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
在谈及《法尔斯塔夫》的时候,人们总是会用“出人意料”来形容——为什么这位已进入耄耋之年的歌剧大师会以一部喜歌剧来作为其全部创作的终点?在壮丽的《阿依达》、赤裸裸揭露人性的《奥赛罗》之后,威尔第最后的封笔之作却是建立在莎士比亚《温莎的风流娘们》与《亨利四世》之上的一部轻松的喜剧?
步入晚年,功成名就的威尔第己不再需要任何名与利——他是一个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享受到世人的尊敬和爱戴的作曲家:然而,他心中总有些不甘。1835年,22岁的威尔第娶得“富二代”为妻,1839年其第一部歌剧《波尼法齐奥伯爵奥贝托》上演成功。这一切已经让这位年轻人淡忘了米兰音乐学院曾经将其拒之门外。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恐怕历史也难以成就这位伟大的歌剧作曲家——就在1840年,他的喜歌剧《一日为王》惨遭失败,同年,他的发妻亡故,且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在此之前天折。我们很难说这个经历是否启迪了威尔第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创作——悲剧一直是威尔第最具代表性的创作领域——但是,没有一部成功的喜歌剧却是威尔第心中永远的不能平复的痛。
威尔第宿命地遇到了博依托,这位曾经反对过他的脚本作家、歌剧作曲家,晚年在桑达卡塔隐居、颐养天年的威尔第在其与博依托合作完成《奥赛罗》并取得成功之后,世人再次将钦慕的目光投向了他,同时也让威尔第更加倾心于莎士比亚的戏剧。晚年的威尔第是非常快乐的,他有时还装成肥胖的法尔斯塔夫的形象,逗得老伴儿哈哈大笑。《法尔斯塔夫》“将成为我最后的一部歌剧了,我想作为我个人的乐趣去完成它”,威尔第如是说。
这部歌剧自然融合了其一生以及前人的成就,而特别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将赋格这一体裁引入到了歌剧的创作之中:然而《法尔斯塔夫》与其前一部歌剧《奥赛罗》之间的差别是巨大的——《奥赛罗》仍然是建立在以咏叹调为主的意大利歌剧的传统之上,而《法尔斯塔夫》则是依靠合唱、重唱来展开剧情。因此,演出《法尔斯塔夫》这部歌剧无疑有其特殊的难度——作为演员个体而言,其戏份几乎是同样重要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歌剧没有“主角”和“配角”之间的明确界限:作为其整体而言,因重唱在歌剧剧情展开和矛盾冲突深化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需要演唱者之间的默契配合,并且要在每一个场景中有一个能够起引导作用的主要角色——剧中的法尔斯塔夫和福德的夫人阿利切便是经常起到这个作用的人物。
6月11日,上海歌剧院制作的、均由青年歌唱家出演的《法尔斯塔夫》无疑体现出了这种难得的“团队精神”和威尔第歌剧中的伟大力量。能够有勇气演出这部歌剧本身就令人钦佩,看得出,这群年轻人克服了重重困难,将这部歌剧如期奉献在上海观众的面前。
最大的困难莫过于饰演法尔斯塔夫的主要演员张峰的“因伤退出”,这将全部的重担都压在了B组法尔斯塔夫的饰演者张磊身上。尽管张磊有过不少歌剧演出的经历,有着很好的声音,但是面对法尔斯塔夫这个人物的时候,在表演上还是有较大的欠缺。整场歌剧的喜剧情节都是围绕着“他”展开的,或许是临阵换将激发了张磊的拼劲,然而这却对法尔斯塔夫这个人物的塑造并没有帮助。此外,令笔者疑惑的是,为什么导演没有给张磊“装上”一个假的大肚子,这无疑也给原本的喜剧因素打了折扣。要为张磊喝彩的是,正是由于他的勇于担纲,才保证了整部歌剧的顺利演出。我们期待着经过了这次演出的磨练之后,张磊能够在表演上更加完善。
整场演出中最为出色的毫无疑问是上海歌剧院青年女高音歌唱家徐晓英。无论是在歌唱声音的控制、舞台表演的分寸以及和其他演员的配合方面,徐晓英都已经具备了作为一流女高音所具备的一切。剧中,一切针对法尔斯塔夫的计谋均出自徐晓英所饰演的角色阿利切,从戏剧角度,这并非是一个喜剧人物:因此,无论是在第一幕计谋的策划还是在第二幕因法尔斯塔夫和其“丈夫”福德老爷一同出现的混乱局面时,徐晓英均表现出了一种游刃有余并且可以操控一切的气度。歌剧结束时徐晓英的高音穿透全场,将戏剧气氛推到高潮。
歌剧演出中,我们还看到了贾文璇在表演上的迅速成熟,同时还有一位令人惊喜的男高音突然出现在我们目前,即饰演芬通的李再耀。
《法尔斯塔夫》的演出像是对于上海歌剧院青年歌唱家的一次考试。这些年轻人都有着很好的嗓音和科学的歌唱方法,他们的意大利语发音也非常标准,这无疑证明了大部分青年歌唱家的母校上海音乐学院在教学方面的实力:他们所暴露出来的最大的问题是在表演上。
这次上海歌剧院的制作属于小剧场式的,采取了全场80元的公益票价。非常希望在之后大制作的《法尔斯塔夫》的演出中,这些青年歌唱家能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和更大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