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和
10年前金老师退休,1年后我也退休,时间过得就是这么快,而我对金老师的思念和感激漫漫悠长。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南京市江浦县大桥乡河北村祠堂组,远有老山横亘,近有滁河阻隔,是地地道道的穷山僻壤。没有学校,拆除了地主的祠堂,变成小学;自带课桌凳,变成了教室;几个读过几年书的人,成为老师。于是,农民有了寄托,孩子有了去处,究竟教育教学质量如何,无人问津,有书读就不错了。有一天,突然从市里来了一位金本钺老师,让学生眼睛一亮:这位老师确实“就像老师”。
首先是好奇,这位老师与众不同!
金老师穿着格格正正,笔笔挺挺地站在讲台上,两手扶着桌子,就有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似乎就像位老师,或者老师就应该是这样的。金老师说话非常好听,干净利落,干干脆脆,与我们家乡土话比,显得非常洋气,于是,我们纷纷学习。金老师每天早上锻炼身体,沿着村里的河堤跑一个来回,大约2公里;再打一套说不出名字的拳,直到汗流浃背。总之,金老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真的与大家不同,给这个小乡村带来一股清新的风。
然后是喜欢,这位老师可亲可近。
金老师整天面带笑容,和蔼可亲,没有一丁点城里老师的架子,他喜欢与农民交谈,经常和学生家长“拉家常”,而且,从不告状,这一点与其他老师不一样;于是,我们有意无意亲近他,晚上经常聚集在学校,陪着老师批改作业,后来知道这叫“面批”;特别是考试之后,我们知道老师吃过晚饭就批改试卷,放学后就回家吵着要吃饭,吃完就会来到学校,围着老师看他批改;他一边改一边评价,做对了就说“好”,“很好”,“某某真聪明”;做错了,就说“哎呀”,“糟糕”,“太可惜了”,好像是他做错了一样,而扣分那是一定的。
再后是钦佩,这位老师是个“万事通”。
金老师在河北村是一个“万事通”,好像什么事情他都会做,特别是许多农村人不会做的事情他也会做。农村孩子会经常把钥匙丢了,于是,就会被家长痛揍一顿;没有想到,金老师居然会修锁,会配钥匙。胶鞋一般一家只有一双,干活谁最需要谁穿,如果破了,当然舍不得扔掉,缝补之后还会漏水;金老师从城里买来自行车内胎、胶水、铁锉,我们开始跟他学补胶鞋,真的很神奇,居然一点不漏水!我读三年级的时候,金老师和张文珍老师,带着我们20几个三年级小学生前往修补胶鞋。一大早乘船过夹江,上了江滩,就在呼呼的北风里,我们为一批又一批农民修补好胶鞋。用现在的说法,这叫做“社会实践”,或曰“综合实践活动课程”,金老师在60年代就是课程改革专家。
然后是感激,金老师是我生命中的“重要他人”。
1972年,我参加了一次闭卷“中考”,因为以前没有这样考试,以后也不这样考试。后来听说是邓小平主政,教育“回潮”,全县举行统一闭卷考试,决定升入高中。我数学99分,语文72分,是河北学校(给小学加上初中,叫做“戴帽子”)第一名,但是,人人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唯独没有我的,说因为我家成份不好,没有录取。看着别人一个一个兴高采烈地拿着通知书回家,我非常失落,非常沮丧,回家不吃不喝,睡了一天一夜。后来听说,金老师、李老师、余老师为我写了一份“推荐信”,到生产队的地里,脱了鞋袜,下到水田里,请社员们一个一个按手印,推荐我读高中。他就是我生命里的“贵人”,或者是救命恩人。
最后是效仿,我一定要“成為你”。
我读高中的时候,金老师也调到高里中学,继续关心我的学习,跟我一道打乒乓球,我成了大桥乡中学生乒乓球冠军。我师范毕业分在永宁中学,金老师也调到了永宁中学,他手把手教我,于是,我进步很快。我调到县中的时候,金老师调回城里的第六中学,我进城参加教研活动总是要去看看他,记住他跟我讲的几句话。我当南京市教科所所长的时候,金老师是六中教科室主任,我第一次成了他的“领导”,但是,我还是习惯听他的教导。金老师评上特级教师以后,我也积极努力,终于也评上特级教师。从小到老,从农村到城市,从一个农村土孩子到一名特级教师,金老师是我的引路人。
金老师退休以后还在一所民办学校教书,在为南京教育做着贡献;我退休以后怎么做?我还想听听金老师的意见,——因为,他是我永远的老师!
(南京市教学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