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大学刘文娇
透过《悲剧心理学》分析《琼斯皇》的悲剧性
云南大学刘文娇
摘要:奥尼尔是著名的悲剧作家,是现代美国戏剧的奠基人与缔造者,他的代表作《琼斯皇》也是美国最有影响的表现主义代表作之一,是一部人生悲剧。本文就借助朱光潜先生的《悲剧心理学》的有关悲剧理论,从主人公琼斯的崇高性、宗教说以及戏剧创作手法这三个方面来分析《琼斯皇》,以此验证它在朱光潜先生的文艺理论中是否属于一部真正的悲剧。
关键词:奥尼尔;《琼斯皇》;朱光潜;《悲剧心理学》;悲剧性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5)04-0009-02
《悲剧心理学》是朱光潜先生文艺思想的起点,他从不同的角度检验前人各种有关悲剧快感的理论,并进行了公正地批判研究,从而得出了一个全面系统的观念,让我们对悲剧的认识有了更进一步的深入。目前,笔者就根据对朱先生理论的认识与理解,去浅析一下现代戏剧大家奥尼尔《琼斯皇》的悲剧性。
奥尼尔是20世纪悲剧作家,是现代美国戏剧的奠基人与缔造者,他的代表作《琼斯皇》也是最有影响的表现主义代表作之一,是一部人生的悲剧。说是“悲剧”,可戏剧的主角布鲁特斯.琼斯却是一个杀人逃犯,一个背叛种族、唯利是图的拜金主义者,他接受了白人的观念以及一套做人的逻辑,甚至还收纳了白人的种族歧视思想,将黑人土著称为肮脏的黑奴、下贱的黑鬼。在无意识中,他背离了自己的民族,他房间的墙壁是“白”的,他的地板是“白”瓷砖铺的,他的廊子也是“白”圆柱的,就连他出场的服装都披挂的完整无缺,除了他自己看不到的黑脸,其装扮就是一个白色殖民者的典型代表,所以针对这样一个背弃自己民族信仰的“暴君”形象,值得观众怜悯吗?他与古希腊悲剧里那些崇高伟大的英雄如俄狄浦斯王、安提格涅,无论身份地位跟性情都是相差甚远的,甚至琼斯皇可以称之为“坏人”,这就印证了亚里士多德在《诗学》里的那句话“悲剧的情节结构不应让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从福落到祸,因为这虽然能满足我们的道德感,却不能引起人们的怜悯与恐惧”[1],那么综上所述,《琼
斯皇》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悲剧吗?
首先,针对亚里士多德以上的观点,朱在《悲剧心理学》中明确指出“从道德意义上理解怜悯与恐惧,这句话当然对,但从审美意义上去理解,就未必尽然。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如果在他的邪恶当中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坚毅和巨人般的力量,也可以称之为悲剧人物…….对于悲剧来说,致命的不是邪恶,而是软弱。”[2]而且朱先生在其理论中也赞同斯马特先生的话“悲剧全在于对灾难的反抗”[3],他认为没有对灾难的反抗,就不能称其为悲剧,除此之外,朱先生反对“悲剧主要人物应当高于一般人”的观点,认为悲剧诗人应该忽略民族和地位偶然性的差异,而是应看这个人物的善恶是否超出一般水平,拥有更强的激情与意志。因此凭借这重要的几点,琼斯皇虽然是凶恶甚至是违背道德的有缺点的人物,但他不是悲惨命运下所随意摆弄的玩偶,而是更自由的人,所以他是具有典型悲剧性的。在剧中琼斯一出场,作者就用“身高体壮”、“元气旺盛”、“潜在的毅力”、“果断的自信”等一系列的褒义词去评价他,可见,他虽出身卑微,却绝不是一个卑微庸俗之辈,而是个精神处于超常状态下的人,所以即便在众叛亲离的境况下,他依旧可以镇定自若地去面对一切。在大森林的逃亡过程里就可以充分体现出来,他在被欺凌的过程中,积极应对,杀死用灌铅骰子骗他钱的杰夫,但他杀死白人狱卒才是真正对暴力与压迫的反抗,他不愿意做一个受欺负的弱者,一直在反抗白人的斗争中生活,只是在斗争中,他不自觉地吸收了白人做事的逻辑观念,渐渐忘掉了自己的黑人传统,在逃亡的路途里,他的黑非洲灵魂渐渐显现了,尤其在第五、六场拍卖黑奴、贩运黑奴的幻象中,这虽不是琼斯所经历的,但他作为黑人的集体的种族意识出现了,他愤恨地用枪杀死了幻觉中的黑奴拍卖商和要买琼斯的种植园主.并且叫嚷着:“你在卖我吗?你在买我吗?我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我是个自由的黑人.见你们的鬼去吧!”[4]从这里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琼斯骨子里反抗黑人、反抗命运的意识。到第七场,他的精神已回归到了家乡,看到了象征黑非洲灵魂的刚果巫医、鳄鱼神,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得救,而是要被当做祭品,他寻求的归属感彻底失败了,他超乎寻常人之上的生命力在强大无情的命运面前是如此无力、渺小,在白人面前,他是备受歧视的,在黑人种族里,他是备受排斥的,最后他用他的剩下的唯一一颗银子弹像鳄鱼神射去,由此也离死亡的深渊里更近了一步,他逃脱不掉命运的泥沼,至死都没有找到可以给他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地方。所以他的死是有浓烈悲剧的,他为了摆脱命运的束缚所作出的种种努力最终都通通以失败告终了,但他毕竟拼死挣扎过,对不可为之的命运奋力抗争过,所以他是崇高的,是典型悲剧人物的代表。
其次,是关于悲剧与宗教说。在朱看来,悲剧精神与宗教是格格不入的,当一个人满足于宗教时,对悲剧的需要就会消失。因为宗教总是试图把令人困惑的一切都解释清楚,辛劳寻求一种情感上给人满足的教义,而悲剧并不为这类终极问题寻求确定的答案,而是往往以疑问和探求告终的,它反映了一种迷惑不解的心理,表现了一种在处于惊奇和迷惑状态下的积极进取的充沛精神。所以,朱光潜在悲剧快感里认为:“最具宗教性的民族往往是遭受苦难最多的民族。可是,人们一旦在宗教里求得平静和满足,悲剧感也就逐渐减弱以至与完全消失;因为从宗教的观点看来,这个短暂的现世的苦难和邪恶,与来世的幸福是微不足道的。因此,一个人走向宗教也就离开了悲剧”[5]。如希伯来民族遭受种种灾难,但他们却坚信自己是上帝选定的宠儿,遭受痛苦和灾难只是出于对他们信仰的考验,在他们看来,上帝是公正的,因而他所造就的一切也不会有冤屈,所以希伯来人认为整个世界是井然有序、正义的,因而也就脱离了那种可以叫做“悲剧心绪”的精神状态。本文就是借鉴这种理论分析《琼斯皇》里悲剧与宗教关系的。在《琼斯皇》里,宗教信仰是丧失了的,琼斯皇帝没有明确的信仰,在美国出于功利目的,他接受浸礼会,实质是希望宗教给他世俗的保护,但在信仰与拜金主义起冲突时,他果断地出卖了宗教,甘愿把他的耶稣撇在了一边。可在逃亡过程里,他因出现的幻影恐惧时,出于无意识的状态,他重新选择了西方的耶稣,向其祷告。在第七场里,他的精神回归了故乡,碰到了刚果巫医与鳄鱼神,琼斯又回到了原始宗教中,可这个凶恶的原始宗教是不接受他的,无奈之下琼斯又求助于耶稣,最后在两者都无法将他拯救时,他在精神慌乱崩溃的状态下向他的神开了枪。可见,在琼斯心里,是缺乏明确的宗教信仰的,他在逃跑的过程中一直处于一种困惑而狂热的精神状态,一开始他怀着恐惧的心不想去死,可后来他知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才充满报复地断了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这不是一种屈从地、安静地皈依,而是用死这种最高形式的牺牲向社会发出的最有力的的反抗,这种敢于反抗的伟大与崇高,恰恰就增强了戏剧浓厚的悲剧效果。
最后,笔者从悲剧的创作手法来验正《琼斯皇》的悲剧性。在朱的书中,他认为悲剧精神与写实主义是不相容的,悲剧高于现实,是一种理想化的生活。那些过于悲痛的现实经历必须“用艺术的力量去加以克制,使之改观之后,使它只剩下美与壮丽”[6],只有这样,现代的悲剧欣赏者才会有更加客观的态度去对剧中的人物或表示尊敬、表示怜悯再或者是恐惧,增强悲剧的审美价值,这就是朱所谓的“距离化”理论。而奥尼尔正是合理使用了这一手法:其一,时间与空间上的遥远性。奥尼尔生在20世纪的美国,但他选取的视角却是未开化的西印度群岛中的场景,当地政府是皇朝,且戏剧八场中,除前后两场,其余六场都是虚幻的,琼斯在森林里乱投乱撞,幽灵却可以云游四方,在这几场里,有拍卖、贩卖黑奴的场景、有黑人的巫术仪式,作者大胆地运用联想与想象把现实与虚幻融合在一起,这就有意拉远了空间上的距离,使戏剧情节与同时代的的实际生活脱离了联系。其二,超自然的气氛,这在《琼斯皇》里是十分明显的,在琼斯逃亡的大森林里,一直有种神秘的氛围,第二场里,就有一群“没模样的小恐惧从树林的暗处爬出来,他们黑不溜秋,没有模样,只能看见他们闪闪发光的小眼睛……像一群匍匐而行的婴儿那么大的肉蛆”[7],接着是被琼斯杀死的杰夫以及狱卒的幽灵,最后还出现了原始宗教的刚果巫医和鳄鱼神,这无疑让观众在心中唤起了一种神秘感与惊奇感,从而从这种梦魇般地境界里获得一种距离感。其三,舞台技巧和布景效果在奥尼尔此篇剧作中也是成功的。首先第一场中,宫殿的颜色都是用“白”色来修饰,就象征了琼斯皇帝对自己民族的背叛,接下来的六场都阴森可怕的森林布景,这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之前写实主义布景的创作模式,更加拉开了悲剧与现实的距离。
总之,笔者根据朱先生的《悲剧心理学》中所掌握的理论,验证了《琼斯皇》现代人生的悲剧性。《琼斯皇》中的主人公,虽然有一定的邪恶因素在其中,在一定程度上异于古希腊的英雄,但他有强大的生命力并激情英勇地反抗原始的命运形式,最后虽然在无奈中死去,但他顽强不屈的精神却带给观众惊恐之后的巨大的鼓舞与振奋人心的力量。
参考文献:
[1]亚里士多德.诗学[M].布切尔英译.第一三章.
[2][3] [5][6]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各种悲剧快感理论的批判研究.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P96.P206.P214.P40.
[4][7][美]尤金.奥尼尔.奥尼尔著作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P103.P96.
作者简介:刘文娇(1990-),女,汉族,山东人,文学硕士,单位:云南大学,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