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倾城晚恋

吉磊

“老胡，我爱你，爱你，真的爱你！”一张纸条，拉开老妈激情四射的爱情序幕，但也因此引来一场巨大变故……

一张纸条惹了祸

那个周末，我陪老妈在家休息，一群不速之客闯了进来：“王丽华在哪里？”再看我妈，立马灰溜溜地躲进自己的卧室，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我满腹狐疑：“我是她儿子，什么事？”“看看吧，这是你妈写给我爸的字条，我爸对她根本就没意思，让她以后自重点，别再缠着我爸！”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把纸条塞给我，但见上面一行小字：老胡，我爱你，爱你，真的爱你！娟秀的字体，还真是老妈的笔迹。我赶紧像一个义正辞严的家长：“好的，有话好好说。你们放心，我一定管好我妈，不再给你们添麻烦。”好说歹说，总算打发了这帮人……

我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手把我拉扯大，年轻时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怕我受委屈一直没找，等我工作后再问过她，她说早就没心思了，只想守着我安度晚年，我也再没关心过老妈的终身大事。

但最近一段时间，老妈心情无比舒畅。一次，我看香港警察片《寒战》，老妈看见里面的“梁家辉”居然惊讶地“啊”了一声，我看她。她不好意思的地说：“这个男人很有风度啊， 和我们乒乓球队的老胡长得特像。”我恍然大悟：“你看上老胡了？”“哪里有。”“别不好意思，儿子我也可以当个参谋。”“一点点吧。”老妈单身几十年，终于春心萌动，我立刻来了兴致：“交代吧，他什么情况，对你怎么样？”“很好，很体贴，但就是不肯往前再走一步。”“你要主动出击？”“你当我傻啊，你们男人都不喜欢主动，我要充分发挥魅力，让他情不自禁地来找我。”“战术完全正确！”我给她打气。

想不到才几天，我的老妈没吸引人家主动，反倒自己奋不顾身扑了上去，还让人家子女上门找“家长”。

我来到老妈卧室，老妈抹着眼泪详细讲了事情经过：她的“梁家辉”，半年前加入乒乓球队，球艺精湛，老伴几年前因病去世。他主动给老妈当陪练，给老妈打开水，下雨天还撑着伞送老妈回家……一点一滴终于撩拨开老妈沉睡多年的爱情。可不知为何这几天“梁家辉”戛然而止，老妈虽然理智上想吸引人家主动，但最终没能战胜情感，于是决定主动表白，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便写纸条偷偷放在他的小包里，想不到被他的女儿发现，还找上了门……

我想象老妈小女孩般脸红心跳偷放小纸条的情形，伤感地告诫老妈：“这个‘梁家辉’一把年纪做事不爽，再加上他还有个混蛋女儿，这种人你还是忍痛割爱吧。”老妈沮丧地说：“我主要是怕传出去怪丢人的。”“这没什么，你未嫁他未婚，咱追求爱情光明正大。是他不识人，不和他一般见识……”

一周后，我出差在外，但老妈情绪依然不好，她追着打电话诉说痛苦。同事八卦地问：“你女朋友？”“是我老妈，她失恋了。”同事呵呵笑着，一脸暧昧。我也跟着傻笑：“老妈几十年没上情场了，经验不足，幸亏有我这个心灵指导师。”

凄凉入住养老院

出差回来，走在小区的路上，听到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老胡，我爱你，爱你，真的爱你！”有人搬出了老妈的爱情宣言，我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搞大了。果然，进了家门，老妈满脸泪痕：“我没脸出门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写纸条的事情在小区里疯传。”我替老妈难受过，更痛恨那个“梁家辉”，我真想修理他一顿，但理智告诉我，我只能息事宁人，让这件事情尽快过去。

我计划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带老妈旅行，世界那么大，开阔了眼界就会把自己的事看淡些。可还没成行，老妈就出事了。她被小区的老太奚落嘲讽，一气之下血压上升，脑溢血发作，被邻居拨打120送进了医院。

我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医生给老妈做了开颅清血块手术，虽然术后老妈很快恢复神智，但右侧身体却落下轻微的半身不遂，走路一瘸一拐，做家务也不利落如前。我说要请个保姆，但老妈却提出要去养老院：“我想过了，与其在这里被人说三道四，不如换个环境，而且那里都是老人，我也不会寂寞。”

最终我默许了老妈的提议，考察了全市的养老院，为老妈选择了环境最好的一家，自己住单间，有电视和冰箱，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楼下就是活动室和餐厅。

老妈留在了养老院，看着她的背影，我心下难过。母亲这一生，闲置了本应再次恋爱的大把青春，唯在晚年动了心，却几乎被这场爱情毁灭。

最幸福的新娘

“梁家辉”就是这时候来找我的。

他没开口我就认出了他，确实和梁家辉长得很像，身材健硕，玉树临风，没有一点老态。只是人品与影帝相差悬殊。

“那么，你一定听说了，我妈因为你倒了大霉，你不是唯恐避之不及吗，怎么还找上门来，是想找揍吗？”老人宽厚地看着我：“孩子，别生我的气。你听我解释……”

“梁家辉”说他很喜欢我母亲，虽然她的生活曾经艰难，但她的眼神仍那么明净平和，这个年龄实属难得。“你子女反对？”“他们是反对，但不足以影响我的决定。”

原来他是想确定关系，但是身体出了状况，胃疼，消瘦，他的父亲、大哥都是死于胃癌，“我几乎断定自己就是胃癌了，但是因为对最终的结果恐惧，也对做胃镜排斥，所以一直不敢去查，也因此我决定和你母亲分开，我不想连累她。”所以即使他的子女找上门，他也不愿意和母亲讲实情，而是将错就错，好让母亲死心。可是当他听说母亲得了脑溢血后，坐不住了。母亲给了他勇气，他决定和命运赌一把，于是去做了胃镜检查，结果他是得了浅表性、萎缩性胃炎，不是胃癌，所以才来找我母亲。“打你母亲的手机关机，来过你家几次都没有人。”

我听他讲完，淡淡地说：“听着像电视剧里是最烂俗的桥段。”“梁家辉”平静地看着我：“年轻人，别小看我们老年人的爱情。我若真得了胃癌，你母亲知道了是不会离开我的。所以，相信我，现在你母亲病了，我也不会离开她……”

这话听得我一震，“可我老妈已经不是之前的老妈了，现在她嘴歪眼斜，走路踉踉跄跄，别吓得你临阵脱逃。”我故意夸大其词。“年轻人，我再说一遍，你别小看我们老年人的感情……”

老妈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像小女孩一样享受爱情的甜蜜，每天都跟我讲她的“梁家辉”，下厨给她煲了汤，为她学习了身体按摩……还有一次，“梁家辉”居然送了她99朵玫瑰。老妈问他有没有路人笑他，“梁家辉”说为了避人耳目，他把花束包得严严实实，到了养老院才把包装打开——两位老人为他们偷偷摸摸的浪漫笑了好久……

没多久，老妈又告诉我一个开心的消息：“梁家辉”居然也住进了养老院！两人一起打乒乓球，上书法课，学剪纸……原来“梁家辉”和老妈商量好，他们的晚年就在养老院度过，婚礼也在这里办。这样的选择，除了养老院的环境让他们喜欢，另外，他的工资完全可以支付养老院的费用，家产就可以原封不动地留给子女，子女们也就不再反对他晚年再婚了——没说的，我举双手赞成。

春暖花开时节，老妈和她的“梁家辉”在养老院举行了别致的婚礼。双方子女，亲朋好友，就连那些曾经嘲笑过老妈的邻居，大家都来了，纷纷为他们的喜结良缘感动——原来老年人的恋爱也可以如此温暖。而作为儿子，我幸福地看着自己的老妈成为幸福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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