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直
粉丝乃“fans”之音译,意为狂热、热爱。在如今追星的庞大群体中,不乏狂热到失去理性,乃至被称为“脑残粉”的人。但也有一流人物扮演另类“超级粉丝”,他们追的不是同时代的明星,而是先贤。虽隔着辽阔时空,但后俊对先贤的尊崇和敬仰,堪称穿越时空的“超级粉”。
改变世人看待世界方式的乔布斯曾说:“我愿用我的全部科技成果来换取与苏格拉底一个下午的相处。”可见其对苏格拉底的崇拜。这位堪与19世纪爱迪生、20世纪福特并举的天才发明家,将生活、艺术、时尚巧妙结合在一起,引领了21世纪世界新潮流。其创造力的源泉正是哲学,而苏格拉底是西方的第一位哲学家。“换取”之说,让乔布斯之于苏格拉底的“超级粉”形象呼之欲出。
郑板桥对徐渭(号青藤老人)的大写意画推崇备至,自刻一印章:青藤门下走狗。齐白石曾说:“青藤、雪个、大涤子之画,能横涂纵抹,余心极服之,恨不生前二百年,为诸君磨墨理纸。诸君不纳,余于门之外,饿而不去,亦快事也。”他还用诗表达对徐渭、朱耷、吴昌硕三位前辈的极度崇敬:“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愿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自身也是大师的白石老人,如此放低身段,固然体现了真正的艺术家对前辈大师的由衷敬仰,但话中辨音,被耳尖的艺评家听出别样心曲:“人谓其谦,我谓其狂,名为走狗,实欲比肩。景慕之心非假,然白石岂真甘为奴者?”而一批铁杆王小波迷,在“王二”英年夭折后,发起“王小波门下走狗大联盟”活动,“景慕之心非假,然小波岂真甘有门下走狗耶?”
陈丹青在《笑谈大先生》的演讲中说:“鲁迅先生是我几十年来不断想念的一个人。我知道自己是属于在‘鲁迅’这两个字上‘落了枕’的人。”作为鲁迅的“超级粉”,陈丹青开口谈鲁迅,总是能“找到一种十分私人的关系”。他说鲁迅是“两好”(好看、好玩)之人,发鲁研界之未曾发和不能发,可想见他浸淫于“大先生”之深,以至于他“翻出鲁迅先生随便哪本小册子,一读下去,就看见老先生坐在那里抽烟,和我面对面”。他甚至说:“我曾经假想自己跟这个人要好极了,所以我常会嫉妒那些真的和鲁迅先生认识的人。”此中心情,好比某粉丝羡慕另一粉丝得到同追之星的签名。
想到“千金买邻”的典故。南北朝吕僧珍,为人正直,有胆略、足智谋,颇受人们尊敬和爱戴。有一个他的粉丝特地在吕家隔壁买了一套房屋。有人问:“你买这房子花了多少钱?”答:“一千一百两。”“怎么这么贵?”笑答:“一百两是用来买房屋的,那一千两是用来买邻居的。”上海人陈丹青如早生几十年,或许也乐于千金买邻于沪上大陆新村9号。
金庸自称古今中外最佩服“古时的范蠡,今人是吴清源”。《笑傲江湖》里精研“独孤九剑”的风清扬,分明带有吴大师的影子。已逝的新文人画代表人物朱新建,有一篇《齐白石是天籁之境》的短文,除了八大、石涛,这位大才子敬佩的人就是齐白石了。他说:“我想,什么时候能用齐白石的笔墨画裸体女人,是很过瘾的事。”近代日本海军元帅东乡平八郎,深受阳明学影响,十分尊崇王阳明,身上总是佩有一方印章,上刻七字:一生低首拜阳明。
遥隔时空的超级粉,古代就有,外国也有,其在思想境界、精神感应和情感共鸣上所达到的高度和深度,尤其是对自身的激励度和由此带来的正能量,和狂追歌星、影星者相比,可同日而语乎?李连杰当年视李小龙为偶像,经不懈打拼,由早先的“龙粉”而后成了国际功夫巨星。如此粉丝,才粉得精彩。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