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前期大学校园小说政治话语的解构

2015-10-26 15:03吴延生淮阴工学院人文学院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2期
关键词:伤痕大学校园知识分子

吴延生淮阴工学院人文学院

20世纪80年代前期大学校园小说政治话语的解构

吴延生
淮阴工学院人文学院

摘要:20世纪80年代初期虽然提出解放思想,但作者对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威压,特别是政治权威话语的影响仍心有余悸,因而刚刚步入新时期的作者笔下的大学校园小说残留较重的政治文化痕迹,也就不奇怪了。但在文学“解冻”时明显表现出作者对个人的命运、情感创伤的关注以及对“主体意识”的寻找的自觉。通过“十七年”文学传统的复归、伤痕文学背景下的突破等视角研究,探寻20世纪80年代初期大学校园小说在政治话语解构的同时,紧扣精神文化在大学人主体中的萌动与选择,挖掘其心灵深处,剖析其精神境界。

关键词:大学校园小说20世纪80年代初期政治话语的疏离创作视阈的拓展

自“文革”结束,我国历史进入新的时期。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现代化进程,每一次社会的转型都伴随着历史的阵痛,这种疼痛感也浸入大学校园小说。50年代的革命重镇式大学已悄然不复存在,恬静的牧歌式大学想象被众声喧哗之现实大学所取代。大学校园小说记录的每一点痛感,每一次蜕变,都无一例外地受到政治、经济———外在于文学本身力量的规训,成为时代变化的晴雨表和缩影。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热点,一代青年有一代青年的情调。不是身历其境的人,很难按到它的脉搏,进入它的氛围。就像西南联大的那一代人很难理解红卫兵那种疯狂躁动的心理一样,今天挤在‘托福’考场的大学生也难以领略当年从海外夺路奔向延安的那一代大学生的赤诚。”[1]这提示着我们有必要对大学校园小说进行分期研究。纵观新时期以来的大学校园小说,大致可以十年为一分界,自然地呈现出各自独特的精神寄托、审美追求和艺术手法。80年代的政治化书写,90年代的转折困境,新世纪以来的游戏人生,但整个80年代可以称之为“探求”阶段。在80年代前期,改革开放、四化建设等成为整个时代的主题,知识分子形象也依然“捆绑”在时代的“共名”上一同前进。而到了80年代中后期,这种状况开始松动,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奏”。这些盘根交错却又旁逸斜出,共同描绘出新时期大学校园小说发展的全景。

80年代担负起文化重建的重任。作为历史事件的“文革”虽然结束了,但长达十年之久的“文革”思维并没有马上消失,相反,成为改革思想锐意前行的阻碍。1977年,刘心武《班主任》打破了文坛的寂静,发出“救救被‘四人帮’坑害了的孩子”的呼声,揭开了“伤痕文学”的序幕。在此浪潮之下,文坛涌现出一批校园小说。但令人遗憾的是,校园小说关注的目光集中在中、小学,大学校园小说鲜有长篇收获,有的只是零散的短篇,如1980年张抗抗的《夏》、1982年喻杉的《女大学生宿舍》等。虽有戴厚英的长篇小说《诗人之死》以及随后的《人啊,人》《空中的足音》构成的“知识分子三部曲”,但究其内容而言,社会取代校园成为人物活动的主要场所,因而不在本文讨论之列。这一情形一如十七年初期长篇小说的空缺一样,有某种历史的必然,但是,写作于五六十年代,反映五六十年代大学校园生活的两部长篇小说:康式昭、奎曾的《大学春秋》和程树榛的《大学时代》,得到了迟到的出版,从而稍稍弥补了80年代初期大学校园长篇小说缺失的遗憾,也和当时的短篇小说一起,在政治话语建构中,呈现出80年代初大学校园小说的双线交织:十七年传统与伤痕色调。

一、“十七年”文学传统的复归

曾经被批判为大毒草的“十七年”文学在80年代初得到复归。

《大学春秋》和《大学时代》究竟是应该算作十七年文学还是80年代初文学,存在争议。“《大学春秋》由康式昭、奎曾合作完成,但作品刚刚发表了前半部就被‘文革’运动所打断,直到1981年11月才得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完整地出版发行。不过这点并不妨碍将这部小说作为‘文革’前的‘大学叙事’小说进行分析。”[2]惑矣。福柯曾经说过一句发人深省的话:“重要的不是故事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故事的年代。”显然,“十七年”时期因为政治原因受到批判而得不到出版的《大学春秋》和《大学时代》,却在80年代初得到权力话语中心的肯定———正式出版发行,充分体现了文学为政治服务,政治规训文学的时代背景。这两部长篇小说重新被“讲述”的意义远远要超过文本本身讲述的故事内容。因此,本文将这两部长篇小说的出版作为80年代初文坛的重要政治事件加以研究。

《大学春秋》和《大学时代》不仅在内容上反映十七年大学校园生活,而且在创作上也沿袭了十七年的传统叙事方法———革命叙事的成长小说模式。革命主题先行、文本政治化是两大主要特征。《大学春秋》开头的“引子”一章,描写了新旧政权更替之际北京大学里发生的革命斗争,交代了主要人物活动的背景。如果将这个“引子”和《青春之歌》的后几章,即林道静等革命青年在北京大学的革命斗争、浩浩荡荡的“一二九”游行相互参看,就不难发现两者存在某种契合,似

有前后承继之象。事实上,在《大学春秋》的后记里,作者明确写道:“我们是一九五三年进入北京大学学习的穷孩子,是伟大的党把我们培养成人,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哺育我们成长。”这种以党为母亲,以自己为毛主席的好战士的态度自居,从而酝酿出这部小说的主旨:“反映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党对青年学生培养教育的长篇小说”。作者的自我阐释说明了小说文本其实就是政治文本,革命的主题要先行。对照“十七年”出版的小说,又有哪一部逃脱得了政治的规训?对照历史,1957年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提出改造知识分子的问题,认为:“在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中间,最近一个时期,思想政治工作减弱了,出现了一些偏向……针对这种情况,现在需要加强思想政治工作。不论是知识分子,还是青年学生,都应该努力学习。除了学习专业之外,在思想上要有所进步,政治上也要有所进步,这就需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学习时事政治。”1961年9月中共中央拟定的《教育部直属高等学校暂行工作条例(草案)》提出:“高等学校必须继续努力培养又红又专的教师队伍。”“必须积极提倡和热心帮助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这些政治事件、政治话语,都在文本中得到了忠实的阐释,小说成了为政治摇旗呐喊的工具。粉碎了“四人帮”,结束了“文革”文学,重新肯定“十七年”的两部小说,既是对“十七年”文学创作传统的重新肯定,也是在某种程度上铺垫、过渡、引导新时期文学的走向。

这两部小说里的师生们,依旧保持着“十七年”革命同志的关系。连爱情都如同《青春之歌》一样,必须包裹在革命的外衣下。评判学生的优劣不是看成绩、品德,而是看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政治水平和对党的忠诚与否。长篇小说为我们展示出来的“十七年”大学校园生活图景,成为了80年代初恢复高考之后大学校园想象的辽远背景。

二、伤痕文学背景下的突破

伤痕文学开始反思“文革”造成的伤痛,在当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这并不在于伤痕文学有多高的艺术成就,而在于作者敢于在那个时代讲述经历“文革”的中国社会的故事,也就是福柯所说的,重要的是讲述故事的年代。在伤痕文学的时代背景下,伤痕情绪也渗入大学校园,在政治主旋律中唱响追求改革、自由的新生活的心声。与“十七年”文本形成鲜明的历史对照。

(一)革命引导的角色逐渐淡化

与《大学春秋》《大学时代》等革命叙事不同,《夏》《女大学生宿舍》等短篇小说不再将目光聚焦革命,而是对“文革”的反思,对改革的向往。党、团等权力中心仍然可以在文本中找到,比如《夏》里的党小组长吕宏,他们依然有着较强势的话语地位。他们有权批评梁一波“照片事件”,干涉其和岑朗的交往,还指责岑朗思想不健康,有严重政治错误倾向。可事实上,以岑朗为代表的新时期的大学女生,不过是穿了游泳衣,要求自由和解放罢了,却被吕宏看做是极其危险的“第一个吃螃蟹”而存在严重的政治问题。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班主任》里面谢惠敏等受极“左”路线思想毒害的学生们的影子。党小组长吕宏和岑朗的冲突,并非革命与不革命的冲突,而是保守与革新之间的较量。党、团的负责人不再是“十七年”革命叙事中不灭的指路明灯,现在他们也困惑了。自然,革命的引导者也就消失了,而革新的引导者,如岑朗等女大学生,正面临着对“文革”的深刻反思。然而现实的种种阻力使她们终究没有从时代的队伍中出列。不过作为一种新生的力量正在萌动。至于《女大学生宿舍》,则连党、团都潜隐到叙事的背后,有去政治化倾向。在90年代及其以后的大学校园小说中,就基本上再也看不到党、团的形象了,即便有,也不再成为话语中心。校园小说的政治规训正逐渐转向,由赤裸裸的表层转向交错的里层。

但不可否认的是,《夏》《女大学生宿舍》等小说依旧是80年代初政治话语建构的组成部分。两篇小说无一例外地都将故事的背景设定在夏天,这是别具象征意味的。正如《夏》中最后岑朗说的话:“夏天是生长的季节,一切都欣欣向荣……还是让它自由生长,让它生长吧!”以“夏”来隐喻“文革”后的新生,并热烈地期盼改革的新生活生长壮大,充满了政治色彩。

(二)青春理想的书写逐渐彰显

与《大学时代》《大学春秋》不同,与《班主任》《伤痕》也不同,《夏》《女大学生宿舍》采取的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模式,而是降低叙事权威,采用“同故事叙事”的方法,站在特定的大学生个体视角,较为理智和冷静地观察大学校园,反思社会历史,展望新生活。作者不太愿意挖空心思编织一波三折的情节,更多地开始关注人物性格的描摹。像《夏》里岑朗旗帜鲜明地追求个性解放和自由,梁一波的怯懦,吕宏的保守;《女大学生宿舍》中的匡筐的自力要强;《淡淡的晨雾》中叛逆反抗的新型大学生郭立楠等,更多的是人物性格感染读者,而非故事情节曲折入胜。所以大学校园小说在时代“共名”的主题曲下,却演绎出了它更多的变奏曲来,知识分子独立的主体意识也逐渐地在小说中得到了加强,出现了多种“探求”的人物形象,其主体意识与主流意识形态渐渐地疏离,个人化的价值取向得到了尊重和表现。

然苍老,但还不算太矮的树上,高升了”,也在女孩子们温馨的善良里洗尽了戾气。虽然有对现实生活的不满,但更多的是年轻大学生对生活的热爱和理解,对美好人生的憧憬和热望。正如结尾作者跳出故事内的叙事站到故事外重新关照这些女孩子时写道:“女大学生的生活,是丰富有趣的,然而,也远不是百事如意的。”

纵观80年代前期大学校园小说,在政治话语建构中呈现出两条不同的线索。无论是迟到的“十七年”文本还是短篇小说,都在恢复历史真相上做出了努力。但是历史终究是难以还原的,最终和伤痕文学一样,更多的是现象化的意义而非艺术成就。“80年代知识分子小说总的来说呈现出一种理想主义色彩。前期小说中叙述人父母多为高级知识分子,因而叙述人毫无例外地成为历史的牺牲品,却保留着天然的知识分子气质。这种感觉其实是因为作者统一的价值取向过于明显,经常代替人物形象大发感慨和议论造成的,人物形象也因此显得‘言过其实’。但中后期不再像80年代前期那样对意识形态呈现统一、集中、黏着的状态,作家、读者对文学成为政治意图和观念宣传的方式也不再持普遍赞赏、呼应态度,小说创作更多地寻找艺术和思想上新的突破。”[3]随着改革的广泛开展,思想的不断解放,西方的各种思想,尤其是现代主义思潮,进入我国并为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大学作为吐故纳新之所,理所当然地接受并反映出来。以1985年刘索拉《你别无选择》为分水岭,我国大学校园小说初现现代主义端倪,呈现出与80年代前期不同的艺术追求和审美理想。1985年以后盛行的先锋小说、叙事圈套等尚未在大学校园文本中找到充分印证。但就80年代末出版的《女大学生》一书来看,已经可以嗅到90年代社会转型的讯息。

参考文献

[1]宋遂良.我读《未央歌》[A]//中国现代文学补遗书系(小说卷八)[C].济南:明天出版社,1990:787.

[2]刘建英.自由大学:知识分子“机会之门”——中国现当代“大学叙事”小说初探[D].北京语言大学,2007.

[3]刘江凯.论1980年代以来小说的知识分子想象及其叙事策略[D].辽宁师范大学,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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