,定名“南雅曲社”。艺人有邓七爷、武小姐(赛星)颇有名。邱艺林原在仁和班管大衣箱,学笛于耕娱,此人在长沙大火前死。民国十年(1921)大水,长沙坤伶演赈灾戏,因组班。从邱学戏之坤伶王福保、唐福莲能演《琴挑》,曾福佩、黄福秀能演《刺虎》,何福桃能《折柳阳关》,晏福秋、郑福秋能《斩巴》,曾福运能《游园惊梦》,程福纯能《春香闹学》,甘福申能《闻铃》。邱家寒当时教女弟子,第一次演出所得彩金归师,无彩金则自己拿钱。邱利其资,故教徒认真。北伐后曲社没落。甘福申北伐后出台。徐居与杨三豹子家对门,曲社常在其家试演。杨原居理问街杨家巷,后迁肇嘉坪。
庚子(1900)前,正月官场演团拜戏。官场十二月二十四日封印,正月二十五日开印,一月内不理刑名。除正月初三日为乾隆忌辰,无日不演团拜戏。会馆演同乡团拜戏。天后宫、福禄宫有内、外台,江南、上元、苏州会馆有内台,杜康庙有堂戏台。绅家除唱寿戏,更叫唱晚台戏。当时晚台戏价为十二串。绅家凑钱,叫戏消遣,所演为不能上演之戏,或为昆曲试演,或演新戏。当时新戏,周文湘所演有《三笑姻缘》、《三侠图》等。周文湘饰李靖,韵兰饰红拂,李兰生饰虬髯公。时在光绪二十二年(1893)至光绪末年(1908)。
叶老四组同春园,其人名默厂,自园弟(杨息尘说)。
午前,郑福秋来,杨息尘来,张福梅来,性一偕陈浴老来,王如福来,谈话至午后一时许,客稍稍去。与息尘先生谈“南雅曲社”。魏猛克局长来,与谈湘戏剧改。
五月四日
董永父董怀德,病无医治之资,董永往舅娘家借钱,舅娘不与,董永父一气而死。董永拜兄赵黑来看董永,黑为守尸,永卖身葬其父。员外傅洪以身价十两卖董永身,董永归葬父后,与赵黑分别。白骨大王据白骨寨打掳,赵黑过白骨寨战胜白骨大王,乃为寨主。七仙姑观凡,董永孝心感天。七仙姑在槐荫指树为媒,许婚董永。结婚后同来傅家。傅洪子傅廉,调戏七仙姑不成,与家院定计,借傅廉妹赛金婚期近为名,命永往白骨寨盗花梨木作嫁妆。七仙姑叫董永大胆前去。永往白骨寨见赵黑,命喽兵伐木送永归。永去后,廉再调戏七仙姑,为神火所烧。乃又与家院定计,买黄丝七斤,限一日织成巧花绫。七仙姑夜焚香招姊妹一夜织成。姊妹劝七仙姑返回天宫。巧花绫织成交傅洪,洪退还永卖身字,命永夫妻回家。七仙姑在槐荫与永别。别时告永已怀孕,如生女留天宫,生子则送永。永再回傅家,傅洪还永巧花绫,永以绫进贡,成进宝状元。许婚赛金。状元游街,仙姬送子,结婚团圆。又七仙姑在傅家时,与赛金分别,送赛金针七枚,描龙绣凤,用之特巧。
长沙皮影,西乡分上河西、下河西。上河西为宁乡派,唱打同湘戏,间以宁乡花鼓。城内三泰街、三兴街皮影同西乡,有宁乡老艺人。下河西为乌山老龙头派。东乡浏阳本子与湘戏不同,唱打派头同。东乡衬板架子为一颗印,西乡为狮子头。南门里仁坡为东山乔,影人无弯手,两手均三节。胸部则为正面。北乡多益阳派,皮影人较小,皮影、木偶唱法与西乡大同。衡阳皮影唱渔鼓调,皮影人小,又用皮影敬神。衡山皮影演出,乃为敬神。
翟翊同志约午餐,菜蔬极精。客座除田(田洪)、蒋(寿世),有康(康德)、魏(魏猛克)等。饭后谈戏改问题。晚文联邀宴徐长兴(酒店名),见刘斐章、王之献、阎金锷。
五月五日
光绪二十三年(1897),京戏在(长沙)水府庙(庙在南门外灵官渡)演出,艺人有汪庚奎,演出情况不佳。三十四年,怡丰茶园在小西门外河街设立,旦有名玉牡丹,吴古欢有诗赞之。有洋船(当时称外国轮船为洋船)公司买办周吉荪,欲在栗木巷开坤戏园,朱益斋不许开,郭十亦反对,与朱书云:周吉细人耳。同春茶园亦在孚家巷开设,经理刘谷生乃日本领事馆文案,船行老板,叶德辉私人(参与)。后移织机街耕耘圃。宣统年间,豫园在织机街桃花井开演,至民国八九年始停业。全盛时期有“双菊”,一为张菊芬,一为粉菊花,皆名旦。人有诗云:”不存洪宪(袁世凯称帝年号)存粉玉,”即指粉菊花言。粉菊花即高秋萍也。民国二年至四年,湘舞台在吉庆巷开演,台为转台,林黛玉在此演出,即上海四大金刚之一也。清末,曾重伯在东长街组燕云歌舞之台,民元(民国元年)改酒馆,等于昙花一现。玉牡丹后有小桃红,即名旦周蕙芳,到湖南来只十三四岁,至十八九岁离湘,在南京、上海一带演出。(萧石朋谈)
民十一至十四年,每年秋季举办“菊选”。第一次“菊选”,唐福莲当选“菊国大王”,程福仙当选“总理”。当时长沙有《小小报》,举办人为吴寿珉,编辑为何和五。“菊选”选票即印在《小小报》上。当时晏福秋势与唐福莲抗衡,她说要当选须多买报,反对贿选,声言不競选。陈福顺等和之,以致坤伶分家。黄元才因有育婴街组九如班。第二次“菊选”,菊国“大总统”为唐福莲,“副总统”为程福纯,“总理”为某某。第三次“菊选”。甲方为曾福运当选“大总统”,王如福当选“副总统”,甘福申当选“总理”。甲方内幕主持人叶德辉,出面活动人为劳子卫,因劳气焰太甚,得罪左君严,龙天放诸人,乃另办选举与甲方对抗。乙方由程福玉当选“大总统”,叶福林当选“副总统”,夏福金当选“总理”。第四次民十四年“菊选”,由冯福霞母冯二主动自己拿钱,由左君严主持。“大总统”为冯福霞,“副总统”为罗福雪,“总理”为某某,是为“红霞白雪”之选。“菊选”每年九月一次举行,民国十五年(1926)始停止(以上均为湘剧坤伶)。坤班起源于箭道巷寿春园,时当福禄坤班前。景星园于十三、四年在太平街江南会馆成立。戏台联云:“景美辰良,怀鼓瑟灵妃,尚有遗音播湘上;星辉云缦,看散花天女,依然春色在江南。”(杨息尘谈)
萧扬晨来,谈湘剧史料。往冀家冲看文熊。……晚在新沙池洗澡,理发,遇大雷雨。
五月六日
江西永新爱看湘戏。升豹,是桂升班的艺人,桂升班与福临班是同时的班子,同科艺人有(彭)升贤(湘剧名老生徐绍清之师),(刘)升桂,他在湘潭很著名,后来在江西省打班子。又有荣华堂,打班子的人小名木脑壳,唱花脸,其人或是桂升班,或是君字派出身。又有连庆班,打班子的叫草包,是做衙门的出身。瑞河有京剧班子,小玉鼎弟出此班。又有庆升班卢飞云(飞拐)、宾福生出此班。湘戏往江西,赣北至上高止,赣南到遂川,接桂东。宁国、赣州为祁阳班,越大庾岭来。
董爽秋云:《潘葛思妻》原是温州戏。五袍:《青袍记》,《红袍记》,《绿袍记》(《八义图》),《黄袍记》(《斩黄袍》),《白袍记》(《薛仁贵》)。《战长沙》,一名《猴子磨刀》,用高腔唱。《逢师桥》,一名《刘伯温访主》,桥在今浏阳财神庙对门,为朱洪武见刘处。此戏为纪八先生的戏,亦高腔戏。
《鹦鹉记》原存剧目,有《进宝》、《查宫》、《贺宫》、《生非》、《结奏》、《言公》、《祭台》、《量发》、《搜府》、《产子》、《拾子》、《思妻》、《定计》、《围棋》、《迎主》诸折。今湖南新年唱<麒麟送子>,仍用《鹦鹉记》田舍翁《拾子》曲牌与词句。(徐绍清谈)
湘春园民国十六年(1927)在高井街开张,发起人为龚湘云(湘剧名净),行头由王六神仙置办,戏票每张大铜元六枚,用簸箕收钱。三场戏每场收得戏钱七八百串。新舞台十六年(1927)起在育婴街设立,行头是做贺绅班的黄玉桂置办。五年内被湘春园扯垮了。远东戏院二十二年(1933)设立,营业极旺,行头由丁大炮(丁子卿)出钱置办。至长沙大火(1938)后始停业。
坤角能昆曲的,远东有李福可、龙福凤、郑福秋、曾福佩等,生角有欧元霞、朱仲儒、陈少益、师青云、周元华、庄华厚等,小生有粟春临、徐福宽等,花脸有徐初云、罗元德、宾申冬、刘申奎、罗益才等,小丑有胡普林等,老旦有田华明、张长庚、康华伍等,旦行有龙福凤、周福昆、郑福秋、彭福娥、梅福芬、廖福芬、曾福佩、彭福仙等,场面有欧寿廷、姜南生、刘伯涛、于长生、傅儒宗、彭菊生等。
福禄坤班当民国八年(1919)在寿春园成立,老板为罗裕庭、程有才、黄玉桂、郭茂生、唐玉生、徐茂林、陈金山、饶天锡八人,当时有”八大锤”之称。民国十四年(1925)八月初一日,福禄坤班由徐茂林在太平街江南会馆设景星园分班,名福寿坤班,在园演出。班中除女艺人外,男艺人有陈汉章、廖申翥、陈华枝、汤彩凤、李少臣、罗裕庭等,是为湘班男女艺人合演之始。民国十年(1921),黄元才起九如坤班,在育婴街新舞台前长庆园演出。女艺人有王如福、黄如禄、黄如顺、苏如贵、陈如云、罗如寿、黄如仙、黄福莲等。(庄华厚谈)
午前在银苑与田洪同志作谈。午夜访龚湘云老同志。湘戏艺人同志徐绍清、萧金祥、郑福秋、张福梅、彭菊生、欧寿廷、彭俐侬、陈绮霞等设宴乾元宫某饭馆,往赴其宴。与湖南湘剧团干部同志座谈,并与庄华厚、王华运同志谈话。
五月七日———十六日
(一)长沙湘戏过去无专名,未定名前通称大戏。京戏到长沙后称汉戏(似无此说),当时京班子和汉班子是对立的名称。后来称湘戏是见诸文字后的名称,是报纸戏评上所用的名称,除了城市,农村小县、年老的人,到现在还叫汉戏。
老郎庙乾隆十六年立庙,当时管庙的人叫总管,各班负责人叫班长。
整的组织分为四柱,演员属潮源柱,场面属长生柱,管箱属余庆柱,管班属发源柱,合并属老郎庙。四柱各有小公(“小公”费解,可能是分支机构),各有负责人,但以潮源柱为主。长生柱小公在中和街,余庆柱且购有部分产业。
管班在外寻戏(寻找接洽演出地点,签署演出合同),按戏抽成,层层剥削虚报,在各庙都跑得熟。
老郎庙立庙时称梨园公所,以后称老郎公,民国后改戏剧同业公会湘剧部。京剧属于客位,不能上牌(每个戏班到长沙演出,必须到老郎庙登记挂牌,缴纳牌费。湘剧独霸长沙城的演出市场,抵制京剧进城,后才解冻)。演员组织属同业公会,老郎庙为总管值年制,只管财产。以后又立戏剧演员协会,时有新会,老会之分,演员有只上新会不上老会的。
火灾后(指1938年长沙”文夕大火”),演员发起演员协会,强调工商合并。伪中央社会部只许成立伶工协会。当时前台组织(戏院称前台,戏班称后台)戏剧业雇工会,目的想达到演员参加,因而发生争执。
雇工会改名戏剧业职工会,黄元和(湘剧名丑)任理事长,演员上牌。火灾后终止举行。每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及六月二十四日,为过班期(在此七天中,各班相互聘角,有如演员流动),每月初二、十六为支薪期。
无故跳台板,无事击鼓,被认为骂大众。科班公堂摆四把椅子,是教师、班师和老先生的座位。一个学徒犯错误,全班学徒皆挨打,名为“打公堂”。爱说话和爱管别人的事,这种人叫“绿虫”,又名“青头绿尾”(苍蝇)。喜爱说小话的人(指背后说人)叫“爱矮纱帽”。戏班内部复杂,名班杂子。两个王字一把刀,认为“班”字太恶。不许丢饭瓢子(戏班吃大甑饭,饭瓢子要递给来人,丢饭瓢被认为打烂我的饭碗),不许拨开别人床帐(戏班住敞开的大宿舍,床铺相连,床帐有如一家门户)。跑龙套的又名大队。
同治年间(1856-1875),湘潭同庆茶园举行联合演出,所演的是优秀节目,由名演员作研究演出(商量敲定上演剧目也)。看戏的都是内行。当时主要演员,有细和(丑)、李玉廷(旦)、萧庆成(净)、王瑞生、王岳生、易四跎(乐师)等。
清同治年前,湘戏原有报台生,在开戏前报明所演戏的情节(有如明清传奇之”副末登场”)。
案堂班原是浏阳士绅立公起的班子。当时口头语:”要得饱,江西跑;要得高,浏阳操”。因案堂班到江西,所演都是整本戏,可以学得宽些。到民国初年以后,这口头语又改成了”要得饱,江西跑;要得好,长沙跑”了。周文湘、李芝云、红云、梅云(均为湘剧名角)都做过案堂班。
三元班为姜星福起班(发起组织者),姜为名小生,任三元班教师,穷文富武都工,有”三包半”的别号,因为武戏只算半包。五云班教师姚春芳,肚皮很宽(指会戏很多),但不能唱。
庆申班不在长沙常驻,经常在四乡流转。起班的是做油货的高五癞子。
清乾(隆)嘉(庆)时,名角有许若圣、张国相、陶相言、卢文虞。道(光)咸(丰)间名角有赵常福、赵俊星、陈喜宗、刘赋斋。同治中名角有谢明山、陈湘南、钟瑞湘、廖聚天。此后名角有柳介吾、李保云、李福林、姚春芳、何鉴臣、胡庆琪、沈庆云、盛楚英。
(二)影子戏、木偶戏跟着湘剧跑。在戏剧同业公会时期,湘剧属第一分会,木偶属第二分会,影子戏属第三分会。木偶为永定公,皮影为光辉公。民国二十年(1931)中合为永光部。民国初年至十几年时,木偶戏共有八班,以唐万和班,秀雅班为首。秀雅为邓有庆(师太)所起,邓能举偶,文武老少皆工。子邓福田,也能举偶。唐万和班为唐家一家戏班,大哥唐松林,更有唐澍生、唐福生、唐少山(满)。他们出身是唱影子戏的,从影子到木偶到大戏是艺人的通例。他们说:“由纸老壳变木老壳,由木老壳变肉老壳。”当时口语说:“唐万和的木老壳戏,活的。”唐万和班行头整齐,庙戏、堂戏都很重视。到后来不认真了,减少了举偶的人,业务也松懈了。由木偶转到影戏,再由影戏转到排街戏(两人或三人,入夜在街头清唱),带女艺人上条(当时名”出条子”,有如今日之三陪),唐福莲就是他家的人。围鼓清唱部是从木偶戏发生的,木偶戏老艺人不能举偶,就拉胡琴上条,以清唱为主业。玉廷麻子是其中人物之一。当时木偶戏班还有凤鸣班。邓海林(湘剧名琴师)是邓福田子,邓师太孙。万和班能演热闹戏《诸仙阵》,《顺治门》。
湘北益阳一带,由影戏艺人兼唱木偶戏。他们每年唱影戏的时间较多,夏季禾苗戏唱木偶戏,发展到湖北,河西大垸、闸口、沙市一带。
有唱木偶戏治蝗虫的,木偶艺人兼做道士,名梨园教,兼造船送鬼,以老郎神为祖师。
益阳,宁乡,桃花江木偶戏在在湖边开戏园拆帐,与茶楼分帐。
木偶戏举偶四人,场面三人或四人,称”七紧八松”,长沙大部情况如此。
湘潭易四跎(易六)能举偶打鼓,其木偶戏班称易家班。
(三)清同治十二年(1867),长沙湘班有大普庆、葆和班、玉联班、仁和班、太和班、庆和班、泰益班、五云班、小普庆。同治六年(1861)老郎庙四柱管公人有赵常福、赵俊星、陈喜宗、刘赋斋、吴海春、杨秀凤、刘文定、马礼常、张如瑞、钟瑞湘、张锡林、胡长清。同治十二年老郎庙四柱总管有谢明山、张如瑞、赵俊修、廖聚庆、钟瑞湘、陈湘南、李喜保、易万有。同治四年(1859)老郎庙总管人、经理人有陈喜宗、赵常福、钟瑞湘、刘赋斋、王天申、杨秀凤、张锡麟。民国三年(1914)老郎庙潮源柱总管为帅升花.光绪二十八年(1903)湘班四柱总管有柳介吾、李保云、胡庆祺、邢为盈、何鉴臣、沈庆荣、盛楚英、姚春芳、朱瑞林、李桂林。光绪三十一年四柱总管为李宝云。(录自《老郎庙契》)
民国十三年(1924)起总管为罗裕庭、黄元和,评议为严寿山、陈咏铭、陈如喜、陈少益。值年为任桂云、龚湘云、陈华枝、张华春、黄连云、曾顺卿。
民国十四年九如坤班(同庆园)、潇湘班上牌。九如牌费六十九千三百文,潇湘牌费八十元。当年戏班有湘春、寿春、新舞台等。民国十五年戏班有同春、福春、五福、九如坤班、福禄坤班、富贵坤班、潇湘坤班、四义坤班、万春班。
丙寅(民国十三年)三月至丁卯(民国十四年)五月底,戏园有新园、新舞台、共舞台、湘春园、八仙舞台、同春园。“菊选”当选人有曾福运、叶福林、,王如福、甘福申、刘连荣(亡故)。己巳(民国十八年),庚午(民国十九年)戏园有湘春、景星、霓仙、新舞台、共舞台。
己已(民国十八年-1929)年三月,黄(元和)、罗(裕庭)交卸总管。庚午年(1930)三月,孔清玉卸总管,交黄元和、苏迎祥。辛未(民国二十年-1931)二月底,苏卸总管交陈少益、孔清玉。时苏迎祥、庄华厚在湘春,廖申翥、陈华枝在寿春,徐茂林在景星,刘秋生在吉祥戏院,黄元和在寿春。壬申年(民国二十一年-1932)总管徐茂林、廖申翥、苏迎祥,评议刘秋生、庄华厚、王华运、罗裕庭、邬天喜、龚湘云、唐澍生,值年朱菊云、崔凤棠、杨华锡、余又文、杨华国、刘华太。长沙大火后,总管为苏迎祥、贺华元。(录《老郎庙帐簿》)
(四)(次为清乾隆时代老郎庙购置地产契约。约上所署”班长”,均系老郎庙四柱负责人,其中多为名伶。其地址即长沙三王街老郎庙。毁于1938年长沙“文夕大火”)
立契出卖房屋园土基地,龙兴寺住持远幢,徒一宗。今有祖置寺旁蜡园卖出房屋两进,后披厢一间,及前园地一并出卖,凭中(人)召到老郎会上陶相言、熊伯先(两名并写)等,向前承卖为梨园公所,凭中彭启南三面议定实价银伍拾伍两,银水玖伍(指银的成色达百分之九十五),当交师徒亲手领讫,并无货债准折,亦无抑勒情弊。其房屋他基四围俱屋墙脚,东抵卖主蜡园,西抵官街,南抵官街,北抵蜡园,中腰土墙,四抵界尺清楚,其中并非寺内公置之所,亦无互混不明以及重行典当等事。自卖之后,房屋听众修理,改造经管,倘有节外生枝,强行阻遏,俱系僧等一并承担,不与买主相干。今欲有凭,立契卖字一纸,付老郎会众收执,永远为据。
凭保正:李永成押许若圣押
街邻:余泽远押张国相押张弘仁押
沈文成押班长:陶相言押周玉成押
胡清公押卢文虞押李文忠押
中人:彭启南押万尚任押祝荣押
魏国押汪孚孔押
高仁池押魏之虎押
熊伯先押黄正宗押
裴册朝押周连押
凭证人:仁寿班华兴班
同春班富贵班
福春班三庆班
庆华班湘舞台班
乾隆拾陆年陆月初九日立笔僧远幢押
徒一宗押
计批:此庙契吾辈先贤,创自乾隆时代,迨后契批废,藏于师祖(老郎神)龙腹,以杜盗典盗卖。至民国肇兴,颁行所有房屋、田业关约等据,如不呈验,作为无效。不得已邀集四柱同人,揭开龙腹,执出老契呈验。因纸废难于盖印,令照老契誊写一纸,以便民国验契盖印,其老契仍放龙腹,今誊之契存箱,亦照老契批载,如有人盗此誊契,作为无效,以杜盗典盗卖。凭中此批。民国三年(1914)阴历十二月十八日徐万春笔。
(五)常宁影戏是三人班,舞台不大,布置简单,以席子做帷幕,出影的纸窗只有两尺高,三尺宽,有音乐配唱。影人高六寸许,有雕无彩,一人唱兼白。
衡阳是四人班,影框有两尺多高,四尺多宽,舞台比常宁大,乃渔鼓与影戏的结合。
衡山原是两人班,一人出影一人打响器,唱歌腔。它的演出是应各种庆祝与娱乐。
长沙影戏与宁乡、益阳大同,影人有一尺七八寸,用箱皮、鼓皮雕成,或嵌零碎绸料配彩色,头面由琉璃做成。
长沙东乡和浏阳、平江影戏班子最多;西乡与宁乡、湘潭、醴陵交界,影戏也很发展。湘阴、沅江、草尾、南县、华容、益阳、常德、岳阳、津市、澧县、三仙湖等地,共有影戏艺人两千余人。影戏分单本座台、连台、挂牌大戏等。演出方式又有整本、散出之分。整本必加登场戏,散出必加杂戏,杂戏多为花鼓调。
农民割麦后唱禾苗戏,东家移到西家,名“过家”。艺人寝室称作“官店”。导演称“喊乔的人”。
(六)《栖流略》,耘桂堂本,光绪二十九年夏四月癸丑成书,忏绮楼主人著录。涤蘅常设酒肆,叶大先生戏赠额曰:“饮食男女”。又撰联曰:“唱二三戏,扬五六尘。”二三戏者,不隶鞠部,而时杂伶人献歌舞者也。“扬五六尘”盖“扬舞陆沉”之改言,酣嬉于时,虽陆沉无所顾恤也。亦湘中方言(扬五六尘为长沙方言,吊儿郎当之意)。
老王(著名学者王湘绮)、叶大(出版家、版本家叶德辉)尝观剧葵园,伶人演《抢伞》曰:“万古千秋雨又来。”叶大曰:“万古千秋词意大谬,宜改用万点千丝。”老王曰:“以文字斟之,疑是万苦千愁。”座人为之击节叹服。后检视古曲本,果如王言。
《补赋小史》“侑觞小引”云:……光绪二十有七年事,其年选有《赤奋酬唱集》、《赤奋酬唱别集》,伶之见于集中者有彭润宝、漆全姣、刘一环、冯春福、李韵红、罗玉笙、何青云、帅福姣、李晓云、何舜墀、唐韵兰、郭韵姣、帅生花、袁升梅、孙紫贵、杨介云、柳黛云、何赤云(均为湘剧名伶)。
春台部(湘戏班)门联云:“春明歌管,台阁文章”。又曰:“春秋别典,台来颂声”。清华部门联云:“清时钟鼓,华国文章”。(录《栖流略竟》)
(七)皇殿坪(明吉王府正殿,今五一路广场)。三尊炮(王府前陈列之三尊大炮)。八角亭(王府音乐亭)。端礼街(王府正门端礼门)。红牌楼(王府正门外牌楼)。皇道街(王府前御街)。王府坪(王府前大坪)。社坛街(吉王社坛,至今存有土丘,即其遗址)。东牌楼、西牌楼、东长街、西长街(王府东西辕门,及辕门外之民宅)。城东青石桥、青石街、鱼塘街、东茅巷、柑子园、紫荆街、四方塘(王府花园及万春池)。藩城堤(王府后围城)。御沟(王府通外面的水沟)。
黄兴中路发现石础,有“吉王府”字样。红牌楼前发现吉王府门前大牌楼遗址。国泰戏院(解放初期在仓后街,50年代末改建为大众游艺场,现已拆除)前太湖石是吉王府遗物。长沙各乡以及谷山诸王墓。吉王九龙图书。永安市附近庙中有吉王亲书对联:“且向此中寻小饮,×从何处觅长生”。河西李、宁乡周族谱及牌楼吉王亲族、王啸苏告墓文(族祖曾与吉王开亲)。
(八)长沙西长街古观音寺,毁于长沙大火。有观音铁像,今移置开福寺。像衣领右沿上有阳文铭刻:“吉国国法名普贵,施财铸造(吉府图书),合宫眷等施财世府长法名文镇宫妃眷”等字样。左领沿有“长沙王、谷城王、福清王六男侍长;德化王五男侍长;常宁郡王文才承奉正魏椿副石王”等字样。右衣领上有“湘潭信士李安民、符氏,信士盛廷珊、李氏、马氏,男朝览、女×姐;信士徐士化、陈氏,男雅名普泰”等字样。左衣袖上有“信氏客氏龙养、淳康氏”字样。……按《明史》吉王开藩长沙,始于英宗天顺元年(1457),封第七子朱见浚为吉简王,到成化十九年始就藩长沙。传吉悼王朱厚祐、吉定王朱厚火冒、吉端王朱载钧、吉庄王朱翊镇。吉庄王无子,由庶兄龙阳王朱翊銮嗣,是为吉宣王。万历四十六年薨,因世子常淳早卒,孙由栋嗣,崇祯八年薨。子慈火奎嗣。凡九传,享国百六十五年。……又据《明一统志》云:谷城王在长沙府,与吉王、长沙王同城。……
五月十八日
(黄芝冈可能是五月十七日,离湘赴赣调查)。
与赣戏老艺人李福冬同志谈话:李同志今年六十岁,唱二净。十五岁在贵溪上班学艺,二十四岁到饶河唱戏。原籍贵溪。
当时班规极紧,徒弟在台上走路,不能震动万年台板,因艺人都在台上打地铺。小便也须从桶边洗下,不能有声。妇女不能上台,如有妇人上台,要打“荐牲”,即用雄鸡一只,割颈不断,让鸡在台上挣扎,放炮仗,祀老郎神。
李同志上班时,贵溪还有戏班,三十岁时也还有戏班。李的师父习旦,叫江洪自,小名江梅果。后一辈有驮梁旦,小名秀仔。李上班时,贵溪已没有高腔了。据说高腔出在唐塘吴家村子里。这一村三百多家烟火,男子都能唱戏,到李上班时,只剩下一面小锣,一把弦子。
贵溪村中有农民唱的戏,名叫“大戏”。老本子由家中祖传,每二十年训练一班新人。所唱的是“目连戏”,用长竹劈成四叉,用干柴缚在竹里燃点,名叫“天竹了愿”。
饶河戏的地区,包括鄱阳、乐平、万年、德兴、浮梁、余干、安仁。浮梁北乡出茶叶,有许多茶号。祁门、婺源也都出茶叶。景德镇瓷土各处都有,景德镇作陶胚的工人,多鄱阳、都昌、抚州的人,极为强梁,自以为没有陶胚就没有陶器。端节老板摆酒,菜中必有王瓜一碗,否则不食。老板以铜元一碗代王瓜,也不依账。
浮梁一带地区,采茶时无人看戏,班中生意不好,名“歇茶春”。浮梁茶叶制成后装箱上小船,运往鄱阳,民国十九年(1930),弋阳红军起义,曾经到过浮梁。
每年正月初八或初十日开锣(开始唱戏),正、二、三月乐平重娘娘戏,直到六月,成为乐平重点戏。乐平每村烟火约一百家到两百家,春天小孩种天花,每家立娘娘坛,小孩天花都出得好,全村唱戏还愿。种天花三年、五年一次,因此每隔三五年,各村必轮流唱娘娘戏一次。又有禁戏,山里禁山禁水,四村共立禁约,每年立约时,四村轮流出钱演戏。
四月时工作忙,戏少,所以四月难过,称为“跳火坑”。戏班攀华宗(望族),如戏班有李姓艺人,便由他向李姓送戏,送戏由主家出钱多少,是不讲价的。
五月端阳戏,在一定地方唱,每八房人(族内分支),每年由两房轮当一次头。
景德镇,湖北、安徽戏班,早年在这里唱戏。六十年内已不见了。饶河、贵溪等戏班也都集中此地,每年三月开始。有一种人,一面与戏班接头,一面代戏班与官府接头,称“官班头”。景德镇属浮梁,距浮梁二十里。浮梁商业不繁盛,移向景德镇。景德镇有地名马鞍山,外来戏班先在此搭草台,演出三天不收戏价,任人观看作为考验。景德镇长是十三省的码头,湖北、湖南、饶州、抚州、宁国、吉安、都昌、建昌都有会馆。湖南会馆门首即是湖南码头。瓷业工人也分了许多行,各会馆每年唱戏,瓷业各行每年必唱一两天戏。外来戏班是由班头向会馆行会接洽演唱,所以会馆戏又称“行色戏”。戏班每天换一会馆轮演。早晨六时派下手数人,场面数人到场,但逢台下有人当即开演。到早八时艺人全体上台,看戏的人也都到齐了。这一天,首士(当地主要士绅)在会馆饮宴,到下午三四点钟,戏才结束。从三月到九月,每天轮流,是都有会馆戏演的。
这时候好班子唱会馆戏,不好的班子却唱庙戏。
上鄱阳石门街、天方街、黄泥坝一带唱“谱戏”。最盛的地方是张田渡和连山,这些地方每村居民都是一姓一族,只有少数不同姓的居民。每村十年修谱一次。大族(老族)修谱,附近同宗支派村的人都到大族村里修谱,名叫总修。支派村修小谱,谱名叫小修。总修唱戏比小修更热闹。修谱有谱费,谱费来源第一是族所公有的田和茶山,这种田叫公堂田,租谷向同族放高利贷。第二男丁如上谱要出钱,没有上谱的人叫野人,没钱上谱的将儿子卖掉。族长叫族老板,修谱前统计全村人口,除田山所入,更按男丁、按户口,作两重摊派,敛钱唱戏。因此艺人唱谱戏,待遇极为丰盛。
每年秋天九月半到十一月半,轮转各村唱谱戏,五天十天一度轮转。乐平有耆德村,全村有五个万年台。李同志所搭戏班叫明庆同乐班,是民国十几年前的大班子。乐平、鄱阳、万年、都昌,都爱唱这个班子。上鄱阳村里有一种约戏的班头,十里、二十里地,谁家要修谱,他都晓得,他到处替戏班揽生意,两头牵拢,揽到生意,除草鞋钱另算外,戏价每百元抽十元。戏班子唱一票戏,时间为三四日至七八日,每天戏价,好班子约三十几元。
装饰戏台曰“花台”,戏台有三层到五层的台,如打大八仙,地下一层台摆大八仙;第二层台摆三星(福禄寿);第三层台摆魁星。赣戏天官有文武天官,财福天官、九老天官、堆花天官、遐龄天官、十福天官、龙凤天官、三星天官、赐福天官等不同演出。
戏班下半年生意全靠唱谱戏。每村族长看上半年禾苗势头好,就决定开谱,下半年接好戏班,抢头票二票。新班子到村里来抢的人很多,哪村最有钱就能抢得头票,新班子就先到他村里演戏。
头票到乐平接行头,从上鄱阳动身,一天去一天回,接箱人夫七十人到一百多人。午饭必须用酒,艺人到村办接风酒,共席九桌。第一天打花闹台,打大八仙、打台(武行翻筋斗),跑马封相,三跳魁星,加官,财神,然后演戏。点戏用两种戏折,一开正本戏,一开“我”戏,如李姓、郭姓修谱,第一出唱《满堂笏》(即《郭子仪做寿》。皇帝姓李,郭、李两姓的先人也。“我戏”大意指此)。名叫彩戏。
曹家嘴附近,三庙前唱全本《铁笼山》,因有《红逼宫》(即《曹操逼宫》),曹家嘴人不许三庙前唱(因曹操
在戏中为白脸奸臣之故)。两方争执,引起斗殴。
彩戏后点一出正本,加三出单折戏。如唱晚戏,要唱到鸡叫几次才能收台。演戏的第二天“贺谱”,邻村的人都来看戏,艺人有十桌酒席,一桌席有十斤肉(二十两秤),可以“散福”(吃不完带走)。鄱阳属甲等县,一年出两季稻,且产烟叶,故农村繁荣。
赣剧团团长谈:赣州戏名河东班,赣州田村,前几年有艺人七八人,现有艺人五六人。原来有二十多个班子,曾有赣州某驻军某军官不喜赣戏,在戏班开场后大杀艺人,艺人都杀散了。他回家后,从湖南带来祁阳班子,于是很多艺人学祁阳戏,两种戏合而为一。
五月十九日
与老艺人叶元义谈话:叶老同志现年六十八岁。六岁时学戏,搭贵溪班,唱二花脸。他说:贵溪班的教师是饶河到贵溪来的。贵溪班的戏,无论高、昆、乱弹,都与饶河一样,但贵溪到河口为止,过河口就只有广信班了。
福建浦城是广信班的领域。绍武、延平戏班,从贵溪过去,子弟也是贵溪去的。
广信班和贵溪班原本相通,四十年前,广信班的戏路才开始改变。叶年轻时曾搭过玉山班,戏路和贵溪班没有什么不同。
满清时,广信府知府某爱广信班唱小花脸的艺人旺崽,送他一个灯笼,上写“江西第一名丑”字样。这时广信班唱得归功(唱得好)。宣统年间,知府转任去了,官府传差多传贵溪班,不传广信班。广信班营业不振,老师傅逐渐死去。这时候戏路已逐渐在变。到后来弄出个一科菜的班子,招了些十六、七岁的学徒,由从外来的师傅,京班、徽班、金华班的都有,教他们学一年、半年的戏,成立了小麒麟班、小紫云班,训练成的年轻艺人约有四五十人,他们所唱的戏,京不京,土不土,因为是速成的缘故,离开了老路戏,于是戏路就完全变了。不过,广信班始终没有高腔,这是它和贵溪班的一点不同。
前三十年,有一副徽班散了,艺人分到饶河班、广信班和当地京班里来。
饶河艺人学徽班把子,徽班艺人把徽班的戏带到饶河班里来。
饶河班新添的徽班戏有:《碧莲洞》(拨子)、《渔家乐》(昆腔、吹腔)、《银桃记》(石牌腔)、《绣花球》(吹腔)、《牡丹记》(《玉堂春》整本,西皮)、《莲花庵》(二黄)、《殊砂记》(昆、吹)。
饶河班增加了新的力量,徽班戏在饶河班里现在是最归功。但早年(四十年前)饶河班老师傅所唱的戏也最归功。
徽班从婺源来,是老徽班。现在广信班艺人俞少廷,原唱武旦,现唱老旦,能戏有《阴阳河》,原是徽班艺人。
乐平螺丝埠程家有上、中、下三族,每族各立一个班子,“老同乐”、“赛同乐”是饶河班,另一徽班名“紫武班”,是在婺源成立搬到乐平来的班子,这一村共有三个班子。
“老同乐”班在乐平是封了王的班子,别班艺人都不敢在“老同乐”唱打炮戏。
饶河昆腔从万春班来。万春班是昆、弹(吹腔)合唱的班子,名叫“雨兼雪”。弹腔子弟是饶河人,昆腔子弟是婺源人。当时乐平界首村马家起“老马义洪班”,专唱高腔。秧板马家(隔界首五里)与界首比赛,立“万春班”,唱昆腔。饶河班昆腔是从徽班来的。
当时徽班传来昆腔戏有:《浣纱记》、《千秋记》、《九龙柱》(《闻仲归天》昆、吹)、《刀会训子》、《插花宫宴》、《卸甲封王》、《水满断桥》、《连环记》、《闹天空》、《借扇》、《扈家庄》、《战寿春》(《南界关》)、《状元印》、《借茶活捉》、《虎口余生》(《铁冠图》,分《上虎口》和《下虎口》两本)。
饶河戏昆腔与金华婺剧、衢州婺剧大同。都从徽班移来。
龙虎山道士高腔与戏腔一样,如目连戏的《观四景》,唱腔与锁呐和道士腔同,昆曲牌子也差不多。
五月二十日
《全家福》提纲:第一场,苏全温弃文习武,往佛庙求神。第二场,苏母杨氏生子五,全温、全良、全恭、全俭、全让。母织布,恭、俭、让在家,全温辞母出门。第三场,全良在外经商,辞店回家。第四场,李文忠战鄱湖,得胜班师。第五场,全温、全良在凉亭相会,同投天竺寺,拜寺僧为师习武。第六场,恭、俭放学回家,让玩耍不归,苏母命院子寻让,并训恭、俭。第七场,让玩水,鞋子掉落水中,院子背让回家,苏母训让。第八场,铁木儿渡海伐明,全恭告苏母找船舶避难。第十场,全恭找到船,一家上船,全让落水。第十一场,朱洪武登殿,李文忠交旨。黄门官报铁木儿兵到,朱命李征铁木儿。第十二场,温、良同游南华山,韦陀变虎,温打虎得铜锤,师赐狼牙棒,温、良辞师下山。第十三场,李文忠招兵,温、良、投军。第十四场,苏母命恭、俭、让赶考,即日登程。第十五场,温、良随李文忠出兵。第十六场,铁木儿起霸,与李文忠会战,铁木儿兵败。第十七场,铁败到罗围山,爬山逃,李爬山追。第十八场,铁败到罗围潭,李再追铁。第十九场,铁败到红罗山,铁在山上设伏,温、良定计烧山。第二十场,铁败到骡马岭,李再追铁。第二十一场,铁败到北海,北海冰冻,铁从冰上逃,李收兵。第二十二场,恭、俭、让赶考,与一老童生路遇。第二十三场,主考官放考。第二十四场,李文忠领温、良上金殿,主考官领恭、俭、让上金殿,兄弟相会。朱洪武封温曹国公,封良扫北侯。让中状元,俭中榜眼,恭中探花。第二十五场,苏母上,文武报喜,苏母进京。第二十六场,五子迎母,苏母到京,圣旨到,一家封赠,公主下嫁全让。
案堂班有高腔戏名《逢师桥》,演刘伯温访朱洪武。刘伯温是青田人,但鄱阳六区义城村刘家,据说也是刘伯温的后裔。逢师桥在鄱阳珠湖,不在浏阳。则《逢师桥》用江西高腔传到浏阳,说明了湖南与江西的高腔传承关系。
五月二十一日
与老艺人郑水深谈话:郑鄱阳第四区人,所居名郑家林,今年五十二岁。兄习花旦,郑习小生,小名蜡弟。十岁学戏,入马老义洪班。
学戏时间(四十年前),鄱阳有二十多个班子,演员生活优裕,名角年薪可得大洋三百六十元。当时盛行高腔,邵主席家非高腔不唱。
自曹琨作大总统时起,官府即开始封箱、带人。官府对各名角索钱,予以钱,则许唱一两票戏。再行需索,不与钱则带人坐牢。此风自北伐军起,蒋介石统治时期更盛。官府拿衣箱、拿钱,甚至焚烧衣箱并箱中本子烧去。老艺人感到无出路,也自烧戏本,准备改业。
四十年前十八本高腔戏都能演出,现只有《卖水记》、《合珍珠》、《摇钱树》、《卖金貂》、《定天山》、《龙凤剑》、《三元坊》能演。当年王老义洪班单唱高腔,不唱弹腔、秦腔。七本《目连》能唱七天七晚。马老义洪班十八本高腔到底,兼唱弹腔,是“雨兼雪”的班子。弹腔戏原有七十多个,全谱整本,合后来所加水路戏,到一百一十多个整本。
弹腔戏如《凤凰山》(〈白袍记〉)、〈龙凤祥》(马武夺魁》)、《紫金镖》(《薛丁山休妻》)、《玉门关》(《杨七郎招亲》)、《五龙会》(《逼彦章》)、《少英雄》(《罗通扫北》)、《四国齐》(《钟无盐》)、《乾坤配》(《祭风台》)、《五雄阵》(《火烧余洪》)、《飞龙带》(柴荣娶符阁老女,飞龙咬带)、《女中魁》(阮娇容与夫乔装赶考得中)、《陈塘关》、《上天台》、《龙虎斗》、《宝莲灯》、《黄金台》、《九更天》、《钓金龟》、《庆阳图》、《遇桑园》……等。
水路戏从浙江来,来时曾与饶河戏打对台.二黄戏《满门贤》、《节女贤》原是水路戏。南词、北词,是饶河戏原有的东西。
郑水深的师父名陈鼎寿,唱挂须,能戏为《白蛇记》(《刘汉卿》)、《古城会》等。王老义洪(班)到马老义洪(班)时代,名角有江茂兰(小生)、汪新心(大花)、三宝(老生)、奶妃(老旦)、老鼠(正旦)、雪囝(小丑.陈鼎寿师)、马元明(现年八十多岁,小花)、红毛(大花)等。
昆腔到鄱阳已六十多年,当时有拉二胡的师傅,现年八十多岁了,在徽班学到昆腔,昆腔戏也有十八本。
饶河班原唱高腔戏,弹戏很少,后来逐渐增多。老戏失传的约八十多本。
饶河戏高腔,昨日下午曾听老艺人《拷打吉平》,今上午曾听《孟姜女送寒衣》。初步印像认为接近河北高腔。特点(1)、虽无弦索,笛子定调,但唱腔有一定调门。(2)、曲牌中帮唱,或一字或二字或多字,以及曲牌中何处字应帮,均有一定。(3)、或一人帮或二人帮或多人帮均有一定。(4)、帮腔平、高、中、低,均极鲜明,依曲调为准。(5)、唱者腔须送到,帮腔处不能省事不唱。(6)、有重唱帮腔,有低唱高帮(多人低帮,一人高帮)。
晚看《梁祝姻缘》演出。十二点前后有警报。
五月二十二日
与老艺人欧阳西载、刘丽斋谈话:欧阳,玉山人,七十二岁,乐师。丽斋,广丰人,六十九岁。欧阳搭郑天赦戏班八年,走过地方有广丰、玉山、上饶、弋阳,以在广丰时间最多,弋阳只去过一次,到此为止。贵溪没有去过。福建只到过浦城,浙江到过江山,十天半月扯回来。
郑天赦,上饶沙溪人,名驮梁旦。更有福祥,广丰洋口人。玉麟,浙江松阳人,皆著名驮梁旦。玉麟的《桂枝写状》就是用松阳调唱的。
广信班的昆腔不多,上饶老庆云班,有许多外来子弟。金华三合班,松阳、乐平的人都有,他们能昆腔的,紫云班就跟他们学。欧阳的昆腔戏,有《借扇》、《和番》、《公宴》、《狼屠》等三十多出。刘丽斋曾请浙江义乌教师教昆腔戏。
刘(丽斋)学过《白鹦鹉》的《祭奠》(《祭台》),是从广丰二十四都学的,但现在饶河班只有《思妻》一折。福祥的《哑子驮妻》,也是从广丰二十四都学的。洋口、二十四都是广丰的大地方,六十年前原有高腔,现在却没有了。(按《哑子驮妻》是昆戏路子,来源是金华婺剧)
玉山戏班,每年八月初一日后,转广丰唱会戏(神戏),五天、七天一票(一轮之意),赌戏很少。好班子唱会戏,坏班子唱赌戏。浦城也经常唱会戏,乡镇新修庙宇与一定节日都唱戏。
广信府七县,玉山是较繁盛的地方,人民种田,有功名的人多。广丰产烟(叶)和煤。安徽旌德人在上饶、广信开设布店。
乐平、鄱阳与安徽祁门、至德、东流等地接邻,故昆曲自安徽传来。广信与浙江金华、衢州接邻,故昆曲从松阳、义乌传来,乃是温州昆曲传播路线。浙调乃江西戏腔名称,在浙江称“三五七”,即温州、金华、衢州等地的乱弹。
与老艺人李福冬谈话:高腔贵溪没有,只乐平有。六十年前,乐平只一个唱高腔的班子。李福冬的岳父余起清,唱须生,今年(如在已)九十岁了。六十二岁上死去。他在二十多岁时搭义洪班,当时饶河只有这个班子能唱高腔,但它是高腔、弹腔两下都唱的戏班子,一个班子祀两个老郎神,两种戏腔不相混杂。高腔艺人看不起弹腔艺人。义洪班散班后艺人分散,饶河各班分约义洪班老师搞高腔,因此乐平戏班多少有几出高腔戏。乐平三十多个班子,有一两本高腔戏的约有二十多个班子。四大名班(马老义洪班、老同乐、明庆同乐、赛同乐)有七、八本高腔戏的不等。《目连》高腔只义洪班能唱。
饶河弹戏有好多是徽班里的,是从徽班来的。
十八条网巾九个代,名叫九角头。生行的老生、正生、小生,花脸行的大花、二花、小花,旦行的老旦、正旦、小旦,凡是当家的,本行的大小戏都要全知。生行加副末、副小生、罗帽生(饰家院),旦行加三梁旦、武旦、茶盘旦(即丑旦或称摇旦),花脸行加四花脸,四花脸是什么戏都来的一种角色。
太子班或称菜子班,是村坊起的班子,演员都是农民。请三四个或一两个师傅教七个整本,二十个零折戏,能够唱三天四晚(七台戏,一台唱一个整本),就到同姓村中送戏(攀华宗———即攀望族)。从这村到那村演唱,那村也一定回敬,或是由被送戏的村里介绍到他们亲戚村歇脚,像这样来回演出。太子班演员人数多,除老旦一人,小生两三人,其他角色均无限制。选出好的演员起科班,边唱戏边学戏,学得二三十个整本就能成班。枯头老板也是村里人,村子大,外面看得起,肯花钱的人就当枯头。
戏班不愿唱赌戏。三月尾,四月中生活上做不下去,就唱赌戏。戏班每年要唱三百场戏,歇暑一个月。戏班是包帐制,平时无戏,老板就吃亏。
官府封箱是借禁赌向戏班需索,可由地方绅士向官府包戏,做赌博的向绅士纳钱,绅士用钱打点官府,这票戏就可以不封箱。有时谱戏有赌,官府也来封箱。但乐平南乡和弋阳、德兴交界地区,民性强悍,时有械斗,官府封箱的事比较好些。
广信昆腔戏比乐平少,现在已经不多。《龙凤剑》是高、昆错杂演唱的戏。
晚观詹玉蓉《宇宙锋》,赵女性格更野性,更写实,疯态逼真,与京戏不同。《断桥》卓福生许仙、萧桂香白蛇、郑苏岚青蛇,舞蹈与湘戏略同。《斩黄袍》郑恩脸谱与湘戏同。斩郑恩吹长号三次,同婺戏。另一出为《击鼓骂曹》,饰曹操者京派很重。
(责任编辑邹世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