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倩
四岁开始学习小提琴,十二岁获得梅纽因比赛首奖,如今年仅三十一岁的朱莉娅·费舍尔已经获得了无数小提琴家毕生追求的东西。她每年与世界顶级乐团合作演出:2012/2013乐季,她与维也纳爱乐乐团首次合作;2013年底,在塞蒙·莱托的指挥下,她与柏林爱乐乐团在萨尔茨堡音乐节演出;2014年,她与BBC爱乐乐团在西班牙巡演。她获得了无数奖项:2007年,她被留声机大奖评为“年度艺术家”;2009年,她被MIDEM古典音乐大奖评为“年度器乐演奏家”。若问这位年纪轻轻的小提琴家的“愿望清单”中还有什么,她的回答是:“在教学方面,如教学生,将音乐带给小孩子;在职业生涯以外的方面,如个人生活上的目标,我想这些目标才是真正重要的吧。”是的,朱莉娅还是音乐学院的老师,两个孩子的母亲。
完美演奏成就世界和平
朱莉娅·费舍尔(Julia Fischer)出生在德国慕尼黑的一个音乐家庭。“因为我的妈妈是一位钢琴家,我也想学习钢琴。但由于哥哥从小学习钢琴,妈妈觉得家里有人会演奏其他乐器更好,于是我开始尝试小提琴,结果就再也没有放下过。”四岁开始学小提琴的朱莉娅坦言母亲是她的音乐启蒙老师,“小时候,我常常看到妈妈在家里弹钢琴、教钢琴。当时她还参与一些室内乐演出,有时我看到她和团员一起演奏三重奏,我还记得她演奏的曲目有勃拉姆斯《D小调奏鸣曲》《第二奏鸣曲》以及海顿的一些作品。”
朱莉娅的正式小提琴教育始于利奥波德·莫扎特音乐学院(Leopold Mozart Conservatory),师从琳达·杜布洛斯卡娅(Lydia Dubrowskaya)。九岁,她进入慕尼黑音乐学院,师从安娜·楚玛琴科(Ana Chumachenco)。十几岁时,朱莉娅最崇拜的音乐家是古尔德、基辛和马克西姆·文格洛夫。
1995年,朱莉娅同时获得了梅纽因小提琴比赛的首奖以及巴赫最佳独奏奖,她的音乐天赋从此在国际音乐舞台崭露头角。多年来,她和无数著名指挥家同台献艺——洛林·马泽尔、艾森巴赫、迈克尔·蒂尔森·托马斯,也和来自德国、美国、英国、俄罗斯、日本等顶级乐团有过合作。不过,她的音乐初衷从未改变。
她称自己为音乐理想主义者。她说自己的初衷也许谈不上是一种理想,可能更接近一种天真:“我记得自己十一岁的时候看了一部关于梅纽因的电影,很棒也很长。那是在我去参加梅纽因比赛之前。在电影里他说道,他小时候认为如果能够将巴赫的协奏曲拉得非常好,也许就可以带给世界和平。当时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也许这个想法有点天真,但是我灵魂的某一部分始终相信这一点。当我站在舞台上,听众听到我演奏贝多芬的协奏曲,我想当他们离开时,可能已经比进入音乐厅前拥有了更丰富的灵魂。”
小提琴家的钢琴“首秀”
2003年,在洛林·马泽尔的指挥下,朱莉娅在纽约林肯中心与纽约爱乐乐团合作演奏了西贝柳斯的小提琴协奏曲。同年,她又在马泽尔的指挥下与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合作演出了勃拉姆斯的《双小提琴协奏曲》。然而直到2004年,二十岁的她才同意走进录音棚,录制她的第一张唱片。她说比起录音来,自己更享受站在舞台上的感觉:“我二十岁录制第一张唱片。当时我觉得对于录音的年纪来说,二十岁已经属于很年轻了。我知道有人十二三岁就录唱片了,现在甚至有人八岁就录唱片了,但是我无法想象八岁的自己走进一个录音棚录制唱片。八岁的我更专注于练习,直到二十岁才开始严肃地考虑这个问题,心想也许我做好准备了。其他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更愿意去练习,而不是去录唱片。”
这张由荷兰五音公司(Pentatone)发行的唱片收录了朱莉娅与雅科夫·克雷兹伯格(Yakov Kreizberg)以及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演奏的俄罗斯作曲家的小提琴协奏曲。该唱片好评如潮,一度在德国成为销量前五名的古典音乐唱片,并在2005年1月的《留声机杂志》上被评为“编辑之选”,还在同一年得到了“古典回声唱片大奖”。
2005年,朱莉娅录制了巴赫为小提琴创作的无伴奏奏鸣曲和组曲,该唱片又获得诸多奖项,包括法国的金音叉奖、英国《BBC音乐杂志》授予的“最佳新唱片奖”等。2007年,她录制的柴科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唱片再次获得古典回声奖的“年度最佳独奏家奖”。之后,她几乎每年都发行新唱片,包括2009年在Decca发行的与圣马丁室内乐团合作的巴赫小提琴协奏曲、2010年发行的《帕格尼尼二十四首随想曲》、2011年由Decca发行的《交响诗》(Poeme)等。
同时,朱莉娅的演出事业也蒸蒸日上。除了与各大交响乐团合作演奏小提琴外,2008年1月1日,在马蒂亚斯·平彻(Matthias Pintscher)的指挥与德国青年爱乐乐团的协奏下,朱莉娅在法兰克福老歌剧院举办了她的钢琴“首秀”,弹奏的是格里格的钢琴协奏曲。对于这场音乐会,《纽约时报》这样评论道:“她弹奏的第一乐章泰然自若又充满激情。她惯于用小提琴展现揉转的旋律在慢乐章的独奏乐段中得以展现。她的演奏深沉而哀伤,在最后乐章的演奏强力而爽快,令人兴奋。”事实上,朱莉娅从未放弃过学习钢琴,在一次采访中,当她被问及在两件乐器中选择一个的时候,她出乎意料地选择了钢琴。这场音乐会后来被录制成了DVD,但自那次“首演”后,她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弹奏过钢琴。她说:“我们家的钢琴家可不是我,通常是我的哥哥来演奏钢琴。有时我们会四手联弹。他如今是一位工程师。”
对音乐和音乐厅上瘾
对于在音乐之家长大的朱莉娅而言,乐器几乎随时陪伴她的左右。如果有人趁她不备动了她的小提琴,她立刻就会察觉到。她曾经演奏的小提琴是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现在换成了瓜达尼尼,“之前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是向日本读卖音乐基金会(Nippon Music Foundation)借用的,瓜达尼尼则是我自己购买的。与斯特拉迪瓦里相比,瓜达尼尼的价位比较容易接受,斯特拉迪瓦里的价格可要在后面多加一个零,我这辈子都买不起。我真的很希望拥有一把自己的琴。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说他在伦敦发现了一把瓜达尼尼小提琴,建议我去试试。于是我去试用了一下,刚开始感觉并不是特别好,但在我使用它演出了几场音乐会后,我决定买下它。”
据说朱莉娅乐器离身的最长记录不超过一周,不听音乐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说自己对音乐上瘾,每天她都需要听到音乐,而音乐也一直在她的脑海里。音乐对她而言是非常抽象的事物,很难用语言来解释。站在舞台上演奏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主要都是心里的情绪。她说在舞台上,只有百分之二十是思维,为了兼顾舞台上与其他音乐家的配合,而其他百分之八十都是情绪。
也许因为父亲是数学家的缘故,小时候的朱莉娅也喜欢学习数学,对音乐以外的其他文科反而不是特别喜欢。“音乐与其他艺术相比的确有不同之处,比如说,音乐不受语言的限制,而文学是受到语言限制的,电影也是。音乐就好像绘画,不需要你信仰某个宗教或来自某个国家。我在香港演奏勃拉姆斯的小提琴协奏曲时,香港听众的反应与伦敦的听众一样热情,这是音乐很特别的一点。我一直认为音乐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当我被要求用语言来描述某部音乐作品的时候,我完全没有答案,因为我不是那种听到音乐时脑海里可以浮现色彩、形象或者故事的人。”
除了对音乐上瘾以外,朱莉娅对音乐厅也上瘾。如果几周没有出现在音乐厅里,她就会感到焦虑和紧张。她需要和听众交流,需要音乐厅里那种专注的氛围: “音乐厅的氛围让你集中注意力。在家里听CD的时候,你随时都可以关掉,去倒杯酒。但是在音乐厅,你被迫坐在那里,集中注意力听。另外,我在音乐厅的演奏和我在家里演奏的效果很不同。”
“如果这是你艺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演奏”
有不少媒体称朱莉娅为完美主义者,她说在舞台上,自己不会故意去犯错,但万一犯了错也不会纠结,而是继续演奏后面的音乐。与许多音乐家不同的是,朱莉娅从来没有“舞台恐惧症”。从小,她就很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
与不少古典音乐家相似的是,她从来不会做故意取悦听众的事情。除了古典音乐,她几乎不听其他任何类型的音乐。她说,古典音乐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将来,它是属于任何一个时代的音乐。在音乐会曲目的选择上,她也秉承着让听众来适应曲目而非相反的原则。虽然如今的时代充满了各种干扰因素,人们也都习惯被娱乐,甚至在古典音乐历史上也有一些就是为了取悦听众而创作的曲子。朱莉娅说她愿意演奏、录制那些高品位的娱乐音乐,但自己不是喜剧演员,因此不会做例如特意修改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的长度以迎合当代人注意力减弱的事情,而且,这也并非贝多芬小提琴协奏曲想要表达的内容。
可见,朱莉娅对音乐演奏抱着极其认真严肃的态度,她在音乐教学上也秉持着相同的理念。在她心目中,演奏的质量是第一标准。最近,德国有个关于纳税人是否也应该为外国音乐学生支付学费的争议。对此,她一方面表示理解,因为在这方面,德国的确是个特例;而另一方面,她觉得更值得探讨的是音乐教育的质量问题,是为什么来自俄罗斯和亚洲的学生水平一般比德国学生高一些的原因。“我觉得我们应该录取前来报考的最好的学生,无论德国学生所占的比例是多少,最重要的是我的学生必须首先通过音乐学院的录取考试”。
在授课时,朱莉娅坚持“不按年龄来区别对待学生”的原则。网上曾经有一段朱莉娅教一个十一岁小男孩的视频。小男孩演奏完了一段后看着她,等待她的评价。朱莉娅一开始说:“恩,不坏。”然后对小男孩说:“现在再演奏一次,就好像这次演奏是你艺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演奏。”小男孩看起来惊呆了 。
“我觉得音乐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我也不想低估小孩子。当我这样对他们说的时候,我相信他们是可以理解的 。你很难强迫一个人成为音乐家,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她说道,“但如果一个小孩子说,我想成为一个钢琴家,我想成为一个小提琴家,那么你就应该支持他。支持意味着你要提醒他练习。也许是每天提醒或者每隔一段时间提醒。我认为每个孩子都应该学习一门乐器,就好像学习怎么阅读、怎么写作一样。”
那她对于自己两个小孩的音乐教育又是怎样的呢?“我们家到处都是音乐,我从来不担心小孩子是否被音乐所影响。我倒是希望能够给予我的孩子除了音乐以外的一些东西。”