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访谈
庆幸长在八十年代
——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访谈录之曹剑篇
访问者:姜红伟
受访人:曹 剑
姜红伟:有人说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大学生诗歌的黄金时代,您认同这个观点吗?
曹 剑:非常认同。80年代是文化复兴的年代,更是文学复兴的年代,经历文革的文化浩劫之后,文学青年如饥似渴,真正的文学喷薄而出,属于人类最早文学的诗歌回到了人们精神的海洋。特别是大学招生制度的改革,让广大的平民百姓的孩子成为“天之骄子”,真正的文学回到大学课堂之后,首先引起大学生对文学感兴趣的自然是中国文学史上年代最为久远的诗歌。诗歌,作为八十年代最早兴盛起来的文学样式,有其深刻的道理。从内容上讲,诗歌更加容易表达青春,更加容易点燃大学生的激情,经历文革的巨大压抑之后,奔涌的热情和迫切的倾诉首先在诗歌中得到升腾;从形式上讲诗歌也更加适合青年人的表达,更加适合在感情高潮期的表达;从背景上讲,政治的复兴带来经济的复兴,带来文化的复兴,带来教育的复兴,文学的复兴也就顺理成章了。历史上任何一次大的诗歌运动都是和政治、社会的巨大变更紧密配合的;从成就上讲,诗歌人才、诗歌作品、诗歌社团、诗歌刊物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和高潮,这个高潮也可以说是“五·四”以来的又一个高潮,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判断必将更加明显。
姜红伟: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您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的“革命生涯”。
曹 剑:我是在八十年代初期开始诗歌创作并发表诗歌的,当时只有19岁,早期主要是受到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代表诗人郭沫若、闻一多,以及美国诗人惠特曼的影响较大,写作的是一些比较激情豪放的作品,多次在《飞天》、《青年文学》、《星星》诗刊、《诗刊》、《绿风》诗刊及其它一些全国和省级的文学刊物上发表。记得第一个奖项也是《绿风》给的。
姜红伟: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您是如何积极参加并狂热表现的?
曹 剑:说投身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诗歌是一场运动还真不过分。当时,大学校园是中国诗歌最早复苏的地方,阅读诗歌、热爱诗歌、评论诗歌、旁观诗歌、创作诗歌、订阅诗刊物、追捧诗人、研究诗人的人数真是难以想象,诗歌的社会影响力真的让人出乎意料。接触到了古今中外的诗歌之后,首先是眼界大开,继而是热血沸腾,这就是诗歌!这就是青春!这就是我们的大学!于是我们有了成立诗社的冲动,有了办诗歌刊物的冲动,也有了诗歌创作的冲动。
姜红伟:在大学期间,您参加或者创办过诗歌社团或文学社团吗?您参与创办过诗歌刊物吗?
曹 剑:当时,我们大学已经有了一定影响的校园诗人王慧骐写作和出版了许多儿童诗和散文诗,大家很羡慕他的才华和影响,我们这些诗歌爱好者经常去找他谈诗,请教创作的技巧,在他带领之下,开始组建我们自己的“萤火虫”诗社,我担任诗社的副社长。并且自费印刷出版我们自己的油印诗刊——《萤》。我们把自己想象成郭沫若、闻一多、李白,在教室里研究诗歌,在草地上朗诵诗歌,白天向教师请教诗歌,夜晚在灯下撰写诗歌,周末则自己印刷诗歌,然后寄往全国各地的文学杂志和诗歌报刊,寄往全国各地的大学文学社,弄得热火朝天,像五四青年。后来,我们诗社的祁智、戚华海、姚永宁等杰出的校友也陆续在刊物上发表诗歌并产生一定的影响,并且在他们的人生旅途和文学征程上也都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为过去有这样一批校友和诗友而庆幸,为现在有这样一批校友和诗友而自豪,为将来有这样一批校友和诗友而祝福!青春的记忆永远挥之不去!
一个时代文学和文化的繁荣总有它的原因,总有它适宜的气候和土壤。所以八十年代诗歌的繁荣它不是一种偶然现象,而是一种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高度的融合。
当然,80年代诗歌的繁荣,除了时代的原因,除了诗人们本身巨大的文学燥动,与当时全国许多文学杂志、诗歌刊物队伍中一大批优秀的诗歌编辑对青年诗人们的扶持有着十分重要的关系。除了《飞天》的张书绅、四川文艺出版社的张新泉之外,还有《绿风》诗刊的杨牧、石河、王辽生、李春华,《诗刊》的刘湛秋、上海《萌芽》的宁宇、南京《青春》的马绪英、吉林《诗人》的黄淮、《星星》诗刊的叶延滨、《诗选刊》的阿古拉泰等等,这些可爱、可敬的诗歌编辑们,如今他们大部分已经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但是,历史不会忘记他们,文学史终将铭记他们为中国诗歌事业所做出的无私的奉献!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对我素昧平生的诗歌编辑先生说一声:谢谢您!谢谢你们为八十年代的中国诗歌所做出的努力!如今祝愿您身体好!精神好!家庭好!好人一生平安!
姜红伟:当年的大学生诗人们最喜欢书信往来,形成一种很深的“信关系”,您和哪些诗人书信比较频繁啊?
曹 剑:大学生诗人们书信交往主要是三个方面,第一,是向著名诗人、编辑请教,希望得到名家的指点。我记得第一次收到来信,是《飞天》杂志社诗歌编辑张书绅先生的退稿通知,拿到后展读再三,久久不能放下,他非常认真指出了不能刊用的原因,对我诗歌的毛病提出了一针见血的批评,大意是激情有余,铺陈太多,凝炼不足。对一个如饥似渴的文学青年来说,这样的信如同天书,好多天都在认真地研究和消化。其实,更多的是从这封信中得到了鼓励和鼓舞,有一种在江西红军苏区的树木里看到了火把的感觉,诗歌的感觉不仅被点燃了,而且被照亮了,不仅被烤暖了,而且给炸响了。我在诗歌的道路上遇到了贵人,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了好人——张书绅,这个让人一辈子也忘记不掉的好编辑,有人品,也有水平,就这样把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人一路上带上了文学的殿堂。特别是在大学里,在满是脚臭味的男大学生宿舍,当我们唇枪舌战地谈论美国诗人惠特曼、中国诗人徐志摩的时候,如痴如醉地朗诵李白和郭沫若的诗歌的时候,总有人出来浇一盆凉水,总有人出来说三道四,甚至有人说曹剑你要是成为诗人我会在扬州城倒爬三转。许多同学和诗友的热情鼓励没有记住,倒是这句话让我记住了,为了这句话我一直坚持我的诗歌创作。而编辑来信的鼓励,却是让这种念头更加坚定,方向更加明确。其实,从整个80年代诗歌对中国文学的巨大影响看看,从30年后的今天再去从文学史的角度看看,张书绅先生也是中国最好的文学编辑,正是他用了那几十页可贵的诗歌版面,培养了一届又一届的大学生诗人,进而影响了整个中国诗坛。好编辑影响作家的一生!好编辑影响文学史!确实是这样。我的第二封信也是来自于张书绅先生的,这是一封用稿通知,给家人和好多朋友看过。为什么说80年代写诗有点“五·四”青年的感觉? 因为文学刚刚复苏,诗歌也刚刚醒来,诗的土壤在哪里?诗的春风在哪里?诗的雨水在哪里?当时十分茫然,于是乎我给著名的诗人公刘写信,给诗歌评论家谢冕写信,然后把那些回信在我们的诗社里分享阅读,就像现在在微信里转发一样,希望影响更多的人成为诗人。第二,青年诗人、校园诗人们之间的书信交往,记得当时主要是与其它大学的校园诗人们交换油印诗歌刊物,印象比较深的是吉林大学徐敬亚、王小妮他们的《赤子心》诗刊,华东师范大学的《夏雨岛》等等。通过这些诗歌刊物的交流,把全国大学生诗歌的池水搅得波澜起伏,这些水又毫无疑问地流向了文学的海洋。通过这些刊物的交流,把许多大学生诗人的手挽到了一起,就这样认识了华东师范大学的张小波、宋琳、于奎潮、李其纲,复旦大学的许德民,江苏公安专科学校的周亚平等等一大帮极有才气的家伙,他们想象与思想齐飞,才气与脾气共存!他们跌个跟头都会成为雕塑,他们随便一声叹息也许就成了名言警句——至少也是心灵鸡汤!大家先是互相慕名,继而互相点头,再之互相崇拜,接着互相走访,再接着互相喝醉,然后互相偷看情书,然后互相批评诗歌,然后互相指责诗风,愤怒了还互相打架,天冷了又互相取暖,分离了又相互勾勾搭搭,重聚了又相互在车站苦苦等待几个小时……这就是诗人之间的交往,这就是诗歌的情谊,这就是大学校园,这就是那个充满了文学温情的八十年代!要是那时有微信,我非把那些喝大了的照片发到网上,让全国人民评评,他怎么就不是李白哩!那个时代的字典里还没有“靠谱”这两个字。第三,我的诗歌在发表之后,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有来自大学的同行,也有来自社会的同道,有老年人的“商榷”,也有青年人的交流,有男孩子的碰撞,也有女孩子的暗示。每天晚上在灯下最为开心和自得其乐的事情就是阅读读者来信,并选出一部分给他们回信。
姜红伟:20世纪80年代诗坛曾经流行一句很响亮的口号:“好诗寄边疆,老诗往中央”。我知道这句名言是您发明的,能否谈谈发明这句名言的来龙去脉?(请重点谈谈您的诗歌《老家》、《扬州》、《上海姑娘》、《江北大汉》的创作、发表过程)
曹 剑:关于“好诗寄边疆,老诗往中央”,先说明两点:一是这话有“罪”,二是“中央”二字要加引号。八十年代的诗歌的发展,特别是大学生诗歌的发展,和“边疆”有着十分重要的关系。在南方人看来,东北和西北都是“边疆”,那不是狭义的“边疆”,而是广义的“边疆”。当时,偏偏东北的《诗人》诗刊、西北的《飞天》杂志、《绿风诗刊》、《诗选刊》杂志、西部的《星星》诗刊在全国的影响很大,深受年轻人喜爱。甚至,一些地级刊物由于诗歌编辑的精心耕耘,在诗歌方面也独树一帜,有所建树,例如内蒙包头市的《鹿鸣》、甘肃武威的《武威文学》、吉林的《关东文学》等,这些刊物,身处偏远,心系天下,以振兴民族诗歌为己任,以复兴民族文学为目标,以培育青年诗人为起点,以形成“边塞诗风”。他们思维宽泛、胸襟博大,着实为那个时代的诗歌创作提供了很大的空间和舞台,所以大家比较喜欢。当时号称当代新边塞诗人的周涛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所谓“中央”是戏指京城的一些刊物,因为所处的区域和位置的原因,也因为刊物本身定位的一些原因,在选稿、用稿上更加兼顾到诗人、区域、流派、年代、品种等等方方面面,尤其是一大批从文革的泥土里爬出来的中老年诗人,挥挥身上的灰尘,带来了一身的坎坷,春风有些扑鼻子,阳光有些刺眼睛,他们有权利倾诉和抒发,报刊有义务提供平台。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当时年轻气盛,讲那样的话骄狂了些、狭隘了些,搁现在,打死我也不说。再者,当时很多国家级刊物,如《诗刊》、《人民文学》、《解放军文艺》、《青年文学》等,在青年诗歌,尤其是大学生诗歌方面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在诗歌发表、作品评奖、诗歌活动方面都做出了杰出的努力,取得了可喜的成就。当时无意当中的一句话,成为“响亮”的口号,这话有些后怕。让我想起诗人但丁《神曲》里的话:从惊涛骇浪里过来的人,回首大海的时候往往才感到害怕。
我从六岁就随同母亲一直下放到了老家,童年的记忆和少年的情趣都来自于今生无法忘记的老家,许多刻骨铭心的爱和恨,都来自于老家,所以老家题材占据了我创作的相当一部分内容。童年时期没有出过远门,长大了来到了一百多公里以外的扬州城上大学,就已经有了一种背井离乡的感觉,当我独自坐在窗外飘着白云的教室的时候,当希望和美好涌上心头的时候,孤独和淡淡的忧郁也如暗潮升起,带着泡沫漫漫袭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母亲提着水桶艰难前行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夜晚在洒满白霜的稻田里数着冰冷的星星和不知道的未来。捡起这些老家的碎片,拼接成了一首叫《老家》的小诗,三十年了,自己每每读起来总是哽咽,总是发呆,总是长长久久的沉默和叹息。真的没有去考虑要感动谁,却无数次地感动着自己,只不过这种感动被有水平的编辑偷窥了,知道是真情,就把它发表了,只不过遇到无数无数的像我一样在外乡生活的读者,勾起了他们的乡情,共鸣了此生最最最最的眷恋。不好意思,让大家忧郁了。
说起《扬州》吧,我又怎能不说说扬州!那是我度过风华正茂的大学四年的城市。当年,父亲说了一句“到了以后来个信”,便把我和一只木头箱子扔上了一个熟悉的师傅的破卡车后箱,像装猪仔一样远行了。然后颠颠簸簸、飘飘荡荡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段旅程。一路上,大风起兮尘土飞扬,双腿发麻兮两眼迷茫。扬州,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大城市”,来时有些自卑,去时有些自傲,在时充满温馨,不在时充满回忆。平山堂的山、瘦西湖的水、个园何园的园、御码头的石头、瓜洲古渡口的浩浩江水、富春园的包子、冶春园的蒸饺、甘泉路的细雨、新北门的白雪,张张片片拼凑在那个岁月,点点滴滴都是湿漉漉的情愫,用四年的积淀写一首关于扬州的诗,自然会牵心动肺。那种感觉早就想写,但是一直写不出来,突然有一天它就像流水一样流出来了。那不是乾隆下江南的应景之作,也不是扬州旅游的宣传口号,而是一个城市中的青年诗人和一个青年诗人心中的城市的水乳交融。所以发表出来后许多刊物和图书转载,许多评论予以了关注。
再说《上海姑娘》,那些年,常到上海的一些大学里和一些校园诗人们一起“厮混”,喝冰冻的啤酒,读油印的诗刊,访白发的名人,穿蹩脚的西装,看上戏的话剧,品阁楼的咖啡,认不得怪名的马路,找不到花哨的商店。但是,有如相亲一样,往往看第一眼是最准的。上海,就这样成为我诗歌的题材。诗歌里写的那不是一个上海人眼里的上海姑娘,而是一个外地人眼里的上海姑娘;那不是一个老年人眼里的上海姑娘,而是一个年轻人眼里的上海姑娘;那不是一个普通人眼里的上海姑娘,而是一个诗人眼里的上海姑娘;那不是在写一个姑娘,而是在写上海那座城市;那不是在写一群人,而是在写眼里的一个世界;那不是在写眼前的生活,而是在写心中的感知。那不是百科全书,那是美好的印象碎片。只有读过毕加索的人才会写出那样的句子:“上海姑娘的左眼是上海的“上”,上海姑娘的右眼是上海的“海””后来就有著名诗歌评论家严迪昌等人一直在解读那样的句子,有许多大学生就来信表示喜欢那样的句子。其实那只是海派文化漫上岸来打湿了我的裤脚的一种印记,写的时候是自鸣得意的,诗人的最可贵的感觉就是自鸣得意。自己都不喜欢又如何让别人去喜欢?
最后说说《江北大汉》。这是我的心血之作,也是我的生活之作。作为江北大汉的我和所认识的江北大汉,许许多多的故事在我的心头积聚了20多个春秋。特别是当我还是一个江北小汉的时候,就已经饱受那些故事的浸泡,亲眼看到了许多江北大汉的汗水、泪水和血水,有时候凝聚成人生事业顶峰的巨大潮水,响得惊天动地;有时候又幻化成人世间最不值钱的一滩污水,随着岁月缓缓地流动去。那应该是小说的题材,从未刻意地要用诗歌的形式把它表现出来。突然在一个春天,一个周末的午后,我工作的学校宿舍窗外开满了油菜花,远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修路男人劳动的号子声,类似于《大路歌》的声音,震耳欲聋,十分气魄,瞬间,许多江北大汉的意象涌进脑海,过去的许多人和事成为潮水般涌来的诗歌的灵感,无法阻挡,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诗歌创作的冲动,从下午两点多种一直写到第二天下午五点,期间除了喝茶和咖啡外,居然忘记吃饭,也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通宵达旦的写作居然也没有任何疲劳的感觉,兴奋的神经一直被诗歌的灵感高高挂起,可是等我写完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无法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双脚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腰也已经无法直起来。一首长达360行的长诗就这样一气呵成了,那才是郭沫若写《女神》的感觉。写完了我对自己说:你这样的人才为诗如此激动、如此投入,如果不写诗可惜了。第一次投稿给了一家大刊物,如此长诗理所当然地要被退稿,改投给《鹿鸣》立即收到编辑热情洋溢的用稿通知,更有意思的是在用稿通知上责任编辑说此诗研究已经破例获得该刊物的年度文学大奖,这是该刊物没有经过年终评审而直接获奖的唯一作品。刊物一出来即收到不少杂志和图书的转载通知,这首诗也就这样传开了。中国的事,怕就怕“开了”,说开了,打开了,喝开了,骂开了,散开了,也就传开了。这一传就是三十年!至今仍然会有一些社会的诗会和高校的诗会把这首诗拿出来朗诵。
姜红伟:您如何看待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的意义和价值?
曹 剑:第一,八十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的意义和价值首先体现在那是一次文学的星火燎原,它把中国的新诗运动再一次推向了高潮,时间必将证明它对中国新诗的影响必将深远。明显的标志就是它催生了一大批有影响的诗歌,也催生了一大批后来赫赫有名的诗人,还催生了一批表现不俗的诗刊,更催生了一批文学刊物中的诗歌栏目。这些,毫无疑问地为整个中国经过文革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的文学事业的大发展、大繁荣奠定了良
好的基础。第二,这种价值不仅体现在文学的复苏和觉醒,更多的体现在思想的复苏和觉醒。当时,中国小说出现了伤痕文学,一下子引起了整个中国文坛的共鸣。其实,当时诗歌的这种伤痕文学特质更加明显和更加令人回味无穷!那一代校园诗人的青少年时代大都在文革阶段,经历过贫穷和贫瘠,也经历过政治时代的恐惧,受伤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留下了太多的人生苦味。所以,他们有100个理由、200个能力、300个必要,来展现这种隐隐的伤痛,这种痛得几乎叫不出来的痛!无法言语的痛!改革招生让他们回到校园,岁月还没有让他们像上一辈那样已经被磨去棱角,所以他们不仅选择了想象和排比,更多的是选择了展示和倾诉,选择了思考和思想,选择了某种反叛和逆向,选择了把创作当成创造和创新!所以他们不同于上世纪30年各种花花草草的诗歌流派,不同于解放后何其芳、郭小川们的尽情歌唱。重要就重要在这里——喷薄的激情和理性的思考高度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八十年代大学诗歌的主旋律,就这样留存在了文学史上。当然,这还要看看后人怎么写这段文学史,历史是后人写的,不是当代人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