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沛霆
年整八十岁的成思危同志,就这么过早地走了,留下深敬、深爱他的我,愕然,垂泪。
7月20日,在八宝山最后向成老的遗体三鞠躬出来后,杨光对我说他感觉好孤单,而成老离世这一周里,我心里也一直空空的,无所依靠。
成老曾经长期作为国家领导人,同时又被包括官方在内的各界广泛赞誉为“中国风险投资之父”,其地位和贡献,已然不言而喻。但成老对于我,对于《中外管理》杂志来说,又有着别样的特殊意义与特殊情感……
如果说成老在外界眼中,更多地是追念他的观点和作为,那么对我来说,他更像一位可敬、可亲的亲人,虽然角度微观局限,但也更真切,更令我难忘。
十八年前的一声“交给你!”
说起我和成老的渊源,那就要从18年前说起了。
1997年,我参加在香港城市大学召开的“华夏文化与现代管理国际学术研讨会”,有幸结识了时任化工部副部长、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管理学部主任、中国民建中央主席的成老,并听到了他的报告。会后,他站在台上就对我说:“沛霆同志,我这个报告交给你!可以在你们《中外管理》杂志上发表。”我求之不得,闻听当然非常高兴。
回京后,我就到民建中央办公室去拜访他,邀请他担任杂志社顾问,并提出邀请由他领导的管理科学部,来作为《中外管理》杂志的主办单位之一,负责杂志大政方针的咨议与决策。成老欣然应允。
携手“借壳”中国管理现代化研究会
后来,成老担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中科院大学管理学院院长期间,一直想成立一个“中国管理学会”,来带动中国管理科学的发展,但由于复杂原因而一直未成。于是,我主动提出愿意帮忙此事。我对成老谏言说:如今要想新成立全国群众团体,要经国务院办公会议批准,一时很难。但是可经中国科协领导批准,把一些难以为继的与管理相关的学会进行改选接管,即可解决。经我与中国科协学会部部长研究发现,有个“中国管理现代化研究会”,此前运作一直很不规范,正拟撤销。这正是个机会,只要经中国科协领导批准,由成老组织对该研究会进行改选即可。成老听到我这个建议后十分高兴,对我戏言:“这也相当于借壳上市啊!”
经多方多次协商努力,“借壳上市”总算成功了。于是成老让我参加筹备,并私下问我:“你能否接受常务副理事长兼秘书长的提名?”我回答:“我已经七十多岁了,不宜再接受重要行政职务。我建议由清华大学经管学院的赵纯均院长担任副理事长。”经与赵纯均同志商量后,又进而推荐管理学部的冯芷艳处长担任秘书长。
对这个结果,我和成老都很满意。毕竟我们这些年逾古稀之年的老人,还能携手为中国管理科学的发展做点儿贡献。
成老与我们《中外管理》的渊源,当然远不止于此。
“在成思危同志领导下,错不了”
本世纪初,我们杂志的法人身份曾因主办单位的更换一度悬而未决,于是我就与我们的老顾问、中国企业联合会名誉会长袁宝华同志商量。袁老对我说:“还是成思危同志那个单位好。成思危是个学者,他的单位又是研究会,里面也都是学者。你在他的领导下一定不会错的。很可靠,没问题。”随后,成老又欣然担任我们《中外管理》杂志的编委会会长,他领衔的中国管理现代化研究会与我们《中外管理》的结缘就更顺理成章了。
中国科协时任党组书记高潮同志后来曾对我说:“袁宝华同志是看着《中外管理》长大的,成思危同志又是你们杂志的领导和编委会会长,我们坚决支持你们的工作。”这样,我们杂志的改制工作才得以顺利开展。
显然,法人身份与主办单位的机制能否理顺,对于我们媒体在市场化进程中的发展乃至生存,都太重要了。
在2011年我们杂志创刊20年庆典上,成老曾这样评价我们:“《中外管理》难能可贵的是从20年前,中国经济刚刚开始真正的市场化进程时,就坚决遵循着市场化的方向……应该说,现在《中外管理》市场化、企业化这条道路,是非常成功的!”
但我深知,如果不是多年来成老的大力支持,以及科协历任领导的大力支持,《中外管理》在20多年的市场化风风雨雨里恐怕早就面目全非了。
日前据研究会秘书长石勇同志对杨光回忆,去年年底,成老还在与研究会的同志叮嘱:“《中外管理》杂志对于研究会非常重要,研究会一定要大力支持《中外管理》的发展。”虽是寥寥数语,但闻罢,我真是百感交集!
“光听成思危一个报告, 就值了!”
除了行政关怀,成老作为管理学者,对于中国企业的关心同样令我难忘。
早在1998年,由我们《中外管理》牵头举办了一次空前绝后的企业高峰论坛,其独特在于我们邀请到了当时全球最顶尖的四家管理顾问公司:麦肯锡、波士顿、罗兰贝格、安达信的高管专家,他们首次同台论道,与中国企业进行深度对话。这件事,很快引起了成老的关注,为国务已经日理万机的他,专门通过我们邀请这四家咨询公司的专家,和他又一起座谈,交流企业管理的大趋势和中国企业当下的问题。要知道,那恰恰是很多中国企业开始重视战略、起步腾飞的关键期。
后来,成老便经常参加我们《中外管理》主办的“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并多次做主题报告。他的报告,每次都是题目新颖,内容实在,深入浅出,引人入胜,令人有绕梁三日之感。因而他的每次报告也都很受欢迎,回回成为大会的精彩亮点。很多企业家代表会下都说:“只听成思危这一场报告,参加这三天会就值了!可以指导我们来年一年的工作!”日前,我们理事、金沙河面业的魏总对杨光感慨说,他勇于授权的管理理念就是恳谈会上深受成老报告的启发,并延续至今,受益至今。
成老自己也对与企业家们交心乐此不疲。当时仍然担任国家领导人的成老,曾私下对我讲:“只要中央不要求我坐在主席台上,我都会尽量参加你们的会!”可以说,“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是他在公务繁忙中,坚持出席并作做报告次数最多的一个企业家论坛。
这是成老对我们《中外管理》的信任与支持,更是他对广大中国企业发展的殷切关怀与支持。
对我们杂志,成老还将《中外管理》杂志列入他认可的“中国三大管理专业刊物”之一,我们也是唯一一本非学术性刊物。这使得《中外管理》能在专心为企业家服务,而不一味追求学术标准的同时,依然在管理学术界具有很高地位。
成老对我们恳谈会和杂志的支持与关怀,一直坚持到了去年11月,我们的第23届恳谈会上。那一次,他已经身体不是很好,但依然精神矍铄地莅临大会,做了一场非常精彩而中肯的报告!只是,我万没想到,那一面,竟是我们最后一面;那一别,竟是我们终生永别……
永远的勤奋,永远的亲和
成老令我敬重,不仅仅因为他和我们杂志的密切关系,更在于他本人始终散发着一种令人油然心生敬意的个人魅力。
成老日常工作很繁忙,但他一生热爱学习,每日阅读、笔记,几十年坚持笔耕不辍。他终其一生都在致力于对自身学识与见识的拓展与提升,从而成为了一位博学多才的学术领袖和国家领导人。更别说作为多重工作身份的成老,就是作为以学术研究为己任的广大学者,也是殊为难得的。
成老还是一位朴实敦厚、平易近人的人。他对我总是十分亲切,因为我们在很多方面志趣相投,他将我视为“老友”。我们历次见面,谈话都是恳切亲热,意味深远。后来,杨光告诉我,这几年他在外面参加会议每次碰到成老时,成老都会很亲切地探问我的身体情况——只是如今,我依然健在,而他自己却由于工作过于劳累,没能很好地保重好健康,在比我小四岁时,就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未因权位抛理想,敢凭刚直献真言”
在成老去世当天,我看到了他在去世前一个月为自己一生赋写的一首诗:《八十回眸》。他写道:
畅游人间八十年,狂风暴雨若等闲。
雏鹰展翅心高远,老牛奋蹄志弥坚。
未因权位抛理想,敢凭刚直献真言。
功成名就应无憾,含笑扬眉对苍天。
成老,你的八十年回顾,直书志向,可谓当代君子坦荡胸怀的楷模!“未因权位抛理想,敢凭刚直献真言”,可谓勇敢而坚守真理的典范!一生对国对民一心忠诚,“含笑扬眉对苍天”,可谓死而无憾,人生足矣!
成思危同志,我们要向您学习,诚如您一生所践行的“雏鹰展翅心高远,老牛奋蹄志弥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成思危同志,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