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晓东
清末,权倾朝野的奕劻是卖官鬻爵的老手,靠卖官和贪污受贿所得便达万万两,堪称自和珅之后,满清最大的贪污犯。凡是到奕劻门下求官者,自然要献上大笔银两。如,杨士骧的山东巡抚一职,就出了十万两银子,而袁世凯、徐世昌等人也都是花了重金才买得更大的乌纱帽。
“老庆记公司”卖官鬻爵
在辛丑年,奕劻尚未出任领班军机时,其贪鄙好货,就已人人知晓,时人称庆亲王府邸为“老庆记公司”,专门卖官鬻爵。
1911年,邮传部尚书一职空缺,奕劻便放出口风,售银三十万两。盛宣怀提出要买,奕劻知道他身家丰厚,“别人三十万可以,你就非六十万两不可”。后来盛宣怀托人说情砍价,才以三十万买下这顶乌纱,但奕劻要求“须交现金,不收他物”。
据晚清学者许指严《十叶野闻》记载,陈夔龙本是荣禄心腹干将之一。荣禄死后,他通过夫人又与奕劻搭上了关系,仕途一路蹿升,成为直隶总督。“夔龙督直时,每岁必致冰炭敬数万,几去其的入之半,其他缎匹、食物、玩好等不计”。奕劻曾对陈夔龙说:“你也太费心了,以后还须省事为是。”陈夔龙则敬对说:“儿婿区区之忱,尚烦大人过虑,何以自安。以后求大人莫管此等琐事。”许指严说:老庆听后“莞然”,盖默契于心也。
更有甚者,邮传部尚书陈壁在攀上庆亲王之前,只是京师小吏,“颇穷窘”。当时一个金店老板,愿意出资帮助他。但要求:“他日富贵,幸勿相忘可耳。”于是,这个金店老板用重金所得的东珠鼻烟壶以陈壁的名义进献给奕劻。奕劻“笑纳之”,陈壁借此拜在奕劻膝下,自称干儿。他又用金店老板五万条金“借机谀媚”,庆王受之。陈壁一跃而升为侍郎,入驻清政府新成立的邮传部。金店老板也因此弃商从政,得到了轻易捞取肥大油水的铁路局长之差。
奕劻不仅卖官敛财,更是以各种名目受贿,他与袁世凯的勾结,更是为大清的覆灭埋下了巨大的隐患。1903年,领班军机荣禄病重,袁世凯计算奕劻将继任,遣杨士琦持银十万两相赠。庆王正式履新之后,袁世凯月有月规,节有节规,年有年规,遇庆王及福晋的生日唱戏请客,儿女成婚,皆由袁一手布置,不费王府一分钱。
1908年,奕劻七十诞辰,大开祝典,成了官员们攀缘交结的好时机,各地进献者络绎于道,庆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列起了长阵。为了掩人耳目,明地里,奕劻告诫家人勿收礼物,但暗地里却令属下做四个册籍。将送礼者按众寡厚薄分为四级,所得现金五十万两白银之多,礼物价值更为百万以上!
1911年,直到大清帝国即将灭亡之际,奕劻通过受贿索贿聚敛的家产折合白银亿两以上,而当时大清帝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8000多万两。而奕劻的贪污名扬海外,1911年《泰晤士报》刊发《庆亲王外传》一文,称奕劻:“彼之邸第在皇城外之北,北京大小官员,无一不奔走于其门者,盖即中国所云‘其門如市’也。”
奕劻贪污,“补偿心理”在作怪
有人这样评价奕劻:“以理内政,则内政无不荒,以理外交,则外交无不败……奕劻于皇族中,固断送满清之第一罪人矣。”可以说,奕劻最大的本事就是贪污。
那么,是什么因素使奕劻成为巨贪?答案是强烈的“补偿心理”。
心理学把补偿视为一种心理“移位”。即为克服自己生理上的缺陷或心理上的自卑,而发展自己其他方面的长处,优势,赶上或超过他人的一种心理适应机制。补偿作用可形成一种强有力的成就动机和有效能的力量。补偿作用还可以增进安全感,对提高自尊心以及维护心理健康水平有一定的作用。
奕劻祖父永璘是乾隆最喜爱的十七子,也是嘉庆的同母胞弟,一度皇恩浩荡。但到了咸丰二年,永璘的后代们由于内讧而被内务府收回庆王府。如洛宝善所说:“奕劻从小就经历了自己祖父、父亲、伯父、堂兄们荣辱沉浮,万分惕憟,养成了对规矩不僭越一步的庸庸碌碌的外表形象,但他的内心精明得很……”奕劻也是为了在物质上寻求支配欲与权力欲的满足。
奕劻重获宠信后,仗着自己位高权重,连慈禧都倚赖自己,贪污受贿,肆无忌惮,以补偿自己早年就埋葬在心底的不安全感。辛丑条约签订后,慈禧有些心灰意冷,日常政事由奕劻主持。《国乘备闻》中说,“太后尝语人曰‘奕劻藉朝廷势,网取金钱,是诚负我。今我夺奕劻位以畀他人,他人遂足信哉’”此处可以看出,慈禧是知道奕劻贪污受贿的,但朝中无可用之人,诸位亲贵年轻气盛,无执政经验。因此,慈禧也不得不用奕劻。
1904年御史蒋式曾揭发奕劻的贪污:“臣风闻上年十一月,庆亲王奕劻将私产一百二十万送往东交民巷英商汇丰银行收存。奕劻自简任军机大臣以来,细大不捐,门庭如市,是以其父子起居饮食、车马衣服异常挥霍,尚能储蓄巨款。”但此后不了了之,奕劻的贪污之心也是愈发膨胀,最终出卖了朝廷,也给自己搞了一身臭名。
可以说奕劻与和珅真有一比。他们都出身显赫却家道败落,也都是在十四五岁发迹,乃至受到朝廷的重用。两人掌权后都极力贪污,虽屡被参劾,却没有动摇他们的贪念。和珅贪污所得,是清朝十年财政收入的总和;而奕劻贪污所获,也超过了清朝一年财政收入的总和。
贪污到头一场空
尽管奕劻贪污无数,但到头来全被儿子们挥霍殆尽。据爱新觉罗·溥铨的《我父庆亲王载振事略》记载,载振、载搏、载抡继承了奕劻的巨额遗产,过着不劳而获的寄生享受生活。
然而,奕劻的儿子们并非擅长理财之人,只是拿老子的钱过活,过着“坐吃山空”的日子。他们既不懂经商,又不会办什么企业,只是靠银行存款利息和变卖遗产过着奢华生活。溥铨记载:“我父在津,长期依靠银行存款和利息来维持王府的巨大开支,日伪后期,伪联币贬值,存款一折再折,失去了经济收入来源。抗战胜利后,局势不稳,物价飞涨,王府坐吃山空,经济越来越困难,只得不断变卖珍存的古玩珠宝来维持王府的生活和开支。”
奕劻想方设法卖官、收受贿赂,到头来,儿子们却坐享其成。可悲的是,钱来得轻松,去得也容易。而奕劻本人被溥仪评价为:“(奕劻)受袁世凯的钱,劝太后让国,大清二百多年的天下,断送在奕劻手里。”奕劻去世后,其家人请求谥号,溥仪本想给奕劻封个“谬”,“丑”、“幽”、“厉”等恶谥。但最终采纳了上书房意见,给了一个“密”字,有“追补前过”之意。在清代亲王谥号中,“密”是最差的一个字,奕劻的贪污加速了清朝的灭亡。在这层意义上,奕劻无疑是辛亥革命的“大功臣”,堪称是革命党在朝廷里最大的“潜伏”。
有趣的是,和珅当初之贪,曾受到了奕劻爷爷永璘的无比羡慕,曾向他哥哥永琰(后来的嘉庆帝)明确提出,希望将来能占有和珅的半个园子。嘉庆帝在乾隆帝死后即收拾了和珅,并将他的大半个园子赏给个永璘。和珅当初贪得无厌,那知道到头来只是为别人“做嫁衣”。同样,奕劻若是知道几个儿子如此挥霍自己的受贿所得,当初还会那么贪不释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