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伶
最初,一些影像进入了我的内心,经由视网膜一大脑一手指一系列生物反应,照片诞生了,如同摄影最原初的本职。
在这些照片中,事物皆缺乏指向性,司空见惯,或者意义未明。水体、植物、光、人迹、虚拟的画面、某片风景、某个事件、某张照片的局部、某个电视荧屏中的场景。没有“人的情感”,缺乏惯常意义上的“关怀”。 对这些影像的选择是无知觉的。但既然它们出现了,就必然与我心灵的某些形迹相合相生。且在某个极微的点或者极薄的面上无限拨动我的神经。因此它们当然依旧包含“人的情感”,在捕捉着什么“情绪”,只是更为客观与莫名,难以细说。
另一方面,在面对一张照片时,我们早已习惯了看图抒情、审美、感叹,从中寻找寄托情感的瞬间和部分。图像的清晰或模糊、具体或抽象,图像所传递意义的明朗或隐晦。
画面情怀,牵动我们的心脑随之跌宕起伏。然而到此为止了吗?
难道这就是我们借助图像所需要得到的?
一张照片除了图像所展现和传递的情感之外,能不能提供一些更为客观的、模棱的、未知的方向?
由此,我需要站到照片之外,平息“画面情怀”,抽离最初捕捉影像时所注入的“人的情感”。
所以,继续下去。在接下来的过程中要对最初拍摄的照片进行重塑。其重点是:程度、幅度、尺度、并且在边界摇摆。借由改变照片的质地,譬如反复的揉搓、打磨、灼烧、腐蚀,甚至一些具有破坏性的方式。
相纸本身(作为一张纸)的纯粹的物理性质开始参与进来,在某一临界点上,“物理细节”将战胜“情感细节”,单纯由图像所制造的“画面情怀”成了附属。照片最初的意义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消解,那么,临界点以内或者以外呢?
于是,再继续下去。将之前经重塑的照片再次还原为影像,如再次用大画幅相机翻拍或扫描(尽可能多地还原照片经过揉搓、打磨,甚至一些具有破坏性的物理细节),以至于在观看作品画面的时候使人感到不知所措,图像原来的形象和情感可能还有,却被后期的物理细节干扰得不再明确。这些物理细节是清晰明了而客观的,却是没有具体形体指向的。
此时,“图像”已经丢失,而事实上它们又仍在那里一这取决于站在临界点以内还是以外。
无论如何,最初的图像是什么,来自于何处?它所记录下来的具体情绪是什么?或许仍有一丝线索,但是都已不再重要,所见的是消解之后留存的东西,早已不只是最初的影像所捕捉到的情绪,而是成为一个四面多方的体验对象,一幅模棱的未知的图景,这是一次伴随消解过程的旅行,你我得以处在一个更为客观的状态里阅读照片,而我们的判断却将变得更为主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