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本溯源穷形相 白云生处见风骨

2015-09-24 15:18杨亚平杜伟国
中华活页文选·教师版 2015年9期
关键词:明子阿Q卡夫卡

杨亚平+杜伟国

小说是叙事文学的代表,历来在语文教学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地位,综观中学语文教材,小说选文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中学生喜欢读小说,但对教材中小说的学习却热情不高,究其原因,是学生读小说仅仅停留在最表层,蜻蜓点水,痴迷于小说曲折多变的故事情节。毋庸置疑,作为中学小说教学,这样浅尝辄止显然是不够的,我们还是要强调小说教学中文学教育的重要性。

王安忆说:“评价一本小说的好坏,不是看它的故事多么离奇曲折,有没有塑造出一个鲜活生动的典型性人物形象才是成败的关键。”好的小说总是把思想隐藏在人物形象深处,因此,鉴赏小说,重视人物形象尤为重要,下文就如何鉴赏小说中的人物提出几点看法。

一、鉴赏原则:本于作品

1.在曲折的情节中看见人物

评人先赏文,必须先立足于小说文本本身,只在外围下功夫就会失去欣赏的基地和通道,就像树离了根,鱼脱了水。

小说中引人入胜的情节和尖锐紧张的矛盾冲突最能凸显人物的性格,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而人物性格的变化发展往往又是在情节的推进中逐步完成的。因此,在曲折的情节中我们能看见一个个人物直立起来。

《三国演义》第四回里写曹操因为刺杀董卓失败,和谋士陈宫逃到他父亲的结义兄弟吕伯奢家里,杀了吕全家的过程。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故事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逃至吕家——疑心被杀——下手杀人——逃出吕家——拒绝挽留——回头杀吕。

波诡云谲中,我们却看到了曹操的“内心景观”,绝不只是多疑,不只是自私,也不只是奸诈……还更多了恐怖感,他随时都能干出让人惊吓的坏事,从此曹操便是恶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的“恶”就渗透在他的骨髓之中了。

2.在日常的对话中体味人物

西方小说理论家戴维·洛奇说过:“小说注重展示,纯粹的展示是直接引用人物的话语。”小说中的人物语言是作者赖以向读者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主要途径。而对话更是人物最直接的感情流露。

以汪曾祺的《受戒》中的一段对话为例:

“是你要到荸荠庵当和尚吗?”

明子点点头。

“当和尚要烧戒疤呕!你不怕?”

明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

“明海。”

“在家的时候?”

“叫明子。”

“明子!我叫小英子!我们是邻居。我家挨着荸荠庵。——给你!”

研读这段对话,英子大胆天真,对明子的好感呼之欲出。“当和尚要烧戒疤呕!你不怕?”一个“呕”字,把她内心的疑问、善意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心表现了出来。同样,在这段对话中,我们也容易体味到明子初次外出进城的内向和沉稳。

小说对话,绝不是简单“推动情节”的工具,正如海明威服膺的“冰山理论”,除了水面上八分之一,更要注重潜藏在水面底下八分之七的冰山。因此,只有对小说进行深度阅读,从对话中去挖掘,才能真正理解小说中的人物,把握其形象。

二、鉴赏立场:直面人生

1.从现实的世界里理解人物

文学又被称为人学,文学起源于人的生活、生存状态及生命意识。小说创作尤其如此,它源于生命,面向人生。汪曾祺先生说:“小说是一种生活和生命的样式。”当我们立足现实的世界去读小说,我们看到的就不是在纸面上的人物,而是一个个历尽沧桑的血肉之躯,是我们身边的你我他,这样我们就能深刻地去理解他们。

王冶秋在读书随笔中提到自己读《 阿Q正传》:看第一遍,我们会笑得肚子痛;第二遍,才咂出一点不是笑的成分;第三遍,鄙视阿Q的为人;第四遍,鄙弃化为同情;第五遍,同情化为深思的眼泪;第六遍,阿Q还是阿Q;第七遍,阿Q向自己身上扑来……第八遍,合而为一;第九遍,又化为你的亲戚故旧;第十遍,扩大到你的左邻右舍;十一遍,扩大到全国;十二遍,甚至到洋人的国土;十三遍,你觉得它是一个镜;十四遍,也许是警报器。

阅读小说是为了映照现实,而现实又是小说最好的印证。王冶秋反复阅读的过程就是在运用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来印证作品,来理解人物。

2.从骨感的境遇里领悟人物

卡夫卡的《变形记》第一句话是这样描述的:“早上,格里高里·萨摩札从朦胧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大甲虫。”这段叙述铿锵有力,却如此违反现实常规,不合理。

然而,当我们看着格里高里令人心酸的悲剧,再来细看一下格利高里变成甲虫前的生活境况,就能理解这种悲剧:主人公格里高里是个小人物。父亲破产,母亲生病,妹妹上学。沉重的家庭负担和父亲的债务,压得格里高里喘不过气来。他拼命干活,目的是还清父债,改善家庭生活。在公司,他受老板的气,指望还清父债后辞职。

“纵然厌恶,也只能忍受下去,唯有容忍才是家人应尽的义务。”在这样的境遇下,是不是可以替格里高里高喊一句:我真的就想变成一只虫!这种对现实世界的逃离是不是我们每个人都会在人生的某一时刻想做的事呢?

三、鉴赏视角:找准路径

1.沿叙述者的路引领人物

叙述学中,一般把“谁说故事”“站在什么立足点上说故事”称为叙述角度。一种是全知视角,叙述者站在局外,不出现在故事中,但他仿佛是无所不知的“神”,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十分了解,对人物的心理、过去和未来也都清清楚楚,有时甚至走到前台发表议论,对人物进行评价。一种是有限视角,叙述者是当事人,参与故事的发展,我们依赖他的眼睛看世界,靠他的引领进入故事。

倘若我们能从叙述者的视角去看人物,一定能多角度、全方位地去深入了解人物。

如《老人与海》小说中桑地亚哥的硬汉形象,可以用这一句话来说明:“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而这正是“神”一样的叙述者海明威借助桑地亚哥的独白揭示的。

《红楼梦》中《林黛玉进贾府》一回,是众多人物集体亮相,初显性格的一回。小说以黛玉之眼看一切,以众人之眼看黛玉,相互观照。一人看众人,写出了众人,也写出了一人;众人看一人,写出了一人,也写出了众人。

这种视角不仅在外貌描写上让人感到人物的真实,而且让读者能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进一步了解各个人物的本来面目。

2.沿创作者的路走向人物

生活中作家的遭际、性格和心理等个人因素,总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制约着作家的创作。

卡夫卡还有一篇重要的短篇小说《地洞》,塑造了一只栖居在地洞里的动物的形象。据说这是他所有短篇小说中最有人情味的一篇。回到作者创作的时间,1923年至1924年,那时卡夫卡和女友一起住在柏林。地洞预示着他们那时安逸的生活。这里的主人公有作者自己的影子,处在相对安全的生活中,但对充满危险的野外怀着向往,因为失去自由而处于不安的焦虑中。

“我的恐惧与日俱增,它意味着在世俗面前的退避,而世俗的压力却因此而增强。”(叶廷芳主编《卡夫卡全集》)对恐惧的逃避和期待其实就是卡夫卡的生存方式,那么这个地洞里的小动物是不是卡夫卡自己呢?

有很多小说,你必须了解作者,你才能真正了解小说中的人物。如:你对萧红的了解会帮助你理解《呼兰河传》中的我;四十五岁切腹自杀的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一生醉心于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他认为所有的人事物都应该像樱花一样,在最美的时刻凋落。他的创作理念就是“美大于一切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很多作品中,因为美可以牺牲掉一切,基于此,我们去读《孔雀》中的福冈定会有所悟了。

语文课堂是师生心灵相约的人生驿站,是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令人神往的所在,学生在课堂上“应该享受汩汩而来,欲罢不能的诗意和幸福”。小说传统课堂教学的固有模式导致了学生喜“看”恶“学”的产生与蔓延,如何培养学生独特的眼光和趣味去理解和发现小说中的独特的人物形象,从而达到体会世间百态、感悟多姿人生、激发审美情趣的目的,我们任重而道远。让我们彰显细读赏鉴的骨力,在学生心灵中为语文建立一座精神的城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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