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射击 巧救遇险飞机

王晓林

加拿大的杰士伯国家公园是全球最具原始风情的冰川景区之一。公园的中心地是杰士伯镇，从头到尾步行不过40分钟，却拥有一个跑道约1 000米长的机场，并且只为一架名叫“超级戽斗”的飞机服务。这架飞机是该公园为保护园内的原始森林，向欧洲SAAB公司订制的一款消防飞机。它像一只大腹便便的企鹅，看起来笨拙而迟钝，可一旦接到火警，它滑行800米就能轻盈升空，3分钟内就可以飞抵落基山脉最大的湖泊——玛琳湖，切入水面的机腹只需短短15秒，便可装满6吨水。在空气湿润、不易发生火灾的安全季节，超级戽斗也会让游客搭乘它在空中俯瞰国家公园的湖光山色。

2015年3月17日上午9点，超级戽斗的飞行员加邦尼在小机场门口挂出了“空中观光”的牌子。这天的乘客是一个三口之家，来自美国洛杉矶。乘客杰克逊与玛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几年前曾来此度蜜月，此次他们带着5岁的儿子麦克游览杰士伯，重温当年浪漫甜蜜的场景。

正当杰克逊一家沉醉在如画的美景中时，机载电台传出了急促的呼叫声：“超级戽斗，超级戽斗，杰士伯公园旅馆附近的森林发生火险，请火速前往救援！”可是，公园旅馆不偏不倚正位于机场和湖区航线的中央。先返回机场放下杰克逊一家，再起飞去救火，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征得了杰克逊和玛姬的同意后，加邦尼决定第一次在飞机上有乘客的情况下去执行扑火任务。

不到一分钟，超级戽斗就抵达了玛琳湖上空。储水完成后加邦尼关闭进水口，拉起操纵杆，超级戽斗便吼叫着开始爬升，调转方向向公园旅馆飞

去。3分钟后，加邦尼已经能看见距离公园旅馆不到1 000米的森林里冒出的浓浓黑烟。他驾驶飞机飞抵烟雾上方，按下了开启出水口的按钮，等待着6吨湖水暴泄出来灭火。

可是，飞机仍然平稳地飞行着，转眼间就飞过了最佳的泻水点。加邦尼一愣：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难道刚才没有把按钮按下去？加邦尼赶紧调头再次飞回火灾区，凝神静气用力按下按钮，然而飞机还是没有反应，加邦尼的心开始往下沉——飞机的排水口打不开了！

加邦尼的冷汗止不住地开始往外淌——如果排不出水，超级戽斗就会变成一个活动的棺材：6吨水给飞机增加的重量使得飞机根本不可能平安降落，即使它达到标准降落速度后，侥幸没直接从天上掉下来，也没法在只有1 000米跑道的机场上停下。强行降落，极有可能造成飞机冲出跑道，发生机毁人亡的惨剧，飞机也不可能在水面降落，因为满肚子的水会使它变成一个沉甸甸的秤砣，直接沉入玛琳湖底，方圆几百千米内都是绵延起伏的落基山脉，除了小机场外，压根儿找不出一块平整的地方进行迫降，最可怕的是为了加大超级戽斗的储水量，这架飞机的油箱容量被压缩到极致，一箱油飞行一个小时就会告急。现在，它只剩下不到40分钟的油量了。

嘱咐杰克逊一家绑紧安全带之后，加邦尼开始操纵飞机，进行连续大角度急速俯冲并衔接高速拉升，同时不停地按压开启出水口的按钮，希望能借助惯性让水压压开发生故障的排水阀门。然而，一连5次做特技飞行的努力后，超级戽斗还是沉重依旧。由于加速飞行时特别耗油，飞机的油表指针开始明显地向右滑去，再这样耗油的话，恐怕排水阀还没打开，飞机的燃料就已经告急了。

冷汗大滴大滴地从加邦尼的额头落下，如果不能在空中排干储水的话，他就只能带着这个沉重的包袱进行迫降了。请示过地面后，加邦尼将飞机的高度慢慢降到600米。视线里已经出现了清晰的小机场的跑道，他屏住气，关闭了飞机的自动降落系统，设定为手动控制。他不敢将飞机的速度降得太低，害怕飞机会在重力的作用下摔下去。两分钟后，加邦尼将机头对准了跑道，毅然推下了操纵杆。

随着“吱”的一声尖叫，飞机轮胎擦着跑道的水泥地开始滑行。加邦尼死死踩下刹车，放下风阻。然而，巨大的惯性使得飞机的时速高达200千米，1 000米长的跑道在瞬间就过了一半。尽管反向减速器轰鸣得几乎声嘶力竭，可飞机却连一点停顿的迹象也没有，400米、300米、200米……飞机呼啸着向跑道边缘的钢筋护墙冲击，加邦尼来不及考虑，下意识地一脚松开刹车，将油门踩到底，用尽全身力气拉操纵杆——就在飞机即将冲出跑道的那一瞬间，飞机再次离开了地面，轮胎几乎贴着机场护墙上的栅栏掠过，让所有忧心忡忡的地面人员惊出了一身冷汗。

机场迫降失败了，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水面迫降。加邦尼看看油表，飞机最多还能续航25分钟。他掉转机头，朝着宽阔的玛琳湖飞去。面对如此惊变，杰克逊夫妇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不知道死亡可怕的麦克却因为飞机骤起骤落的刺激开心得大声尖叫。飞机飞往玛琳湖的5分钟路途中， 加邦尼递给杰克逊夫妻纸笔，让他们留下遗言——他实在是没有让飞机安全降落的把握。夫妇俩互望一眼，杰克逊忽然松开自己和儿子的安全带，把前排的麦克抱到后排，对加邦尼说：“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管面对什么危险都不会害怕，哪怕上天堂，也不会觉得寂寞。遗言是留给自己所爱的人的，我们最爱的人都在这里，有什么遗言，我们会在去天堂的路上互相倾诉。”

加邦尼默默点头，最后望了一眼飞机下那片自己曾经飞越无数次的美丽山水，开始让飞机下降。当机腹的气压在湖面激起水雾时，加邦尼一推操纵杆，飞机以一个轻巧的角度切入了水面，机尾顿时波浪滔天，将平静的玛琳湖掀起了层层巨浪。

“别沉！千万别沉！”加邦尼用尽全力保持着飞机的稳定，希望飞机能平稳减速，只要飞机能在速度为零的情况下在湖面停留15秒不沉没，他们就都能安全离开机舱。当即，他喊到：“快，拉起救生衣！”杰克逊一家赶紧依照吩咐，拉下早已穿在身上的救生衣的充气拉绳，紧贴在身上的救生衣顿时在一阵充气的“咝咝”声中膨胀起来。

可是，控制飞机减速时，加邦尼感觉到飞机在重力作用下渐渐下沉。看来，这架飞机根本不可能带着6吨水的载重在水面迫降，要是再减速滑行，结果绝对是飞机直接沉入水底，谁也没法及时逃生。加邦尼很不甘心地又按了一下排水阀门，飞机陡然一震。难道阀门打开了？然而，由于阀门此刻正处于水下，机腹根本无法排水。加邦尼脑袋里灵光一闪——只要将飞机再拉起，就可以排水了！

于是，减速的飞机再次咆哮着开始加速，飞机终于淋漓地离开水面。遗憾的是，飞机一离水面，阀门却如往常般自动关上了。加邦尼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按钮，但刚才在水下还开关自如的阀门又不听使唤了。加邦尼明白了：刚才，阀门在水下受到了湖水巨大的阻力冲击，因此才能被撞开，一旦飞机离开了水面，空气造成的阻力根本不足以打开阀门，加邦尼几乎要绝望了。

几架从温尼伯赶来的NH-565型直升机载着消防队员和国民警卫队员，出现在超级戽斗的右侧。由于火情紧急，警卫队员甚至没有来得及卸下舱门口的机枪，就直接参加了灭火行动，加邦尼看了看油表，超级戽斗最多只能飞行10分钟了，他强带微笑和那几架飞机的驾驶员做了个手势。

在阳光的照耀下，从那些大口径黄铜子弹反射过来的光亮太刺眼了。忽然间，加邦尼竟有了个绝妙的主意：让NH-565上的机枪穿甲弹打穿自己的飞机水柜！加邦尼迅速呼叫了机场控制人员，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很快他的耳机里传来了直升机驾驶员杰里的呼叫声：“超级戽斗，请做好准备，将速度控制在170迈，保持高度，我将迅速接近。”一会儿工夫，加邦尼看着一架NH-565从斜侧飞了过来，一名戴着头盔的警卫队员握着机枪的手柄正在向超级戽斗的水柜瞄准。加邦尼的身后，杰克逊一家人紧紧搂在一起，这时，NH-565通过电台又一次呼叫：“超级戽斗，请保持170迈速度平飞，重复！”

加邦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NH-565还在他的侧后方紧跟着，它最大的平飞速度只能达到160～187迈。两架飞机的速度如果不能达到一致，就不能保持并飞状态，就难以保证机枪的穿甲子弹射中水柜，甚至有可能击中机舱人员。现在，加邦尼已经冒险将超级戽斗飞机从280迈的巡航速度降到了200迈，180迈已经是超级戽斗的最低空速，如果速度低过这个标准，灌满水的飞机会陷入快速下坠的危险境地。

只有赌一把了！加邦尼吸了一口气，把油门又松了松。超级戽斗两边螺旋桨的转速减慢了，飞机的机身开始抖动起来，出现快速下坠的危机。一瞬间，直升机从它的右边靠拢了过来，离它只有50米远。“超级戽斗，保持平飞，保持平飞。”加邦尼听到直升机驾驶员的呼叫后，死死握着操纵杆，极力阻止快速下降的飞机失去平衡。机舱里的自动报警系统发出了刺耳的嗡嗡声，才半分钟，飞机已经下降到550米的低空，加邦尼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超级戽斗此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地上落去，直升机也跟着它在不断地降低高度。机枪射手还在紧张地瞄准水柜：500米、300米、260米，加邦尼眼盯着越来越清晰的地面，恐惧地大叫起来：“快，快射击，飞机要坠地了！”

就在他对着通话器张口大喊的同时，NH-565的机舱口闪过几道亮光，超级戽斗猛地一震。几乎同时在加邦尼的耳机里传来杰里的声音：“加速！拉起来！”来不及犹豫，加邦尼一脚踏下油门，几乎是用吃奶的力气拉升操纵杆，当机腹几乎贴着地拉起来的一刹那，一直紧盯着舱外的麦克兴奋地大喊：“爸爸，快看！”杰克逊偏过头，只见飞机的水柜被NH-565的穿甲弹打了几个大洞，机腹里满当当的湖水奔涌而出，飞扬的水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扬出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根据事后调查得知，原来，超级戽斗那天在取水的时候，有一条大鱼被吸进了机腹，卡住了出水阀门弹簧，才造成了这样的险情。这次事故使SAAB公司立即对超级戽斗进行了改装，每个进水口都加装了高强度的合金过滤网，彻底避免了再有杂物吸进机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