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

戴玉祥

凌晨两点，集合号响了。

队伍刚集合完毕，正准备出发时，情况出现了。

吃晚饭的时候，连长通知说饭后好好休息，凌晨两点部队开拔。

躺在床上，春子没有睡意。部队在戴家湾已经两年了，现在突然要离开，真是舍不得。

窗外，月光柔柔。

春子悄悄爬起来，溜出营房。

春子来到张大爷家。张大爷三个儿子，都在打小鬼子时牺牲了。老伴受不了这种打击，病倒在床上，后来也走了。平时，春子会帮着张大爷劈劈柴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春子觉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张大爷再劈些柴。这样想着，春子就干起来了。张大爷听到声音，从屋里摸出来，站在春子身后，说，春子同志，是队伍要走了吗？春子干得正欢，忽的有声音从身后冒出来，愣了下，俄顷便反应过来了。春子说，不，不是啊。张大爷伸手夺过春子手上的劈刀，音调里裹夹着疼爱。张大爷说，白天训练那么苦，等柴烧完了再劈吧！说过后，张大爷推着春子走。春子心里说，张大爷呀，恐怕这辈子，春子再也没有机会给你劈柴了，但嘴上，春子只是说，那好，过几天春子再来。张大爷说好啊好啊，劈柴没了，我去队伍上叫你。春子点点头。其实，春子本来想跟张大爷多说几句的，只是觉得泪水从眼角滑出来了，就没敢再说话。

月光仍然柔柔的。

春子来到陈大娘家。陈大娘一家，在鬼子偷袭戴家湾时，没来得及转移，结果被小鬼子赶到湾南的沙滩上，用机关枪扫了。陈大娘从尸体堆里抬起头时，看到尸横遍野，看到自己的老伴、儿子、孙子都倒在沙滩上，头一歪，昏了过去。队伍赶过来时，救了陈大娘。平时，春子经常来看望陈大娘，经常帮着陈大娘挑挑水什么的。今晚，春子觉得，更应该把陈大娘的水缸挑满了。春子轻步走近陈大娘家，被鬼子烧过的厨房，虽然屋顶新摆了荒草，但那木门被烧破了，春子平时就进出自由，今晚当然也不例外。春子挑第二趟水时，陈大娘发现了。春子往水缸里倒水后，回头见陈大娘站在身边，春子说，大娘你怎么起来了？陈大娘上上下下打量春子后，说，春子同志，告诉大娘，是队伍要走了吗？春子说，没，没有啊。陈大娘拎起水桶，说春子同志，白天训练那么苦，回去睡吧。春子只好走开了。

月光依旧柔柔的。

春子走在月光下，忽想起王六丫家里的那块地还没翻。湾里的耕牛都被小鬼子赶走了，翻地，全靠铁锹挖。王六丫家只剩她和一个吃奶的孩子了，眼看就要到了播种的时令了，本来，春子计划最近几天喊上几位战友一块去挖的，没想到队伍突然要开拔了。这样想着，春子决定去挖地，能挖多少就多少吧。春子来到那块地时，傻眼了。那地里，已有几位战友在挖了。春子走过去，战友们没有做声，一个个像是在跟时间赛跑似的，埋头挖着地。春子也没有做声，也埋头挖起来。后来，地被翻完了，才有一个声音低低地说，回营房时，为了不被发现，间隔二分钟进去一个。说话的是班长崔大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王六丫的男人，为了掩护崔大副，牺牲了。

凌晨两点，集合号响了。

队伍刚集合完毕，正准备出发时，情况出现了。

戴家湾的乡亲们涌过来，将篮里的鸡蛋、筐里的蒸馍，往战士们手里按。更有甚者，很多乡亲攥住战士们的手，哭着喊着不让走。连长、指导员，做了很久的工作，队伍才缓缓开始移动。

看着尾随在队伍后面的乡亲们，听着他们难分难舍的哭泣声，连长心里也酸酸的。指导员见状，抹着眼角的泪水问连长，要不要查查是谁泄的密？

连长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