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柳江

欧阳美书（甘孜州卫生学校）



烟雨柳江

欧阳美书（甘孜州卫生学校）

1

我觉得玉屏山飘来的雨丝带着些许灵气，否则，它怎会知晓来客内心的焦灼从而降下遍地甘霖？

我觉得清凉凉的雨丝孕育了整个季节，否则，这立秋之境的雨丝，为何会带着春雨的缠绵、夏雨的急迫？

我觉得柳江的夏天一定是一位欲求不满的怨妇，否则天下都已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为何柳江还在细雨靡靡、幽怨缠绵？

2

要读懂烟雨柳江，最好的时节是晚上。

在杨村河沿的茶肆里寻个座，叫小二泡一壶柳江古镇本土的手工明前茶，倾听悠扬的葫芦丝在河面上滚动，在灯影里穿行，不要试图去揣摸葫芦丝的意蕴或源处，只当它是一种存在一种背景罢了，一定要装扮成很轻松、很休闲、很惬意的样子；双耳静静地张着，等待某个特别的声音入耳；双眼微微闭着，在夜晚，眼睛是最为没用的摆设，或者干脆关闭，惟有耳朵，可以洞悉暗影里的动静，惟有想像，可以抵达遥远与细微。

遥远遥不可及，惟有身边的细微是那么真实。

3

轻轻地，夜风起了，风穿过巨大的榕树、黄桷，弄得甸甸的叶片哗哗作响。那响声，最初是轻微的，轻，轻至无痕，微，微不可察。但终于有一双同样灵性的耳朵，听到了风的呓语。他站了起来，将手伸到了屋檐之外，感受着空气的湿润，任凭夜风抚摸。

紧接着到来的，众所周知，亦是众所期盼。嘀嘀达哒、咚咚砰砰、毕毕剥剥、淅淅漓漓，这不是大雨滴、小雨滴的区别，这是无论大雨滴、小雨滴们，撞上不同遮雨物的和声。这是无论大雨滴、小雨滴们，都在向他们的目标奔腾！

4

柳江夜雨，我听出了青瓦。

柳江古街的房屋，还多青瓦屋居。青瓦，传统农家建筑材质，上可达红墙碧瓦、侯门似海，下则为瓦房几间、农家小院。但无论怎样，这青瓦与雨声，却是天地之间的良配。雨滴，惟有落在青瓦屋面，才有那种或悠悠、幽幽，或急急、切切，或倦倦、散散的味道。

青瓦与雨声，淡淡的乡愁的味道。

循着烟雨回溯时光，我踏入千年前的河畔小村，浆声灯影。

那时，杨村河两岸的柳家人或姜家人，冒着夜雨提着油灯或举着松明火把，去江边淘洗青菜萝卜衣服被褥，在灯影之下，这烟雨柳江便来到了世间。

那时，天地之间特别安静，除了雨声，没有现世的喧闹，循着夜雨望向杨村河对岸，虽然天地朦胧，除了江面生烟什么也看不见，但只要柳家人在江边吆喝一声，对岸的姜家人一定会应答一声。从此，两姓人家便凭着这烟雨柳江，隔江相望，沿江相守，不离不弃，世代延续。

5

美好的事物总是存在于不经意之处，从千年前袅袅娜娜、迤逦而来的烟雨柳江，无声地楔入千年后的心扉，让慢和宁静守护我们内心的风景。

譬如这一夜淅淅沥沥，让河面涨了，过河的石墩隐入水下，又遇大堰的落差，所以便有了激越和湍急。然而，随着天色明亮，雨丝渐停，这满满的河在不经意间，又将缓缓回到从前，不用等到下午，一个个石墩从急流中冒出来，而急流，也隐退为一帘碧挂，供游人观望、遐思、亲近。各类景致，在一个昼夜间完成了一次轮回。

惟有经历一次轮回，我们的生命才会浸染上天地、岁月、云雨的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