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菅头发

李凡宗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30分钟之内改变对世界的看法，或从满怀希望到满腹仇怨，或从平常之心突然变得琐碎絮语——赌场是一个，理发店也是一个。

这样说未免有些夸张，但一定意义上绝不冤枉。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坐在你面前，你却无法体会我要理什么发型。有时我们也会疑问，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这颗脑袋被修整来修整去，却越来越不像自己？如果你又恰好视力不佳，修剪头发的时候需摘下眼镜，等你戴上眼镜的那一刻，恍惚之间竟然有种被理发师当做“盲人”的感觉，千万句杀伤力极大的句子噎在喉头，禁不住怀疑，之前嘱咐给理发师的话，是不是早被吹风机吹散了一地。最终却只能在翻脸之前，略带焦急地说，能不能稍微把某处再修一下？

按我们的心态，这多半是因为理发师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要他修一下两侧鬓角，竟然可以像削萝卜似的，用推子整齐地按照现代主义的艺术风格来搞，一点都不顾及脸型和这种95后发型的适配度。理发师的职业颇像园艺师，只不过一个修剪花草，一个修剪长发。问题是，园艺师可以把世界的冬青都修剪成小兔子的形状，或许有些单调，但没有什么不可以。理发师抱着同样的想法就不行了，世界上有70亿颗头颅，头发之下不是土壤，头发的作用不单在于表达自己不秃头，且是在美化形象，或者说在于配合性情。结果呢？那么多的发型竟然自以为是，喧宾夺主，让它下面的脸面着实羞赧。

要么惊喜要么惊吓

如果把发型比之于性格或者某阶段心态的展现，大部分人也许都抱着这样的心态：理发像是去挑选一身合适的衣服，这衣服不必多样，跟上次的一样就好，如果有无碍大雅的改变，也算小小的惊喜。

对大部分不求新异的成年人来说，发型的确定多是摸索了二三十年的真理，有着毋庸置疑的地位。每次理发多是局部的修整，一旦某次和理发师交流不畅，修整就会触了禁忌：刘海剪得多一点，额头就容易出来招摇过市；卷发的波浪不够舒展，又缺少女性的温婉与端庄……这些微妙的变化，对每天要见无数头颅的理发师而言，根本无暇顾及。每一个顾客对他们都是新鲜和陌生的（长期会员除外），因而在他们眼中，剪出来的头发永远不会有落差。他们只关心这个发型的好坏，至于适不适合你，你说了不算。别忘了，他们动刀之前，可是经过了你的同意和倾听了你的意见的。

谁让你不是吴彦祖

面对镜中的新形象，可能只是我们暂时无法接受而已。变化不一定是坏的，改变一下自我，追求一下时尚。70后看着像90后，80后看着像60后，这种穿越，理发师功不可没。

事关个人形象的事情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我们有这种担忧，并且倾向于把这种担忧表达出来，往往见到他人，立马抢在前面说，理这样的发型并不是我的本意，是那些不懂审美的理发师胡乱糟蹋。这种埋怨和倾诉往往带着某种潜在的渴求，希望对方能够为新发型提点看法，最好是能抚平自己的不忿。其实在外人看来，你还是那个你，只不过头发比以前短了许多。那些不太留心的人呢，没有你的提醒，早就忽略了你的改变。我们对他人的印象不是靠几次发型的变化就能改变的。不是你染个头发，换个头型就对你的品性做出优劣判断。端庄的你剪了个逗比发型，可以这样思考：熟人眼中，你从未改变；陌生人眼中，你永远陌生。

后来很多人似乎解开了心结，吴彦祖这样的人不管理什么发型都很帅，林青霞即使光头也百媚丛生。所以就有了这样的揶揄和自嘲：

“理发师准确地抓住了我的神韵，然后把这种丑通过发型彰显无遗”。

“不能怪理发师，他只是修整一下，真相便大白天下”。

要教条一下的话，我只能说，下次找个靠谱点的理发店。但你会发现全天下的理发店都一个样。没有一个理发店专门偏对你好，也没有一个理发店专跟你过不去，有的只是某个理发店恰好对你的口味。除此之外，更要善于接受自己的一点点新变化。不信的话，下次理完发，试着甩一下秀发——据说这个动作有自信满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