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
我叫张小雅,堪称城市里绝对的路人甲,中不溜的身高,中不溜的长相,甚至连工作收入都是中等水平。唉,长着一张大众脸吧,但我偏偏有颗不将就的心!
就这么不愿将就,一不小心大学毕业了,我愣生生还没对象。在纯雌性环境工作,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我都还是单身狗一只。姑娘我一直秉持宁缺毋滥的准则,相信我的梦中人会踩着七彩祥云而来。相亲之于我来说就只有仨字儿:不!可!能!但,(转折词出现,大家就可以预见我和相亲的距离不再遥远了……)亲朋好友再加上无时不催的老妈,我不得已踏上了老妈所谓的寻爱之旅,用现实主义手法表述就是:姑娘我悲催地踏上了相亲的不归路。
不相不知道,一相真会吓一跳。原来,相亲堪比混江湖。张小雅我初入江湖,还没漂呢就挨了不少的刀。
一:踏上不归路
一听说我开始相亲了,七大姑八大姨都开始介绍身边的各种单身青年,从大学还没毕业的小伙子到而立之年还未婚的大叔,千奇百怪的人应有尽有。还真是大开眼界,我从不知道,原来未婚的单身男青年队伍是如此的庞杂,也从未想过文艺如我的姑娘终于要到由这群队伍的男青年组建的江湖游走。想到将要开始的冒险,不免心塞。
终于,迫于老妈的淫威,迫于一票亲友的敦促,我挑了某个多年未曾打过交道的表叔介绍的见面。老妈问我为什么偏挑表叔介绍的去见面,原因只有一个,这个表叔介绍的小伙子最满意:身高180,五官端正,年薪30万,房车全有,人品还很不错。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满分男神,不见他我见谁!这男神要是去上《非诚勿扰》什么的,姑娘们还不得全部亮灯。再怎么文艺我也还是个期待爱情的姑娘,所以仍旧不会免俗,我也亮灯。
表叔说让我们先聊一聊,然后自行约见。于是,我静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凝视自己再普通不过的椭圆形脸颊,原本就不算太大的双眼因为近视更显得灵气不足,蒜头鼻再配上薄唇,微皱的眉头,我告诉自己“姑娘,路人甲应该搭配路人乙”。
表叔口中这个几乎完美的男神真的跟我搭配吗?这个疑问像是一尾狡猾的鱼,在我脑海里肆意地游,我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抓住它。这么略显痴傻地呆坐着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消息提示音清脆地响起,悦耳。当微信显示有新的朋友时,我慌忙查看,竟然有点迫不及待,手指都跟着心跳变得微颤。
是他!头像是背影,挺拔。连看到头像都觉得愉悦,然后脑补他的长相,完全是玛丽苏中毒的临床表现。我在心里哂笑自己,“张小雅啊张小雅,你竟然可以堕落到如此地步。”
只是简单地聊了两句,他问我们可否周末在老街约见,我几乎毫不矜持地说了好,建议我们在卡萨布兰卡喝杯咖啡。当微信聊天界面的消息显示已发送的时候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二、如临大敌
第一次相亲,四个字形容:如临大敌!身边有经验没经验的姐妹们个个都给我一套自己的相亲攻略,真的是各成一家,先秦百家争鸣的盛况不过如此。
最终,博采众家,再参考盛传于网络的各种相亲帖子,我总结了第一次相亲见面的禁忌,不能穿得太过随意,但也不能太正式。太随意会让对方觉得你不够重视,太过正式又像是去面试,增加彼此的紧张感。不能过多地谈论自己,当然也不能对自己的情况避而不谈。
整整一周,稍有空闲就会不自觉地点开网络上曾经不屑一顾的相亲指南神马的。原本觉得这些连浮云都不是,双方带着明确的目的尷尬地见面简直就是滑稽可笑,更别提专门为此总结的五花八门的指导。如今,我张小雅也沦落到了如此地步。唉,点了网页上的红色八叉,心中不免羊驼飞奔。
终于熬到周末,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终于被我真实地体验了一把。之前对时间的感知就一个字:快!这一周都不是“慢”,是“非常慢”。
早晨七点三十八,双眼睁开,意识无比清醒,这在我过午才醒的周末史上真的绝无前例,看家里人大白天见鬼似的反应就知道,这绝对是开了历史先河。洗漱,恨不得用美白洗面奶把脸洗个三五遍。化妆,真是要了老命,平时崇尚素颜,此刻抱佛脚都来不及。边热线求助闺密,边问度娘怎么画眼线,终于在各方努力,闺密飞奔来救驾后,我原本清汤挂面的脸看起来有了那么点儿妖娆的味道。
然后开始选衣服,打开衣柜,左挑右选,真的毫无头绪,哪一件都不满意。心里不断拷问自己:张小雅你的审美怎么可以这么不靠谱?!
柜子里填满了清一色的棉麻类衣服,基本都是冷色系,浅灰,中灰,深灰……灰色系占了半壁江山,剩下的就是米色和绿蓝的天下。所谓的森系风,此刻一点都不讨喜,裁剪都太过宽松,毫不修身,上身效果就跟随意裹一块刚织好的粗布一样。闺密这么批判我所有的衣服时,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却不再做无谓的反驳,只求她能指条明路。终于,在我衣柜最深处找到了一条玫红色的短裙,勉强套上,浑身不自在。闺密笑得一脸猥琐,说曲线还可以,拍拍我的肩膀,“go,go,go!”
三、这是逗我吗
终于,来到了卡萨布兰卡,他说在靠窗的位置。我寻着窗户望去,确实有个挺拔的身影。我拽拽短裙,深呼吸,踩着小碎步走过去。他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转过头来。当他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视觉神经各种愉悦。他笑着跟我打招呼,一口洁白的牙齿,跟牙膏广告似的,原本就乱了节奏的心跳此刻简直就是小鹿乱撞。表叔的话果真没错,这真是亲叔啊!
文学作品中有很多关于瞬间的描写,我只想说他开口的瞬间绝对是那类历史性的瞬间。“额滴神呐!”我是多么希望黄河复西归,让我停留在他开口之前的满怀期待中。可惜,逝者如斯夫。
满口的东北味普通话,我真的是强忍住才没笑出声,差点儿憋出内伤,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坚毅地走向他,微笑问好。当然,至于我的面部表情是否僵硬就已经不重要了。
唉,地方口音而已,人无完人,这样的口音日后在一起了欢乐多啊。我这么安慰自己。一眼看过去他长相不错,身高完全过关,但是细看他的穿着打扮虽然已经很用心,但仍然有那么点不太对劲,比如西服里的那件衬衣,花色太显眼。至于脖子上那条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我假装忽略不见,审美情趣什么的可以日后培养的,不是吗?
一脸风轻云淡,嘴角上扬,我摆出一副标准式微笑,问答自如。简单地自我介绍,他咧嘴一笑。他嘴唇张张合合吐出一大串带着浓重地方风味的普通话,我陪笑点头,其实没太明白他在讲什么。终于,你来我往,鸡同鸭讲了半天,大概得知这位大哥前两年从哈尔滨来这里做生意,认识了我表叔,俩人生意往来不断,表叔资金周转不开还是他给解的围。
双方互相介绍完就尴尬地冷场了,我额头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在他是比较健谈的,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的人。在商言商,我恰到好处的询问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开始谈起了自己的创业史。开始我很认真地聆听,不时惊呼或者睁大眼睛表示对后续如何很感兴趣。面对如此的听众他更是大讲特讲。从第一次从东北贩运土特产讲到现在的药材生意,从小的波折到大的收获,真的是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分秒流逝,我不时看看手表,露出略带尴尬的表情。他终于意识到,我似乎对此并不是那么地感兴趣。
“抱歉抱歉,我一开口就刹不住车了。你别介意啊!”他歉意地赔笑。
“没关系的,没关系。”我也面带笑意地原谅。
大哥自我感觉还蛮不错,前两年买了辆二手车,在老家也盖起了二层小楼,现在就差一个洗衣做饭能生孩子的媳妇了。然后,他上下打量着我,那种眼神就像是细致地查看商场里的一件货品,应该是在心里估摸我能否胜任洗衣做饭外加生个大胖小子的重任。
这种被检阅的感觉让人真的很不自在,于是我很不自然地端起水杯,喝水掩饰。
他又看了我几眼,笑着开口:“现在大家都要生二胎了呢!多好,家里多几个孩子。”
我咽了嘴巴里的水,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但不理不顾又不礼貌,于是磕磕巴巴地回应:“国家政策是双方都是独生子女才能生二胎的吧。”
“哎呀,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都不是事儿,俩钱儿就能搞定。”
我睁大了眼睛,他以为我没听太懂,又继续解释,“我上面三个姐姐,就我一根独苗,我父母都指望我能让家里人丁兴旺起來。我前几年做生意跟不少人打交道,也有计生委的朋友。大家一起吃个饭喝个酒,该打点的打点到,放心生,想生几个生几个。奶粉贵怕啥,咱又不是没钱养!”听完他的这套生娃理论,我有点发懵。然后嗫嚅着:“可是,产假有限,这么多孩子怎么带呢?”
他一听,轻笑一声,继续循循善诱:“一个家能指望女的赚钱养吗?咱就说你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三千?这点钱连家用都不够。你说为这么点钱还上那个班干啥?所以,女的就在家好好带孩子就行了。至于赚钱养家之类的都是老爷们儿的事。”“可是现在女的只在家相夫教子不去工作的话自身价值就体现不出来了……”
还没等我说完,他直接打断:“什么自身价值不价值的,你还是太年轻,多少人想待在家被男人养还没那个机会呢!”
我满脸真诚地看着他,忍住内心想要咆哮的冲动,说我俩可能不太适合。然后借口去洗手间,让闺密打电话给我解围。
刚落座,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我佯装焦急讲了两句,跟他道歉,然后抓起包,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没有然后。
唉,第一次相亲整个悲剧性的过程就是这样的。内心的悲凉以及愤懑各位看官自行体会,我就不再过多描述。只想说,表叔这种因为受人恩惠而天马行空背弃现实地美化相亲当事人的行为,完全是一种犯罪!谋杀了我对相亲所抱有的那么一点点希望,在我初入相亲江湖的幼小心灵上来了重重的一刀!
介绍人的话真的万万不可全信,切记。
责编/刘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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