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亿美元搅动马来西亚政坛

尹鸿伟

马来西亚警方突击搜查了马来西亚国家投资基金（1Malaysia Development Bhd.，简称1MDB）位于吉隆坡的办公室，似乎为始于2015年3月的“总理涉嫌资金丑闻”事件增添了法律程序上的注脚。

2015年7月3日，美国《华尔街日报》的一篇报道突然称，调查马来西亚国家投资基金1MDB的人员发现，自2013年3月起有近7亿美元的1MDB款项通过新加坡一家私人银行转入多个马来西亚账户，关键在于“调查人员认为这些账户属于总理纳吉（布）”。这样的信息披露在政治纷争严重的马来西亚非同小可，纳吉随即声明“政治对手为了抹黑自己的名誉而制造了这些指控”。

不过，事态可能会愈演愈烈。马来西亚总检察长阿都干尼表示，已查获与1MDB被指转移到纳吉个人银行账户的有关文件。

作为东南亚经济相对发达的国度，马来西亚一直希望把首都吉隆坡发展为一个全球金融中心。为此，马来西亚历届政府作了许多努力，包括在2009年成立了国有投资基金1MDB，意图使用该基金启动新产业，助力马来西亚经济腾飞。

众所周知马来西亚内部长期纷争不断，各种政治势力你争我夺，其中经济问题便是打压对手的一大筹码。1MDB成立后，经营情况并没有预期那么理想，数年后不但累积了110亿美元的债务，而且其债务成因和缺乏透明度的问题也日益受到密切关注，作为1MDB顾问的纳吉在其中的角色也开始引人注目。

2015年7月7日，马来西亚特别调查小组表示冻结了与1MDB指控相关的六个银行账户，并且从两家银行中获得了17个账户的有关文件。调查小组还收缴了几份违反马来西亚国家银行的规定和手续的文件，并呼吁各方在调查期间予以配合，使该项工作顺利完成。

虽然1MDB此前已否认存在违法行为，但马来西亚警方仍然于7月8日突击搜查该基金公司设在吉隆坡的办公室。1MDB随后发表声明，称已经提供了文件和其他材料协助正在进行的调查，“正全面配合有关部门的工作”。

随着马来西亚总检察长阿都干尼的公开表态，以及调查工作的不断深入，1MDB欠银行及债券持有人的110亿美元债务已有部分逾期未偿付的情况被爆出，其管理层的丑闻似乎呼之欲出。

按照《华尔街日报》公开了9份银行文件的报道，有人分5次向纳吉的个人账户中打入7亿美元。不过，《华尔街日报》的报道没有直接指出涉嫌存入纳吉账户的7亿美元款项的原始来源，也未透露这些款项存入纳吉账户后出现了什么情况。马来西亚副总理慕尤丁随后表示，《华尔街日报》所报道的指控是严重的，可能影响纳吉作为总理和政府领导人的威信和正直形象，“当局必须进行调查”。

7月9日，马来西亚总稽查署向国会公共账目委员会提交了有关1MDB的初步报告，披露其并没有根据正常程序运用公司基金。国会公共账目委员会主席诺加斯兰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1MDB并未对调查工作充分合作，还没有交出一些文件如银行结单和合约。诺加斯兰还透露，8月将会传召1MDB的高层，包括前任和现任的首席执行员、董事局成员，对他们进行询问。

马来西亚国家银行的新闻发言人则表示，“特别调查小组的工作没有设下时限，一直到找到真相为止”。

马来西亚国家投资基金（1MDB）

由于1MDB事件越闹越大，性质已经变成“马来西亚总理受到涉嫌贪污的指控”，并且涉及国外的金融机构。2015年7月8日，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公开宣称：将与马来西亚配合，调查关于马来西亚总理纳吉涉及一笔将近7亿美元的存款。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透露，已经与涉及事件的新加坡金融机构联系，一旦发现有违规情况将即刻采取行动。鉴于新加坡是东南亚最遵守国际游戏规则的国家，因此其态度意味着该事件的真相最终会被托出，新加坡金管局还对媒体承诺，“在我们的法律范围内，继续全力协助马来西亚当局以及为他们提供信息”。

在刚刚过去的2014年，马来西亚航空遭遇的两起空难事故给这个国家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经济发展步伐也大受干扰。进入2015年，外界原以为纳吉政府已经部分克服了上一年不利事件的影响，不料又有1MDB事件突然发生。

事实上，对于1MDB的调查从2015年3月起已经暗中进行了很长时间，但《华尔街日报》却意外获得了其中的一些消息并公开报道。7月9日，马来西亚总检察长阿都干尼表示，自己与国家银行总裁洁蒂、警察总长卡立和反贪污委员会主席阿布卡欣都对正在调查中的文件被泄露表示关切。

阿都干尼呼吁全面调查此事，称若发现任何人泄露与调查有关的机密资料，将毫不犹豫进行起诉。其还透露，之前成立跨机构的特别调查小组，是为了确保国家调查机制不会被滥用。

马来西亚国会公共账目委员会主席诺加斯兰在新闻发布会上展示对1MDB的初步调查报告

随着调查机构的不断深入，以及BBC和《纽约时报》等国际媒体的持续报道，1MDB事件已经给纳吉造成了巨大的政治压力。之前曾经大力推荐纳吉出任总理，后来又一直对纳吉持批评态度的前总理马哈迪尔更是频频发声，要求纳吉公开所有个人银行账户自证清白，否则即刻下台。此前马哈迪尔也一直呼吁，纳吉应该退出1MDB的管理层，理由是1MDB没有得到妥善管理，不但以非常高的利率来贷款，而且以高于市价价格购买发电厂。

马来西亚媒体分析，马哈迪尔对马来社会的影响力始终存在，其对纳吉持续不断的攻击已令主要执政党巫统开始出现裂痕，甚至影响到了副总理慕尤丁的去留，因为后者一直被认为是纳吉的“最大政治对手”。也有马来西亚媒体质疑，“作为一个出身政治世家的资深政治人物，纳吉怎会把贪污款项汇到自己名字的账户？”

另外，马来西亚内政部长阿末扎希则力挺纳吉，公开威胁要撤销本国一家媒体的出版许可证，理由是后者对1MDB事件进行了不实报道。7月9日，马来西亚通讯及多媒体委员会公开警示，民众应停止在社交网站包括手机应用程序传播有关1MDB的不实新闻及已被修改的图片，否则可能会被判处不超过5万令吉（约为13200美元）的罚款或不超过一年的监禁。

面对《华尔街日报》报道引发的舆论汹涌而来，以及检察机关和警方的严密调查，纳吉也及时作出了必要的“反抗”。马来西亚媒体引述纳吉的声明称，“从未为个人利益从1MDB或其他单位挪用任何资金作为个人用途”，“我没有背叛人民。我会寻找坚持真相的方法，而真相终将胜利”。

纳吉的律师也在7月8日发表声明，称有证据表明此次事件是针对纳吉的一场阴谋。该声明还表示，由于《华尔街日报》的报道称纳吉涉嫌贪污丑闻，以及涉及多家机构与交易，因此可能考虑对该报社采取法律手段。

来自执政党马来民族统一机构（简称“巫统”）的纳吉现年61岁，自23岁从政至今已有39年，其从2009年起担任马来西亚总理，此前曾为副总理。舆论普遍认为，纳吉因1MDB事件招致越来越多的批评，并可能会成为马来西亚历史上第一位面临刑事诉讼的总理。

由于7亿美元的汇入时间为上届全国大选之前，引发了反对党对纳吉在大选中涉嫌洗黑钱、挪用款项及贿选的猜测。7月8日，公正党副主席努鲁依莎表示，将在一两个星期内提起民事诉讼，要求法庭宣判纳吉所代表的巫统及执政联盟“国阵”在第13届全国大选所赢得的国州议席无效。

陷入困境的国有投资基金1MDB事件自然引起外界对于马来西亚国家经济状况的担忧，尤其外资的信心大受影响，最直接的反应便是马币令吉持续贬值。在事件热炒期间的7月6日，马币突然下滑至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后1美元兑换3.8令吉的新低点。

2015年6月，马哈迪尔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再度对纳吉及其领导的政府提出非常严厉的批评。随后，马来西亚外交部长阿尼法发表致《纽约时报》公开信，措词强烈地进行了反驳，公开信表示遗憾地看到前总理马哈迪尔为了个人的政治“仇杀”，竟在国际媒体面前“企图破坏本身国家”。

马来西亚政局再度进入多事之秋，未来的变数似乎很难预料，因此还有这样的观点传出：“在政治上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此前，“国阵”执政联盟之一的马华公会妇女组主席王赛之曾经表示：纳吉是民选总理，有绝对的权力完成治国理念;马哈迪尔不在其位，应不谋其政，勿混淆政局。

7月7日，马来西亚44个非政府组织（NGO）联名指出，纳吉总理应立即给予人民全面与清楚的解释，并立即停职以便调查的进行。行动党组织秘书陆兆福更表示，纳吉总理已经不能再逃避，他可以选择辞职，或至少应该告假，以让调查工作展开，否则不排除将会有大型的示威活动，要求他下台。

马来西亚《星洲日报》的评论还称：纳吉若被证明贪污，是刑责，当然应该下台;若没有，司法当然也会还他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