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个叫做软草的村庄

清 水

（上海）

住在一个叫做软草的村庄

清 水

（上海）

一

软草。月光的颜色。

山水的嶙峋隐约可辨。

当我听到艾草。浮萍。刚刚出生的蝉鸣的时候，我知道我不再花费时间去收集荒芜的白昼。

二

春播从一条湖泊开始。

母亲穿上装满种子的棉布裙，起垄。播撒。那些豆粒儿就像母亲的孩子，一个个应声落地。

我来不及看清们的脸。空气中早已弥漫绞股蓝的味道。

白绣线菊刚刚发芽。要不了多久，那小小的丝绒羽毛就会围拢灯盏。

槐下的水流，你要去向哪里？云朵已经开始积沛雨意。

密林深处，黄腹山雀已经从这一棵树，飞掠到另一棵树。

三

小树林的眼睛。

不要担心它们此时的乐趣。

雨水已经打开了翅膀。无需点灯。

一粒雨已足够清亮。

我看见，湖水中鸟儿们身姿秀满。我看见，鱼群游弋在透明的天空。

鸟儿们应该都有自己的名字。但我不知道，一只身材修长的小鸮，也许是新来的吧。

我们愉快地相约漫步。

四

更远处。是谁，等待早晨的风？

空气似乎是透明，可以看到天空的残迹？

是谁早早翻新了土地？那低低蜷伏的小村落，多么诚实。

鸟儿们没有聚在一起。这会儿，它们茫然无知呢。

只有风。

这一条河流已经不再属于我。它有它自己的纪念——沿着树叶和枝条。

准备穿越下一片草地。

无须防备一棵草。

我决定，最好变成水。或者是草地。

五

清晨。软草浸在茶香里。

一只红耳鹎唤醒了母亲。除了那些鸟，母亲总是起身最早。

烧水。煮茶。树叶儿沙沙纠缠着，不肯被母亲的笤帚扫了去。

小院里出奇地干净。树叶们聚拢在墙角，它们终于安静下来。一会儿，父亲会把它们交还给泥土和树根。

六

父亲种下了三十六棵树。

玉兰。红枫。木槿。女贞。垂枝海棠。香樟。木棉。合欢。月桂。枇杷。石榴。桑树。橘子树。夹竹桃。山瑞香……

喜雨。是父亲给一棵无花果树起的名字。

作为树的形象。喜雨白天零落一地枯黄。夜晚，枝枝摩挲星子的芳香。喜雨不会背叛阳光。

深藏。

小雀儿的眼神却有些忧伤，它急于划破荒芜的天空！

七

听一听鸟鸣。

鸟儿告别了大地和羊群，它们就快要飞临我的屋顶。

鸣声啾啾的羽毛之上，那轻轻划过的云朵，会不会滴入我的眼睛？

五色鸟比较爱干净。小青脚鹬洞悉了水的秘密，数一根根金色银色的丝线。

芒草柔软，足以让每一只鸟儿倾心动情。听——

一只红嘴黑鹎。一只灰头鹪莺。一只黑尾卷。

清澈的水漫进了身体。

只需一粒鸟鸣。

八

沿着湖岸走。

这流淌的酒浸染了浆果的汁液，令人着迷。

纤细的石竹梅和药草的香气洗濯我。

天蓝色的。紫罗兰的。银莲花的。甚至失去了光泽的。是怎样斜斜地，掠过了枝头的花朵和果实的呀？

橡树的阴影？流水的声音？谁在树叶上采摘蜂蜜？

这些饱含汁液的草，已经长出了馨香的花蕾。那淡淡的萼片瘦瘦小小。太阳下

它们谦卑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