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 王蒙
冷血动物
谢天笑的摇滚路走得很生猛,就像他的乐队名字“冷血动物”。从小就向往自由的他,19岁时,只身带了200多块钱,从老家山东淄博来到北京——搞摇滚。这之前,他认识了一个在北京学吉他的朋友,朋友推荐摇滚乐给他听,给他看和摇滚人的合影,“我一看,这多牛B啊,搞摇滚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男的头发留那么长,戴墨镜、皮夹克。现在想想那些人可能是唐朝或者黑豹。”谢天笑觉得这太酷了,“而且我听到‘摇滚’两个字就有种说不上的激动,只觉得自己是这样就太合适了。”刚来到北京的他在街上看到长头发的人就问,“诶,你是不是搞摇滚的?”就会有人答,“是啊”。他最先认识的是面孔乐队,他们成了谢天笑在北京最早的朋友。
1997年,谢天笑与老乡李明等人创建了“冷血动物”,谢天笑担任主唱和吉他手。当时,冷血动物的演出遍布京城各地下摇滚吧,他们的Grunge风格受到乐迷的追捧,第一张专辑《冷血动物》的正版销量就达到了近20万张。
后来,谢天笑说去美国就去了美国。他揣了1000美金,和李明一起要去“改写美国音乐史”,“就像当时来北京一样有种从零开始的刺激。当时有一点‘在中国做摇滚就要在北京,在世界做摇滚就要在美国的念头’”谢天笑去过旧金山、奥斯汀、洛杉矶等很多地方,但他最爱的还是纽约。在纽约,他白天卖唱,晚上去看各种演出,待了半年多。他与李明也在美国的一些小地方演出,“他们觉得太好奇了,中国居然还有摇滚乐。我也意识到,中国摇滚必须要有自己的特点,国外已经做得太好了,不得不承认像重金属还有布鲁斯,他们已经玩到无法超越,那就是他们的东西。”
害怕自己玩得不洋气的人是真正的土
从美国回来,谢天笑重组了“冷血动物”,后来又更名为“谢天笑与冷血动物”。另一个变化是,他在音乐里加入了古筝弹奏,使之更富于中国韵味,第二张专辑《X.T.X》一推出就轻松突破了十万大关。随之,谢天笑的人气暴涨。
把中国传统乐器与摇滚结合,谢天笑不是第一个,在他之前,崔健和王勇都曾把古筝融入摇滚乐,窦唯还与古琴家巫娜合作专辑。对于“为什么摇滚乐人喜欢玩民族乐器”这个问题,谢天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真正玩摇滚乐的人是真正做音乐的人,真正做音乐的人要找到自己的根。摇滚乐是从西方来的,它只是形式而已,但不是我们的根,你做的音乐只有找到自己的根才能和别人平起平坐,你明白吗?”
一些人因此给他贴了个“土摇”的标签,提到这个谢天笑愤愤不平,“那些认为用民族乐器是‘土’,害怕自己玩得不洋气的人才是真正的土。那些反对中国摇滚乐用民乐,一味盲目地追求西方音乐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丢人。”实际上,谢天笑从没学过古筝,他是用弹吉他的方式来弹奏,“古筝在我的音乐里是一种色彩,我不是在胡弹,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知道我要什么。”谢天笑笃定地说。
到杭州了,还以为自己在黑龙江
1990年代被认为是中国摇滚乐的黄金十年,进入2000年后,曾活跃一时的摇滚乐人,如魔岩三杰、唐朝等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这让谢天笑的名字更加凸显出来。他稳扎稳打地出专辑,做演出,成为新世纪里最有号召力的摇滚乐人之一。2013年,他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了“幻觉”演唱会,是继崔健、汪峰、许巍、郑钧后第五位在工体举办个人演唱会的内地摇滚音乐人。
近十年,音乐节在中国遍地开花,摇滚演出的受观众越来越多,谢天笑也成为各大音乐节的重量级嘉宾。现在,几乎每十天一场演出,三四天换一个城市,这样的快节奏转场有时让谢天笑吃不消,“我到杭州了,还以为自己在黑龙江呢。比如在天津演出,我会说 ‘厦门的观众你们好’。我有可能会说错,但我也无所谓,错就错了呗。”在谢天笑看来,音乐节拯救了中国摇滚乐,摇滚乐造就了音乐节,而这样密集的演出对他们更有好处,“如果一直持续在演出,演出就会很放松很放松了,那时会演得最好、最专业。”
今年四月,自立门户多年的谢天笑签约了树音乐。曾促成2008年 “魔岩三杰”重聚演唱会、罗琦歌手生涯二十年首次大型演唱会的树音乐CEO姜树,一直有推广中国摇滚乐的情怀,谢天笑与他一拍即合。树音乐给谢天笑的见面礼就是为他举办全国十几个城市的大型演唱会巡演,11月14日,谢天笑将第二次唱响北京工体。
就是太喜欢太喜欢了
记者向谢天笑表达了一个担忧,“摇滚乐大众化会不会让摇滚乐的反叛精神变质?”他思考了一会,回答,“我觉得大众接受并不能左右摇滚乐的精神状态,但是摇滚乐精神如果主观地想让大众接受,那它一定是有变化的。”
“你坚持了摇滚乐精神吗?”记者问。
“摇滚精神不需要坚持。摇滚乐明星不是包装,也不是立志,也不是所谓的正能量,一个摇滚乐明星是命运。比如你要立志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立志要去月球旅行,立志要当总统,你能做到。只有摇滚乐明星,你立志,但是做不到。是命运要他成为摇滚乐明星,他想不是也没有办法。”
当谢天笑开始回忆过去时,他觉得自己成为摇滚乐人是一种宿命——十五岁那年,他的几个朋友犯罪了,他因包庇罪被判在家里监视居住半年。无聊时,朋友借给他一把吉他,第一次拿起吉他后他就再也放不下了,“我觉得吉他特别特别好听,特别伤感,就是太喜欢太喜欢了,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在弹吉他。”朋友本来只借他一个星期,他心里则想着把它“眯了不给他了”,但是这朋友从此就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他父母都没有再见过他。
“所以我总有一种感觉,是不是他给我这个吉他的意思就是不让我再还给他。你知道吗?一个摇滚乐明星背后是墙,他是没有路可走的。他想不想成为这个人不是他的事情,是命运。”
Q&A
Q:你刚来北京时正是中国摇滚乐势头很好的时候,唐朝、黑豹他们知名度很高,但你的名字并不响亮。是因为你一直做地下摇滚吗?
A:地下摇滚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一种处境,也不是按照名气的大小。比如崔健,他有巨大的知名度,但他实际上是一种地下状态。所谓地下状态就是和主流对立,不参加主流的市场系统。你说唐朝黑豹的那个时代,这也和年龄有关系,那时他们二十多岁我十几岁,比如你问周杰伦,刘德华流行起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人知道呢?周杰伦玩的音乐风格和刘德华不一样。如果说这哥们儿终于混成主流了,终于混到地上了,混好了,那太物质了。主流艺人就是我就变成了一个代言狂,只为了挣钱。当然我现在也为了挣钱,但如果我做到那个程度,去参加那些无聊的晚会或选秀。如果我变成一个真正的主流艺人,我会以那个为耻的,会让我放下吉他不玩了。
Q:当年你四处走穴很辛苦的时候,对摇滚有过怀疑吗?
A:从来没有。那个辛苦吗?我从来没觉得我辛苦过,每次演出结束后,别人都说,“哎呀你辛苦了,你太累了。”当然别人是一种礼貌,我觉得,“啊,我辛苦吗?我不是很快乐吗?”玩儿音乐就像做爱一样,很简单,不需要坚持,我觉得很快乐就行。
Q:你说你年轻时很狂妄,现在呢?
A:我现在也很狂妄,不像过去那样一定要说出来了。过去一定是狂妄,现在可能是更自信吧。
Q:你有了女儿后有什么变化吗?
A:有了小孩儿以后,我感觉生活刚刚开始,过去我认为生活到头了,就这么简单。
Q:你觉得现在是一个摇滚乐的低迷时代吗?
A:我觉得是正往好的方向走啊,而不是往下走。一些总觉得90年代是中国摇滚乐黄金年代的那种人,是因为他们离摇滚乐远了,而不是摇滚乐不行了。过去认为的那个黄金时代,那是扯淡,那只是一个摇滚乐嫁接的过程,让中国人知道什么是摇滚乐。而真正的中国摇滚乐的黄金时代还没有到,我认为现在是正在去的路上。中国摇滚乐需要那种巨星,现在中国没有巨星。
Q:你自己不算吗?十年前你就被认为是“中国摇滚乐新教父”了。
A:我不是,那个和我想的差太远了,我没做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算。但我觉得会是的,一定会是的。所以我才觉得我有很多事要做,第二天起床我知道该干什么。
Q:听说这次11.14的北京演唱会,你要和交响乐团合作?
A:对,我们都特别期待这次演出,一开始我们是想让北京和上海的演唱会能有所不同,本来希望今年能出新唱片,但今年的演出确实特别多,唱片就耽误了。我们也不想这次演唱会也像去年的演唱会一样,那就挺没意思了,就想有一个新形式,然后就想到了用交响乐,重新编曲这样,使得那个音色更浓更好。
Q:对于大场馆和Live House, 你更喜欢哪种演出?
A:我更喜欢Live House, 真正的摇滚乐就是在Live House,那种大家都挤着,是一个整体,和观众没有距离。但演唱会我也喜欢,相对来说它显得更正式一些。
Q:第一次在工体演出时最让你难忘的是什么?
A:那场有个观众从看台上跳下来(或者掉下来),吓得我差点暂停了。我就希望不要有问题吧。
Q:你被称为“现场之王”,那种夸张的表现在现场是不受控制的吗?摔琴时的瞬间感受是怎样的?
A:对,不受控制。现场这些好的摇滚乐队都是不受控制的。那种感受常人是感受不到的,我的头脑是空白的,是无意识的,所以我没有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