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最后一堆雪

陶太

今年夏天，波士顿市民参与了一个有趣的竞猜，猜猜波士顿最后一堆雪究竟会在哪一天融化？令无数人惊讶的是，最后一堆雪居然熬到了盛夏时分。马萨诸塞州州长贝克点评说：我们的噩梦正式结束了。从去年年底开始，整个美国新英格兰地区度过了史上最难熬的冬天，遭受了超级雪暴的袭击。波士顿积雪创下历史记录，累计超过了2.7米。

不过，这个冬天最令我难忘的，并不是铺天盖地的大雪，而是美国有条不紊应对雪灾的城市管理系统。这次经历让我体会到，一个好的救灾制度根本无需奉献精神，无需人人发扬风格，更无需英勇献身。

信息及时透明，是城市经得起灾害打击的前提。雪暴来临之前，各大媒体已进行了密集的预警，当地电视常规节目被打断，以雪暴为主题的大型直播几乎24小时不间断，直到雪暴结束。天气预报甚至能够精确预报雪暴何时来临，何时是高峰。

超级雪暴将大街小巷都冰冻了，可是城市的运转并没有冻结：天气预报实时滚动播出，各种应急措施也随之滚动出台。整个新英格兰地区，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比如波士顿颁布停车禁令，规定城市主要街道不允许停车，为铲雪及救援车辆开辟通道；大、中、小学宣布停课，教堂、图书馆等公共设施关闭，很多公司都鼓励雇员在家上班。生命高于一切，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识。毗邻波士顿的罗德岛州一所中学校长马特·格伦迪宁为此制作了一段搞笑视频，点击量超过300万。他在视频中模仿《冰雪奇缘》女主角艾尔莎公主，引吭高歌，唱出了雪暴中人们的心声：“我们本可以让你们来上课，但那样太残酷。扫雪机已经在开动，但车辆依然打滑。所以不用来上学，就呆在家里吧。学校关门啦，关门啦，是时候烤烤火，喝杯可可，读几本好书。”

市民宅在家里了，政府却不能休息。不管天气多么恶劣，雪暴期间，麻州政府的新闻发布会每天定时召开，从州长到警察局长，到主管交通、教育等部门的官员，头头脑脑站成一排接受提问，回答人们关心的救灾问题，绝无人敢对着直播镜头推诿、逃避责任。今年2月，因为暴风雪肆虐，已经百岁高龄的波士顿地铁关闭两天，公交车则严重延误，引发社会强烈不满，主管波士顿交通的负责人比弗利·斯科特引咎辞职，她是交通管理业界的资深人士，四十年辛苦混到“大姐大”，却不得不为百年难遇的大雪买单。

虽然雪暴极具破坏性，但卓有成效的管理，让整个城市在雪暴后马上恢复运行。扫雪车彻夜清理高速路及城市干道上的积雪，车辆出行顷刻一路畅通；无论是住宅还是商户，都要各扫门前雪，否则将受到处罚。今年波士顿地区最著名的罚单，是开给美国国务卿克里的，当时他正在沙特阿拉伯访问，自然是无暇顾及门前雪。虽然金额区区50美元，却着实让中国网民欢乐了一把。

特殊的灾害天气下，人们依然遵守规则。雪暴第二天，平日空空荡荡的公交车站排起了长队，但公交车司机仍然坚持每站只能上两个人，绝不超载，一路不停地说抱歉。

于是，在噩梦般的雪暴袭击下，波士顿依然昂首挺立，行色如常。虽然餐饮及零售行业都大受冲击，市政预算也因为扫雪支出过大而紧紧巴巴，人们受到了冰雪困扰，却仍然在城市中温暖地生存。告别最后一堆雪，变成了一场欢乐的全民竞猜，这场世纪雪暴，终以喜剧收场。（支点杂志2015年10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