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间房看动漫产业之怪象

刘枝秀

2004年，在国家政策的指引下，各地纷纷规划动漫产业区域，吸引相关企业进驻，并给予相当的优惠政策用以鼓励动漫行业创业。仅北京地区就有中国动漫游戏城、中关村创意产业先导基地、三间房动漫产业基地等多处以动漫为主题的创意产业园区。然而与项目启动之初轰轰烈烈的热闹情景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不少动漫产业基地却显得无人问津，产业发展乏力，其背后的原因值得我们研究和思考。本文以三间房动漫产业园区为例，通过实际调查走访，探寻动漫产业园区发展背后的故事。

怪象一：政策支持与效果背道而驰

三间房动漫产业基地是三间房文化创意产业园的核心区，距CBD约6公里，总占地面积近5平方公里。

走进三间房较大的一家动画公司万豪天际公司，放眼望去只有零散办公的十来名职员，看起来境况萧条。通过访谈了解到，公司并不专注于原创动画制作，主营业务是对动画进行加工或深加工。负责人解释，原因是电视原创动画成本过高（一次要制作完成26集或52集），而相应的回报率低且风险大（单集动画售价往往低于成本、播出之后无法根据反馈进行二次修改），做电视原创动画的公司往往难以存活。随着物价和人力成本的提高，动画的制作成本也在不断攀升，动画制作企业面临产业生态恶化的危险。

近年来，国家从政策方面给予动漫产业巨大的支持力度。除了在产业园区等硬件配套设施给予相应支持外，也对进口动漫进行了限制，对国产动漫的播出时间、播出比例给予了一定的照顾和保护。相应的激励机制和实际优惠政策，也提高了动漫企业的生产积极性，减轻了动漫企业的负担。

应该看到，品牌意识不断增强，动漫产品数量不断增多，动漫产品质量不断提升，政府扶持力度不断增大，总体上中国动漫产业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另一方面，国产动漫的交易价格却在不断下降，最甚者已达到5年前价格的1/4或1/5。最关键的是，中国的动漫作品还存在着低龄化且品质较低的情况。

政策的大力支持并没有完全转化为动漫产业的实际生产力，很多政策目前的执行情况与制定政策的意图和意向背道而驰。很多时候，产业发展迅速但缺乏理性指导，过多的产业基地建设已经无法保证发展质量，过多的比赛和展会趋于同质化，不仅浪费了财政资金，而且造成恶性竞争等情况。尤其是政府的补贴奖励，本意是鼓励动漫企业创作出更多更好的动漫作品，事实上却造成了动漫产品收购价格过低的现象，很多动漫产品甚至需要贴钱才能在电视台播出;这一方面背离了政策的初衷，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动漫产业整体生存环境的恶化。

此外，对于国产动画产品过度保护的结果是，短期内国产动画获得了更多的播出机会，然而长期看这对于动漫作品水平的提高，以及国产动画竞争               力的提高都是极其不利的。正是由于国家的限制和保护，很多低质量的动漫作品也能登上荧屏，在同样的播出补贴的情况下，以劣币驱逐良币的理论来分析，制作精良成本高的动漫作品反而会变得越来越少，留下的只是一些低龄化、低质量的产品——这也是导致我国动漫质量提升缓慢的一大因素。另一方面，由于数量限制，引进的进口动漫必然是精品中的精品，与我国动漫的质量相比，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就是国产动漫的水平和进口动漫相比依然是天壤之别。从而形成了一种越护越烂，越烂越护的恶性循环。

事实上，动漫产业如果真正要发展壮大，仅仅制作儿童动漫是不够的。相比之下，日本的动漫作品种类丰富，受众的年龄层次多样，保证了动漫产品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水平。而由于没有分级制度，我国目前为了避免投资风险，只能将动漫作品限制在低龄化范围。如果能够通过政策制定，形成动漫影视作品分级制度，就可以更好地对受众群体进行细分，让动漫作品呈现更加多元化发展状态，拉动消费水平，以促进整个动漫产业的健康发展。

由以上可以看出，政策的支持确实能够全面地推动动漫产业的发展，但是如果政策制定得不够有针对性，不够具体合理，那么其效果很可能会被大打折扣，甚至会产生一些副作用。这一方面是由于时代发展过快，政策的制定者并没有以科学发展的眼光去看待这件事情，另一方面，政策的制定者并不是动漫从业者，无法真正地看到动漫产业的需求。

怪象二：一花独放难成春

周边辐射资源对于一个产业的发展是十分重要的因素。对动漫产业而言，整个产业中包含资本运作、市场调研、创意制作、出版发行、衍生品开发等多个环节。只有各个环节形成一种良性循环，才能促使整个产业向着好的方向可持续发展。

通过实地考察所了解到的情况，三间房动漫基地在前期发展的十年中主要以动画外包、动画加工为主，为央视提供输出动画，同时也衍生出影视创作、数字音频创作等产业的发展。但初具规模的动漫公司仅有一家，其他都是一些零散的工作室或工作团体，未成体系。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三间房动漫产业园区中，并没有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园区仅仅是扮演着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生产加工的角色;上游的原创创意，下游的出版发行其实并不完善。

资本作为产业发展的血液，对动漫产业园区的发展起着决定性作用。良好的投融资环境才能带来产业的快速发展。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朝阳区有各类金融机构近1400家;并且据网络新闻报道，朝阳区将整合资源，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际金融聚集区。作为与CBD距离不到10公里的三间房地区，如果能够把握这样的机会，无疑会为整个园区注入新的血液，以寻求更好的可持续发展方式。

此外，围绕中国传媒大学，周边也兴起了许多动漫等产业聚点。包括中国传媒大学西校区的传媒精英总部、珠江绿洲民居处的工作间群以及双桥一带的传媒总部基地等等，若能将这些地源优势充分发挥起来，形成相互配合的产业集群，将使这一地区的创意产业得到更大的提升。

怪象三：人才供需接错位

人才作为企业发展首要的因素，重要性不言而喻。基础设施不断完善，加上房地产的开发，使得三间房区域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口，这就为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最基础的条件。除了区域人口的增多，周边的中国传媒大学、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等高校也提供了相当丰富的人才资源。

建设初期，产业基地与学院沟通频繁，并与部分老师和同学建立合作关系。但是后来，学校的教学与产业的实际需求慢慢产生了差距。学校的教育更多是培养学生的艺术思维和创造力，而公司需要的是吃苦耐劳、熟练的产业从业人员。因此虽然中国很多高等学府都开设了动漫专业，但是这些人才最终却没有进入产业。某企业负责人甚至笑称，大学生动画是玩艺术的，我们高攀不起。这也就造成，很多学生的作品十分优秀，但是动漫产业的产品却依旧呈现低龄化、低质量的怪象。究其根本，中国动漫产业的发展要落后于中国动漫教育的发展，优秀人才不愿降低“品位”进入产业，动漫产业只能与一些职业院校合作，培养产业需要的“熟练工”来补充人才队伍;人才的缺乏又削弱了企业的创造力，这样的恶性循环使得动漫人才和动漫产业的脱节程度越来越深，造成了一种结构上的人才匮乏。

在高校教育无法提供充足人才的同时，人才流失严重也是造成产业人才缺乏的另一大原因。工作强度大、收入水平低是目前大部分动漫从业者的状态，这一方面是因为很多动漫企业都处于一种低附加值的生产模式中，另一方面是由于大部分动漫产业从业者目前还处在较低技术含量的岗位上。随着生活成本的不断上涨，很多从业人员最后选择了离开了动漫行业，转身投入正欣欣向荣的游戏行业。

解决人才问题的关键，还是尽快提高动漫产业发展的水平，吸引并留住更多优秀的动漫人才，只有这样，才能形成一种人才的良性循环，使整个动漫产业更好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