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圆满的圆满

樊依涵

【第一章】

林逸凡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这样蓬头垢面的，奈何连老天都像在和她作对，平时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开完的例会今天说足了两小时，说完以后业务经理又召集他们组的人开了一个“简短”的分析会。

所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挨到散会还哪有时间回家换衣服，穿着正装林逸凡就冲了出去，只求别迟到。偏偏，天不遂人愿，堵车了。

见面后，林嫣然直接抛过一记眼刀，“大小姐，你当我昨天说的话是放屁吗？”

当然不能怪林嫣然会这么生气，若不是她已经名花有主，若不是柯一诺恰好失恋，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林逸凡啊。工资高学历高智商高，这就是江湖上流传的神一般存在的“三高”男神啊，她居然这副德行就来了。

“唉，别说了。”林逸凡大大咧咧地坐下，咕噜咕噜一杯白开水就见底了，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才想起向对面端坐着的柯一诺点头示意。反正按现在的情形，她就没打算对方会对她有好感，虽然眼前这一位各方面都比前任好多了。林逸凡无声地打量着柯一诺，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想起当初义无反顾地和姜槐远背井离乡，以为有情饮水饱，终于在他一次次的辞职、失业中磨去了爱情原有的颜色。当然，她没有想到率先提出分手的居然是姜槐远，他说：“你连煤气罐都能一个人扛了，你还需要男人吗？”林逸凡想想，爽快地点头答应，也许他说的没错。

只是，她连怯懦无能的姜槐远都hold不住，何况是眼前这个神一般的男人呢？难度系数太大，她并不愿意尝试。

林逸凡干脆懒得装，和林嫣然聊起单位的八卦。没想到柯一诺居然很快就跟上了她们的节奏，三个人一顿饭吃得十分欢畅，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后来，柯一诺负责送林逸凡回家。他们从工作说到了生活，没看出来两人的共同话题还挺多。快到家的时候，柯一诺很礼貌地问：“下周末有一场电影，不知道林小姐赏不赏脸？”

这样的邀请并无新意，但林逸凡却爽快地答应了，难得周末不需要一个人无所事事，自然是可以的。

【第二章】

两人互留了电话号码，但却只是互相发了一条问候短信，急得林嫣然都快跳了起来，无数次耳提面命。可爱的周末终于降临，柯一诺的电话如约而至，林逸凡听从林嫣然的建议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还化了点淡妆，只要不开口，还是十分优雅的。柯一诺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笑了，两人分享着一桶家庭装的爆米花，认真地看着一部韩国爱情文艺剧。有好几次林逸凡都差一点睡着，好不容易挨到散场，她终于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柯一诺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看得林逸凡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他才说：“你好可爱。”

大约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抵抗住一个男人看似朴实无华的夸奖，林逸凡歪过头来，心里明明很高兴，却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反问：“你不觉得夸奖一个奔三的大龄剩女可爱，有些言过其实么？”

柯一诺被她问住，故意蹙眉想了想，才说：“也许吧。”

林逸凡终于忍不住笑了，为他憨憨的模样。她笑得十分夸张，声音大到连路人都被吸引来。安静后林逸凡开始暗自懊恼，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点好感会不会就这样被吓没了。好在柯一诺一点也不介意，似乎被她的快乐感染，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的好可爱。”安静下来后柯一诺又重复了一次。

“谢谢。”林逸凡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也不是没节操的疯姑娘。就像此刻，她突然有点对两人的关系不知所措。大家都很忙，任何事情雷厉风行才是正确的，爱情也不外如此。柯一诺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可是林逸凡却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相比寂寞，她更怕热闹过后的更寂寞。

【第三章】

两人沉默着走完了余下的路，礼貌地互道晚安。在要转身时柯一诺微笑着说：“你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吗？”

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林逸凡很坦白地摇头拒绝。

柯一诺只好无奈地耸耸肩，很遗憾地告别。时间不算太晚，洗漱好林逸凡依然沒有睡意，不算大的房间却安静得可怕。曾经看过的恐怖片蜂拥而至，让林逸凡没来由地心慌，她拿起手机拨通林嫣然的电话，那边闹哄哄的十分欢乐，三言两语就将林逸凡打发了。林逸凡仔细琢磨着她的话，这数不清的夜晚都是她独自一人度过的，她也许怕的不是不存在的鬼魅，而是那只叫孤单的鬼吧。

好在并没有失落多久，门铃就响了，林逸凡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拉开了门，只见柯一诺拎着一袋东西笑眯眯地站在她家门口。

“这绝对不是引狼入室。”他开玩笑说。

“欢迎。”林逸凡觉得此刻矫情不是好客之道。

一杯冰啤下去，真的就有了透心凉心飞扬的感觉，林逸凡一扫刚才的低落，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怎么都收不住了。这种感觉真好，完全不像是才认识不久的人，又没有太过熟悉而带来的厌倦。

“我知道现在说这话有点唐突，但是，逸凡，我觉得我们有故事。”柯一诺说。

“要不要赌一把？”林逸凡和柯一诺碰碰杯，大千世界人来人往，要遇到一个看上去不十分讨厌的另一半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缘分来了，就努力把握吧。

【第四章】

恋爱的过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当初被林逸凡用夸张的表述听上去笑料不断的吐槽，在次数逐渐增加后就成了祥林嫂似的抱怨腔调。说多了，耳朵都乏味。少了曾经的激情，剩下的就是柴米油盐下的平淡。

柯一诺的朋友似乎也并不十分看好林逸凡，那些礼貌下的疏离连粗线条的她都能察觉到。起初柯一诺还能劝她不要太敏感，次数多了终是瞒不住说出了真相。不是她不够好，而是他曾经的女朋友太过完美，让他身边的朋友比他更不能放开。

“如果她突然回头了，你会怎么选？”林逸凡问。

“还是你。”柯一诺回答得干脆利落。六年感情，说断就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一旦决定放手却真的不愿再回头。“相比她的优雅，我更喜欢你的随意，这才是生活，我并不想到家了还要戴着一副面具。”

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林逸凡从他的表情中肯定，她应该是他尘埃落定后的最后一站。只是，這种痛定思痛后的理智归位，带了多少爱情的成分？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她说。

“不会的。”柯一诺说。在经不起折腾的年纪遇到一个想在一起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也没力气折腾，不是吗？

【第五章】

和林嫣然逛街，和她业务忙碌的程度比，林逸凡的手机简直安静得像个摆设。喝咖啡的时候，自然就聊到了柯一诺。

“你们多久见一次？”林嫣然问。

“大概一个星期吧，他不忙的时候会约我。”林逸凡诚实回答。

“忙到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也许吧。”林逸凡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不主动的又何尝只是他一个？林逸凡突然愣了一下，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柯一诺再次约她，老地方，老程序，她却没有了以往的热闹。她没有喝酒，人却自觉醉了，她问他：“你觉得我们这样是爱吗？”

“是。”柯一诺说。

“那你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很开心很自在。”

“那和你前女友呢？”

“逸凡。”柯一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非要提起她，我都从来没有问过你和你前男友的事情。”

气氛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林逸凡心里冷笑着，他虽然没有问，但是不表示他不在意啊。不过他介意的样子，却让林逸凡心里突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乎至少表示心里有她吧。

【第六章】

那次争吵风波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感情，一点也没有。林逸凡负责搞笑，柯一诺负责配合，看上去很美。但林逸凡突然就厌恶了这种感觉，若一个男人不在乎你是否略施粉黛，不在乎你是否仪表得体，甚至你当着他朋友的面出糗他都置若罔闻。这种纵容，似乎比宠溺又多了一层含义。

林逸凡的心又噌噌地往下落了几分。

她又想到了姜槐远，他虽然有时候连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却会在她累得连妆都懒得卸倒头就睡的时候提醒她女人要保养，会在她陪客户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心疼得让她不要干了。也舍得将全部的积蓄拿来替她买一件名贵的衣服，然后身无分文靠家里接济。

她知道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姜槐远更爱她的男人了，可是这个男人的不求上进却是她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柯一诺倒是符合她心里终身伴侣的一切要求，唯独缺了爱她这个前提条件。

世事总难两全，林逸凡无比遗憾地陪柯一诺走完最后一段路，还是说出来分手。她并不想变成一道摆设，在他需要家的感觉的时候才能凸显作用。

她有她的骄傲，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可是作为调味剂，总还是要选择一种适合自己口味的。在这点，她似乎和柯一诺一样，都过了能够不顾一切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年纪。

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一丝失落涌过心头。可是寂寞来袭的时候，她还是很渴望有个真爱自己的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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