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
偶遇叛徒 身陷囹圄
1944年,春节刚过。海安伪军二十六师特务团一连连长接到命令,要选派一名班长到海安镇东北角的凤山,参加日军宪兵队开办的训练大队集训三个月。班长们你推我搡,谁也不愿意去。连长情急之下,想到了刚由伪军三十八师军需官介绍来的士兵王忠德。为了交差,他答应先升王忠德为七班班长,并在经济上接济他受训。
受訓期间,王忠德不仅军事动作认真,课堂上也时时刻刻将“东亚共荣”挂在嘴边,毕业考核还取得了全大队第一名的好成绩。日军少佐和大队长都同他握手,以示祝贺。回到连队,连长见王忠德给他挣足了面子,为他接风后痛快地批准他回东台享受一个月的假期。
日伪军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王忠德,真名叫梁希雄,是中共地下党员,受上级指派长期潜伏着,准备寻找机会组织伪军起义。
一到东台,梁希雄就将近期情况汇报给县委联络部,上级安排他掩护联络员于铁到西溪执行任务。梁希雄在城里为于铁安排好住处后,到绸布庄打听伪三十八师师长赵军山的消息,结果无功而返。绸布庄不远处就是日军宪兵队,梁希雄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街上遇到了叛徒周铁!此人原是新四军二旅的通信参谋,被捕后叛变,他知道梁希雄曾在新四军中任职。情况不妙,梁希雄快步走进彩衣街一家成衣店,装作看衣服,用余光见周铁已经注意到他,便转念一想:与其受其监视,不如转守为攻。于是径直朝周铁走了过去:“啊呀,这不是周铁吗?”
见梁希雄主动开腔,周铁倒是一愣,忙说:“啊,你是小梁吧。”
“我叫王忠德,之前的名字是假的。时间不早了,走,我们去吃点心,聊聊阔别之情。”
“不不,我不饿,到我家里坐坐吧。”
“好,那就到府上拜访一下嫂夫人。”为了不让周铁疑心,梁希雄只好故作痛快地答应。
周铁表面客气,实则暗藏杀机。他把梁希雄带到了敌特机关。面对特务的审问,梁希雄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是和平军班长,回东台找赵军山师长不遇等情况叙述了一遍。
为了证实“口供”,特务们立即带梁希雄到两家有赵军山股份的绸布庄核实,又带他到赵军山常住的旅社。一进旅社,梁希雄的心情万分紧张,他为同行的地下党员于铁安排的房间,正在这里!天快黑了,万一于铁此时刚好找上门来,两人岂不是都要暴露!好在旅社员工都认识“王忠德”,客人登记簿更加证明了“王忠德”常与赵师长、张英同住,于铁此时也没有来。
出了旅社,梁希雄被关进日军宪兵队。在受审的小屋里,梁希雄想着如何进一步完善“口供”。几分钟后,屋子里进来几个人,梁希雄被搜身后进了二号牢房。
牢房有十几间,每间只有两米多长、一米多宽,梁希雄进去后,发现已经有一位50多岁的人关在里面。通过交谈,梁希雄得知他姓顾,在彩衣街上开有一间小茶食店,是被特务敲诈不成而进牢房的。顾老板的遭遇不仅令梁希雄深表同情,还同时启发了他进一步为自己编造“口供”。
从顾老板那里,梁希雄了解到,这里有两个翻译。一个姓陈,心狠手辣,是特务机关的关键人物;另一个姓赵,无权无势,只能在商会等地方搞一些“外快”。梁希雄暗想:两个翻译既然有矛盾,不妨加以利用。最初值班的是陈翻译,梁希雄首先试探他,请他为之早些传讯,陈翻译只冷冷地讲了一句“等着吧”就不再理会他了。
到了第二个星期,值班的换成了赵翻译。梁希雄把自己的情况讲给他听,又对他说:“周铁敲不成我的竹杠,把我抓到这里。陈翻译不够朋友,他值班一个星期了都对我不闻不问,真把人急死了。我听同牢的人说赵翻译是大好人,一定能帮我疏通疏通。以后赵翻译有机会到海安,我一定请客。”赵翻译听梁希雄说陈翻译的不是,还给他戴高帽,心里美滋滋的,说:“知道了,你等着吧。”
巧妙应对 从容出狱
只过了一天,赵翻译就对梁希雄说:“今天提审你,你把情况说清楚就行了。”梁希雄进了提审室,一眼见到一个高个子日军伍长坐在椅子上。梁希雄镇定自若地说:“我叫王忠德,在新四军的时候用了假名字梁希雄。1942年底,通信员夜里偷了我的驳壳枪开了小差,我知道丢枪要被新四军枪毙,决定出走为妙。我有一个好朋友张英,他舅舅是和平军三十八师师长赵军山,我通过张英认识了赵师长。后来师部的军需官介绍我到海安二十六师特务团孔连长那里去。孔连长安排我做了七班班长,今年刚过年我到海安宪兵队办的训练大队受训……”
日军伍长和赵翻译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赵翻译问:“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认识周铁的?”
“1941年下半年在新四军二旅阜宁县小蒋家机床厂认识的,他是司令部通信参谋,我是政治部宣传队长。1942年底,我参加和平军,时间比周铁还早。”
“你来东台干什么?”
“在训练大队考核我得了第一名,连长准了我一个月的假期到东台走亲访友。我在东台没有找到友人,准备到街上买两件衣服后就回海安,不想在彩衣街遇到周铁。我热心地上去打招呼,可他却冷冰冰的。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聊,他突然要我把手上的金戒指和钞票给他,就放我走。我一听,这不是给‘东亚共荣’抹黑、破坏‘和平共荣’运动吗?我堂堂的和平军,怎么能受他敲诈?”
梁希雄这番伪装让日军伍长连连点头,伍长要赵翻译把周铁叫进来。半个小时后,周铁点头哈腰地进来了。赵翻译指着梁希雄问周铁:“皇军问你,认识他吗?”
“认识,认识。”周铁一脸谄媚,一边鞠躬,一边答话。
“为什么要抢他的金戒指和钞票?”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喝问让周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疑惑地望向翻译和日军伍长,说:“金戒指?什么金戒指?没有,没有。”
伍长气冲冲地站起来,走到周铁面前飞起一脚,骂了一句“八格牙路”之后,竟然讲起了中国话:“还说没有,他要是给了你,就不会到牢房里来了。”梁希雄一听这鬼子能讲汉语,吃了一惊:他竟是个中国通,如果我口供里有疑点,一定会被他识破的。好险!
周铁肚子上挨了伍长的大头毛皮靴,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啊呀啊呀地大叫。梁希雄说:“请皇军帮我打电话给海安宪兵队,要是我讲了一句谎话,愿受皇军千刀万剐!”不等赵翻译给日军伍长翻译完,伍长连喊“开路,开路。”听到这话,梁希雄暂时松了一口气。
回到牢房,顾老板等难友关心地问梁希雄受刑没有,梁希雄故意大声说:“我光明正大,皇军没碰我一根毫毛,倒是周铁挨了伍长一皮靴。”梁希雄知道,牢房里很可能有特务耳目,说过这一句后,就没再多讲。
三天之后,赵翻译开了牢门:“海安宪兵队回电了,你说的都是真的。王班长,你可以出去了。”直到这时,梁希雄始终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一出宪兵队,梁希雄立即赶到东台县委联络部,汇报了近期搜集到的日伪情况,组织上决定他马上回海安伪军连队,以免时间一长引起敌人怀疑。梁希雄最终虎穴脱险,重新投入了新的战斗。
(责任编辑 刘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