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何必做郎中

2015-09-10 07:22顾文豪
南都周刊 2015年2期
关键词:高下波顿才子

顾文豪

记得早年间初读英伦才子阿兰·德波顿的作品时的欣悦:《旅行的艺术》在经典书籍中遨游纵横,娓娓道来旅行之道;《爱情笔记》漂亮的文体讲述着对爱情与人性的透彻体悟;《哲学的慰藉》则充溢着读透了书的识见,有本事让哲学家枯燥干涩的深奥论说开出一朵朵妍丽的语词之花。于是心下起叹服,想起古时候形容才子的话,所谓胸中锦绣,这位剑桥才子真是当得起。

才子什么气都可以沾,酒色财气,都无甚妨碍,独独不可有头巾气和道学气。兴许慰藉之道讲多了,此后的德波顿道学气一日重过一日,纠结身份的焦虑,歌颂工作的愉悦,分析无聊的意义,甚至连伦敦希斯罗机场也要点化出一套生命哲学。现代人早已造孽万端,此身难赎,但每每将任何话题都挂搭于此,未免鸡汤煮得有些心急了吧。

这回国内引进其新著《艺术的疗效》,厚厚一大册,以150幅经典的绘画、建筑和设计作品,以“爱情”、“自然”、“金钱”和“政治”为章节,德波顿意图给大众讲述艺术如何帮助人们面对困难,如何与他人建立良好的关系,艺术如何教人寻求幸福之道。不妨说,这书的主旨其实正是一部“艺术的慰藉”。

但问题恰好也出在这里。德波顿或许太想成为现代人的精神导师了,太想把世间万象汇聚在他慰藉的大旗之下了。他将艺术视为一种“治疗手段”,“可以指导、告诫和抚慰艺术欣赏者,使他们成为更好的自己”。在这一观念的统摄下,德波顿试图告诉我们艺术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什么算是好的艺术家,人们应当创作怎样的艺术,甚至还要指导人们应该如何买卖艺术,如何研究以及展出艺术等等问题。一言蔽之,但凡能对人们有好的治愈效果的艺术,就是好艺术。

如果德波顿仅仅启发我们改换一种审视艺术品的眼光,将之视为一种对于世俗生活的疗愈,这当然是个略有彩头的主意。但做惯导师的他,说着说着,就有意无意间将这种眼光替换成了判断艺术作品优劣高下的标准。因此,与其说德波顿改动了我们看艺术的眼光,不如说他反倒将对艺术的欣赏做了一番窄化,减少了我们从更多角度审视艺术的可能。换句话说,如果说艺术确有治疗之效,那也只是艺术的众多作用之一,甚至往往不是最重要的作用,如果以此来为艺术创作定高下,实在太过功利化了。

某种程度上,本书并非一本艺术书籍,德波顿只是一贯地从各种读者可能感兴趣的话题中挑拣素材,来勾兑他多年熬煮的现代心灵鸡汤。艺术,不过是一碟新菜。其中关键即是,德波顿从来无意诘问乃至挑战既定的社会制度,也从不会向潜在的利益集团吐口水,他只是温和地告诉我们,如果我们觉得人生无望,万事皆苦,那只是因为我们看世界的方式不对。来一副德波顿眼镜吧,世界必定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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